藤江水月不可能真的听话跳下去。
如果未来的目标是警察的话,一名警察也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另一个人!
所以,比起跳下去——
当然是选择莽上去了!
藤江水月蓦地抬起头,绿色的眼眸正好和偏头催促她的犯人对上,里面隐含的凶光让她犹如猎杀前一秒的鹰隼,带着骇人的威慑。
分明只是这么一瞬的对视,甚至双方武力尤其悬殊,对方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因为恐惧而惊得冻结起来,肢体都难以动弹分毫。
——此刻,他浑身弱点!
藤江水月下意识跟随了意识的指示,身体的动作按照擒拿术的招式,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偏了枪口的朝向。
肾上腺激素使得她几乎感受不到痛觉,随后,劈手打在了枪/杆上。
那把枪瞬间脱手飞了出去,瘦小的身躯却不曾停滞分毫,灵活地通过空隙从后座窜到中间的位置。
拧腕,推身压肩,跃身换位,于几个眨眼的时间完成。
直到清脆的一声金属锁扣声,几乎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藤江水月就已经用一套流畅的擒拿动作,将对方扭着双手摁在车门上,并且还把他裤腰后面的手铐薅下来铐住了他被扭到身后的手腕。
“什——?!”男子被挤得变形的脸紧贴车窗,震惊于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孩吓住,并毫无还手之力。
……确定是他毫无还手之力吗?
“你、你这个小鬼!到底是——”
我去?!还在说话?!有意识?!哇啊刚才是不是还动了一下!?他还要动手吗?!
藤江水月吓得把人摁得更死了。
下一步怎么办……对了,车还在行驶!!得赶紧停下来!在那之前还要把这个犯人弄走!
慌乱中她下意识再度有了动作。
她直接将同侧的门把一拉,用力地连人带门推出去,然后来不及去看对方是以什么状态落地,匆忙稳住摇晃的方向盘,凭着记忆迅速刹车转向。
好重!?但是没问题!自己学过驾驶,绝对不会有事!
前方的警车突然开始如同司机醉酒般,在公路上左右晃动起来,跟在后面的驾驶车辆的司机被吓住了,不得不踩下刹车避免追尾撞击导致车祸。
就在这时,前方有一侧的车门被推开了,于此同时一个身影被一起推了出来。
福泽看到这一幕时忍不住心脏骤停了一瞬。
……是谁?
落下来的身影显然是个成年人,对方不受控制地狠狠砸落在坚硬的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后才停在路面上。
因此,他们也不得不立即刹车停下。
福泽迅速下车,果然被推出来的是那个犯人,他由于双手被反铐在背后,此时显然因为重伤而昏迷过去了。
现在在车上的就只有那两个孩子了!
他猛地抬头望过去,那辆车正在努力恢复正常的行驶方向,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一串长长的黑色印记。
一串刺耳且漫长的摩擦声,这辆警车在横向滑行了好几米后,终于有惊无险地停了下来。
藤江水月猛地吐出一口气,感觉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今天那么刺激过。
虽然自己知道在名柯世界就绝对少不了这种让肾上腺素飙升的桥段,但没想到这么快就经历了。
以后绝对不要和歹徒在车内搏斗并且强控方向盘了……这次好险没有出事。
她忽然想起车里还有一个人,瘫倒的身体又一跃而起,反身扒着椅背去看后座的江户川乱步。
“乱步!你没事吧?!”
在刚才一系列混乱且难以立即预料到的情况下,罕见得显露出几分无措和慌张的少年抬头看向她,脸上的眼镜都歪斜着没有扶正。
他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毕竟,他最开始的判断没有出错。
在犯人打算让藤江水月跳车时,他已经想到用什么理由说服犯人了。
而且时间上也完全来得及让福泽先生过来——虽然有点紧迫,但他相信对方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根本没来得及开口,也完全没想到身边这个家伙居然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了。
她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啊!?明明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问题,居然是以这样的方法解决!
藤江水月被这个呆滞的反应吓了一跳,“乱步?!你没事吧?!”
江户川乱步冷静地摘下眼镜,深吸一口气,突然朝着她愤怒地喊了一声:“你这个……笨蛋!!!——”
这不亚于在一个沉睡的人耳边突然大叫。
——他在愤怒,在为了刚才她的冲动行事而生气。
冲动?自己冲动?!
藤江水月捂着耳朵皱眉看着他,而后同样回以不满的大喊:“乱步才是笨蛋!!如果我没有上车!你就一个人被带走了!!我就知道你不想带我!”
“我才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而且就算那样,也比你刚才要安全!”江户川乱步不服气地反驳道,“明明福泽先生会准时赶到!我都算好了!”
“对啊!那跟我刚才有什么区别?一样都是危险,为什么乱步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藤江水月说着,刚才那种害怕才后知后觉涌上来。
而手上因为打飞手/枪的痛感也一并反馈上来,灼热和疼痛在掌侧弥漫,痛得她抑制不住地发抖。
福泽赶到警车前时,就听到了站在车前的两人这样毫无道理的话。
慌乱转变为气愤,过于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竟然有些想笑。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反倒让脸色显得十分狰狞,配合着隐而不发的怒火,竟然仿佛一只恶鬼在靠近。
刚迈出去的脚步却又因为响起的抽噎声停顿了片刻。
“即使算好了,那又怎样啊……”藤江水月抿紧了嘴,声音隐约带着几分哭腔和哽咽,“我、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不管……要是乱步你死了、怎么办啊……”
而且,前面福泽先生的脸色看起来好可怕,如果是乱步这么做,之后他绝对会超级生气!
万一突然后悔不给乱步介绍工作了怎么办?因为这种事而搅黄了工作什么的不要啊!
藤江水月擦着眼泪,又偷偷看一眼近处的福泽。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但在看到自己哭了之后好像气消了很多。
江户川乱步还没有发现身后的福泽,只是有些怔愣地看着藤江水月,渐渐的,好像也回过神来。
他才发觉自己也正在发抖,夜晚的冷意丝丝缕缕透过身体刺穿心脏,隐约泛着闷痛。
这是害怕吗?还是身体由于情绪剧烈起伏而导致的正常反应?
他不明白,但是情绪慢半拍般涌现,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我才……不会、死……呜啊啊啊!!!——”
正好站在江户川乱步身后的福泽被转过身来的少年紧紧抱住,整张脸埋在他的胸前,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藤江水月也在不远处瞪着泪眼抽泣个不停。
鼎鼎有名的银狼先生此时此刻突然觉得,之前江户川乱步的烦人都算一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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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个小孩都在面前放声大哭时,甚至是先前还算懂事的那个也在其中,他作为现在唯一有资格管他们的大人,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
……
等两人哭完,犯人已经被救护车抬走了。
而冲动行事的两个孩子站在路边,被终于有空闲的福泽狠狠教育了一顿,并且对此行进行了诚恳的道歉和反思。
藤江水月看着自己被医生紧急包扎成一坨的手,欲哭无泪。
这就是冲动的代价。
她的左手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都不能正常活动了,只有手指能稍微活动一下,但是看起来就像是一坨不知名物体外胡乱挥舞的小腿一样好笑。
其实,如果在剧场时就抓住犯人,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即使被怀疑又如何呢?自己明知道证据和线索,却仍旧不愿意行动,就算无法当场抓到对方,也只是一时而已。
站在路边的福泽严肃的脸上还能看出几分怒气来,严词喝令道:“无论如何,今天的事你们都不能有第二次。”
“我知道。”
“……是。”
他看着一左一右隔着几米远站着的两个孩子,头疼得按了按太阳穴,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藤江水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十点了。
她抬头对福泽说:“之后我会自己打车回警校……不过,犯人、还有后面的案件,你们打算怎么办?”
江户川乱步看过去,毫不气馁道:“当然是把那个组织找出来了。”
福泽看着他,“乱步。”
“啊——好吧好吧,我这次肯定不会这样了,只是后面还是需要我出手吧?对吧?”江户川乱步说,偏头看着对方。
“先告一段落吧……还有一点别的事要处理。”福泽回答。
比如说那个消失的绅士,比如说那个密室杀人案,再比如说那个未知落款的预告信。
不过,这些跟他接受的剧场的委托工作关系不大,所谓的处理也不过是后续了解情况罢了。
只是由于预告信上的落款组织还并不清楚,需要等犯人清醒过后才能审问。
江户川乱步撇撇嘴,不满地说:“诶——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吧?去跟相关的人打听一下就知道这个组织的来历了。”
说着,他看向藤江水月,“水月你提醒得太早了!不然我们还能直接到他们的驻地去,案件就能结束了。”
“咦?!可是,预告信跟他们没太大关系啊?抓到他们怎么能算结束啊?”藤江水月指着自己,委屈地为自己辩驳。
“他们就是来抓人的啊,那个被藏起来的大叔被乱步提前发现,然后犯人才转变了目标。”她说着说着,注意到另外两个人的表情,说到最后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呃,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里要特别声明,藤江水月自从穿越后,对于自己的推理判断能力很有自知之明,哪怕有时候“意识”告诉她不对,她还是更相信在场更有天赋的江户川乱步。
福泽同样沉默两秒,最后看向江户川乱步。
他沉思片刻,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藤江水月毫不犹豫地说:“被绑架的大叔是个有名的权贵啊。”
这是她在江户川乱步揭穿村上演员的手法时,最直观看到的消息——除名字外,对方最为重要的一部分身份线索。
——那是个在各界都不可小觑且举足轻重的角色,这也是他被犯人迷晕藏匿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