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它山之石
    烈日。

    峭壁。

    尸体。

    烈日将峭壁照的如同一张铺开的青白色宣纸,在正中的位置有一具尸体,五颗巨大铁钎将其钉死在上面,展成一个血红的“大”字,鲜血淋漓,格外醒目。

    正午时分,它山石场的人正在一阵低沉的号子声中挥舞着手中的玄铁锤,挥汗如雨地开采着石材,看到那具尸体也没有心思去想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它山石场的武场,一群少年正两两站成一组,相对而站。

    “赢无名,十四岁,三响劲。”

    “石青,八岁,三响劲。”

    两个体型看起来完全不对等的少年交战到了一起。

    它山石场作为秦国战败割让给魏国的地方,说是石场,更像是牢笼,这里的秦人都是奴隶。唯一有可能逃出牢笼的办法就是被黑冰台选中,让秦国觉得这是有价值赎回的秦人。

    大争之世,战乱频频,修行是第一要义。

    修行九境:知观境,窥明境,炉火境,守一境,霸体境,通玄境,登天境,求道境,以及未知的第九境界。其中前三境界最为普遍,分别以:响劲,虬线,焰纹划分小境,都以九为极致。

    参加黑冰台选拔的最低门槛是第一境界的七响劲,三响劲的赢无名显然无望。

    啪!啪!啪!

    石青连攻数次,皆无法突破赢无名的防御,最后只落得个平手。

    “下一次,我一定赢你!”石青咬牙切齿地说道。

    击败只有三响劲的赢无名,是所有三响劲少年的最低门槛,要是连赢无名都打不赢,绝对会被所有人耻笑。

    跨过赢无名这个门槛,才会被其他人肯定。

    “不愧是秦国,都十四岁了,竟然还有三响劲的废物!”站在不远处观看的魏国少年爆发出了大笑声。

    “十四岁打八岁,还赢不了,当真是精彩绝伦的对战!”魏国少年经常在旁嘲笑秦国少年。若不是秦国这边出了个九响劲的蒙阔,魏国少年早就横着走了。

    “也只有秦国才出产这样的奇才!”

    “奇才!当真是奇才!”

    其余互相对战的秦国少年听着这刺耳的嘲笑声,如芒在背,他们却根本没有办法反驳,他们怒目盯着赢无名。

    砰——!

    一块石子突然从地上横飞而起,骤然飞过赢无名的额头,割出了一道浅显的血痕。

    “还不走?!”秦国少年石虎冷声说道。

    “赢无名,月底还不到四响劲,你就不要来草堂学习了。”负责教学的白峡老先生淡漠地说道。

    “是,先生。”赢无名转过身行礼,继而离开。他还要早早地去弹墨线,要是干得少了连饭都吃不上了。

    身后是嘲笑,是愤怒。

    赢无名像是被驱逐出来,好在他已经习惯,平静地离开了这里。

    ……

    烈日当空,汗水渗透眼角,赢无名却没有眨眼,他精准地判断着墨线的位置,迅速轻巧地出手,将其弹起,在岩石上留下一道笔直的墨线,它山石场的矿工们就会按照他的墨线开凿山石。

    不论岩石多么复杂崎岖,赢无名总能弹出一条笔直的墨线,这是他唯一值得说的事情,但也仅此而已。

    劳作了一整天,赢无名才有机会来祠堂外的饭台前领饭。

    赢无名很有自知之明,他向来都是最后才来领饭,免得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的窝头,不成样子,都难以被称之为食物。

    赢无名刚要拿,却被另一只的手按住。

    “你配吃吗?”石虎愤怒地说道,他身后还站着几名秦国少年,全都是愤怒于今天上午赢无名的丢脸行为。

    赢无名并不想争辩什么,只是转身准备离开,他知道再怎么争辩也是没有用的。

    “你难道就一定要活的这么窝囊吗?你就不能冲过来跟我打一架吗?我要是活的跟你这么窝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石虎暴怒说着,猛地将窝头扔向赢无名。

    破空声大作!

    就算是窝头,在响劲的作用的下也堪比石头!

    啪——!

    一只手接住了窝头。

    “石虎,你们不要太欺负人了!无名他根本就没有招惹过你们?你们为什么总是这样针对他?”姜小小说道。

    “弱小本身就是一种错误!”石虎愤愤地说道。“就是因为弱小,我们秦国才会受欺负!就是因为他的弱小,我们才会被魏国的人瞧不起!他们就可以一直骑在我们头上!就是因为他,我们才一直会被魏国人嘲笑!他早就该滚出草堂了!”

    “不要把从魏国受得气都撒到他身上!有本事找魏国人打架去!”姜小小丝毫不让地说道。

    赢无名明明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一切问题却好似都可以归结到他的身上,因为他是最弱的那一个。

    赢无名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离开。

    “窝囊废!就知道跑!”石虎等人愤怒地说着,却被姜小小给拦了下来。

    片刻的时间,姜小小追了上来,将手中的窝头递给了赢无名,说道:“给,你的晚饭。”

    无名接过了窝头,便转身离开。

    “喂,赢无名!月底你一定能打出四响劲对不对?”姜小小担忧却又满怀希望地喊道。

    要是被草堂逐出去,那赢无名就只能以矿工的身份在它山石场生存,以赢无名那点力量根本不可能完成规定的任务,必定会累死、饿死在这里,它山石场每天都会有人因此而死,这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赢无名并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走去。

    落日余晖。

    街巷喧嚣。

    明明身处在挤着无数人的闹市区,赢无名却好像被放逐了出来。

    赢无名看向不远处的峭壁,仔细地吃着手中的窝头,他的目光凝聚在那具尸体上。他不认识死去的那个人,但是他认识那个人身上的标记,也看到了那个人留下的暗语。

    “是在日落之地吗?”

    ……

    密集整齐的灯火,证明着这里跟下方的秦国村子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最高的那栋楼里,装饰的相当精美,皆是从魏国大都运来的家具器物,难能可贵的是这里还放着一尊冰鉴,用以降温。

    邢玉森作为魏国监星司的人,来一个矿场确实是纡尊降贵了。

    邢玉森喝着刚刚泡好的茶,从窗外向着那面峭壁望去,看着那个被钉死在上面的尸体。

    监星司追杀剑阁残党至此,已经结案,邢玉森却主动请求留下来。一个资质普通的寒门子弟,想要在关系错综复杂、人员出类拔萃的监星司晋升,简直难如登天,终其一生,可能就是最底层的办事人员。

    不过,邢玉森敏锐地察觉到在它山石场可能存在机会。他有着从不显露的一个秘密,就是他懂一点剑阁的暗语。他相信,那个剑阁的残党绝不是慌不择路地逃到了这里,这里一定还有跟剑阁有瓜葛的人。他要用这具尸体,钓出那个人来!

    “传闻所有的剑阁残党都在找一个人……”

    邢玉森有时候也会有片刻不切实际的幻想。

    “诱饵已经下了,网也布好了,就等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