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天辉是煊国心脉,是倾举国之力筑造的宏伟之城。它凝聚了一国之材,一国之运,江湖庙堂代代人才皆投身于此,渴望夺得一阵名气,闯出一番天地。
其中名景不胜枚举,久负盛名的当属那“折兰台”。折兰台折兰台,折的是何处兰?乃是当朝太傅所属矩山弈氏的兰字辈长子——弈兰岳。折兰者何人?正是天辉之主,一国之君。
相传当年在折兰台上,先帝一剑挑下弈兰岳发冠,那一剑灿若白虹,裹挟着不容分说的天威,折下了弈将军不甘的傲骨。个中细节莫闻瑕不得而知。十六岁那年他抱着寒影枪,立在折兰台附近的酒馆屋檐下避雨,酒馆内的说书先生刚说到此处,便被一眉目凛然清秀的少年打断了:“那照你这么说的话,你们天辉城里最有名的地儿就是这个折兰台?”
“那是当然!”酒馆内众人纷纷附和道。
紧接着这少年便飞身跳到说书先生的书案上,大喝道:“我是南泠秘教关门弟子,名字叫做灵澈,接下来的七日之内,我会向整个天辉城下战书,约战地点就定在折兰台,劳烦诸位奔走相告,掌柜的也请帮我写一份张贴在酒馆外吧!”
“咣当”一声,说书先生被惊得向后栽倒了。
众人见他目光灼灼,神色严肃,一时之间,都被激起了热情。有人问道:“小兄弟,你是练什么的?”少年微微侧身,展示他背负的黑色长匣:“我是练枪的,师父说我是枪法上的天才。”闻言,莫闻瑕心重重一跳,他不禁攥紧了拳头,认真地打量起这个对手。人们笑道:“我们天辉已有一位练枪的天才了,与你一般大,而且也是个男孩。他如果听了你这番话,指定要和你打一架了!”
“好极了,我乐意奉陪。”
少年眉眼带笑,衣角飞扬。
那便来战吧。莫闻瑕紧紧地盯着灵澈,右手不自觉地抚上了枪柄。
南泠少年约战折兰台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天辉城,次日莫闻瑕赴约时,远远地望着那被围观群众围堵得水泄不通的折兰台,只好登上附近酒楼高处观看。台上少年恰在此时一枪挑飞了对手的武器,傲然而立。莫闻瑕凝神细看,那枪通身墨漆色,枪头嵌个三棱状的刃,由刃尖向下蜿蜒出三道血槽。制式简约,材质不似铁石,隐约能看出些规则的纹路——更像是木头做的。南泠野蛮之地,冶炼锻造之术不甚发达,削木成兵乃是常有之举。
自打莫闻瑕登高观战这几个时辰,应战者近百人,无一不是落败。中途南泠少年还歇息过几回,飞速地进馆子吃了顿饭。应战者中,实力不济的几招之内就丢了武器,稍微强些的也撑不过一刻。有一位问山剑派的女孩勉强与他对上了招,忽然之间那少年枪法一改,远胜从前,仿佛之前皆为小打小闹。问山弟子也被一招制服。
莫闻瑕这一通看下来,心中喜悦之情难以言表,摩拳擦掌正要翻窗而去,却有个身影比他更快一步。来者是个高瘦少年,剑眉长眼,神色颇为不善。莫闻瑕一眼认出这是阴晴手的亲传弟子傅方潼。阴晴手一门对弟子的挑选极为严苛,傅方潼天赋过人,十三岁便参透其中玄妙,江湖中众口相传,此子行事作风颇有门主风格,俱是狠厉阴毒。
阴晴手这门绝技分为阴手与晴手,阴蚀晴实,阴者侵蚀内力,晴者击散内力,内力是练功的基本,这门绝技不可谓不阴险。阴晴手的精髓在于阴,而傅方潼正是精于此道。练成此技,凡是比试切磋的对手,输者必内力尽失,傅方潼从不手软,“点到为止”这四个字与他毫不相干。
若是南泠少年对此毫不知情,贸然与傅方潼对上那可就糟了。就算是莫闻瑕,因自家师父再三叮嘱,也未曾与傅方潼交过手,他只知傅方潼也是帝都公认的天才,同自己齐名的七位天才之一。
帝都七才是近年民间流传的封号,受封的都是拥有独门绝技的少年天才,其中,仅有莫闻瑕和傅方潼两位是男孩。他俩代表了整个帝都少年男子的顶峰。
傅方潼身形矫健地登上折兰台,彼时南泠少年正弓着身子,就着台下一双小手端起的水碗喝水,台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踮着脚将盛水的粗瓷碗举过头顶。
“喂喂,你怎么这个时候喝上水了?我可不想等你。”傅方潼负手而立,不耐烦道。眼见着对方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喝水,他将左手食指和拇指探入腰间挂着的布囊,夹出一粒铁珠,漫不经心地弹指打了出去。几乎是同时,傅方潼眼前白衣一闪,莫闻瑕挥袖挡开了那粒铁珠。
“啧。你是谁?”
“在下莫闻瑕。”
傅方潼原本拧起的眉头舒缓开,他眼里多了些玩味之色,道:“‘小枪仙’?你来得正好,不如今日我就先和你比划比划!”
师父严令,不允许同傅方潼交手。莫闻瑕在心里默念一遍,拒绝道:“在下谨遵师令,绝不与你切磋。请见谅。”
傅方潼气笑道:“你跟你那师父一样都是缩头乌龟,一个个吹嘘得多么厉害,却不敢真刀实枪地比一场。是怕我废了你的内功吗?”
有那么一瞬,莫闻瑕气血上涌,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对着傅方潼,而是转身劝告南泠少年:“傅方潼修炼的阴晴手一门可毁人内力,且此人出手不留余地,阁下务必谨慎。”
“你说……他出手不留余地?那可太好了。”
“……”理解不了对方意图的莫闻瑕脑海中一霎时空白了,他张嘴只说出一个字:“啊?”
南泠少年跃跃欲试地转了转手腕:“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多谢兄台提醒。”莫闻瑕不死心,正欲再劝,就被傅方潼打断了:“姓莫的,你听见没,快些下台去,你没胆量人家可有!”
莫闻瑕又看看南泠少年,只得作罢,翻身下了台。
台上二人相对而立,互相行礼,对决便开始了。傅方潼起初还是试探着投掷出数枚铁珠,粒粒如流星般飞速射出,都被灵澈一一击落。傅方潼试探到此,忽然身形一闪,人已经出现在灵澈身侧——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速度!
莫闻瑕抱枪的手陡然攥紧。
与此同时,灵澈挥枪高高跃起,傅方潼一击落空,正欲趁其跃进时从后方袭来,岂料灵澈早有准备,枪绕着劲瘦的腰身转过来一挑,逼得傅方潼立即收了手。
二人同时落地。
灵澈迎面直刺而来,傅方潼轻巧地躲闪开,忽然眼前寒光乍现,意识到危险将近的他忙出手格挡。闷响一声,他连连倒退几步,面上震惊不已。眼前的少年竟然已能收放自如,出枪势如长龙,收枪沉稳,刚才便是灵澈在直刺时猛地收了枪,小臂带动着枪柄直冲傅方潼面门。
灵澈单手挽枪,追刺而来,其中虚实结合,傅方潼不敢大意,统统避让开来。
眼见他处于被动地位,台下众人连连拍手叫好。莫闻瑕仔细观察着二人架势,心知此时并没有一方占据所谓的“优势”。
林中猛兽争斗时,常有一方追逐另一方的情况出现,但这并不是厮杀的阶段。这不是两方力的较量,而是势。灵澈是个大开大合的人,偏好猛攻;而傅方潼从修习阴晴手便可得知,他有足够的耐心和谨慎,激进的攻势背后是蓄势待发的决意。
果不其然,二人追打几个回合,傅方潼突然暴起,瞄准时机突入了灵澈的枪尖之内,二人擦肩而过,傅方潼重重一掌打在灵澈左臂。这一击原本是冲着肋下薄弱部位的,灵澈反应迅速以左臂格挡,整个人向后滑退三步。
傅方潼得手了!莫闻瑕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台上持枪少年身形微晃,暗道糟糕。
虽然傅方潼那一掌的劲力被挡下,可他阴晴手这功夫却是挡不住的。莫闻瑕暂时看不出灵澈是中的阴手还是晴手,不过,无论他中了哪一种,攻守此刻都逆转了。对战时间越长,阴晴手带给他内力的损耗会不断加大,他最终会精疲力尽,内功尽失。
傅方潼一击得手,脱身拉开距离,却见对手神态自若,内心一时恍惚。
“原来这就是阴晴手么……”
灵澈喃喃自语,将手中长枪扔向台下,之前给他喂水的小童双手接住。
他双手架势,道:“得罪了!”
傅方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上前与他赤手空拳打作一处。阴手晴手交叠层出,对方却泰然应对,一点没有内力流失的迹象。
怎么可能?围观群众炸开了锅。
傅方潼是不可能失手的,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灵澈已经参悟出了阴晴手的破解之法!就凭他,就凭刚才那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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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澈比划一阵,对阴晴手失去兴趣,动作稍厉,狠狠一拳砸进傅方潼腹部,正中穴位,打得他眼冒金星地翻倒在地。
难以置信。习枪天才仅凭一招识破阴晴手,又以拳脚击败重视近战的阴晴手一门中的亲传弟子。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傅方潼在层层不断的喝彩声浪中缓缓地站起来,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同龄人。眉目俊秀明朗,身材欣长,紧实的肌肉贴在略显瘦削的身体上,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强健壮硕的练家子。难以置信,这样的体格,出枪如龙势如虎,拳脚上的力气更是惊人。
“你叫什么名字?”
“灵澈,”对方活动着手腕关节,“你呢?”
好家伙,连阴晴手都不曾听说过吗。傅方潼朝灵澈走近:“阴晴手亲传弟子傅方潼。三天后我会在翠琅阁设宴,你来不来?”
灵澈答道:“我只对打架感兴趣,不来。”
“我可是请了不少漂亮的舞者和乐师,而且珍馐美食应有尽有,这样你都不来?”
“……”灵澈停下手上的动作,“这倒是可以来看看。”
傅方潼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那就说定了,三天后见!”
傅方潼施施然下了台,又朝莫闻瑕走去。莫闻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周身气场都在告诫傅方潼不要踏入他一臂内距离。
傅方潼识趣地在几步外站住脚,说道:“小枪仙也要去会会他么,在下就不旁观了。结局一目了然啊……”
是了。莫闻瑕自幼练枪,在还没枪杆子高的年纪就苦练基本功,论勤勉他是不遑多让;蛇枪仙的枪法出神入化,如诡谲多变的蛇匍匐蜿蜒,他只用了三年就入了门,凭着过人的天资成为亲传弟子,轮天赋,他还未逢敌手。
可就是眼前这个来路不明,名不见经传的同龄人,令他见识到了真正的天才。那把漆黑的长枪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枪随意动,灵转如斯。如果说自己的寒影枪是并肩的伙伴,那灵澈的枪即是连心的躯体,世间万物再没有比这更契合的了。
莫闻瑕并非是看重输赢的人,比起结果,他还是更在乎过程——争斗。但是真正踏上台时,莫闻瑕握枪的右臂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只见灵澈手腕翻转,漆黑长枪在身侧打了几转,他随及猛地压低身体,弓起背部,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长枪在他手中发出一声尖啸,宛如流星贯月,向前直刺出去!
台上两枪相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他们不约而同地收枪绕背,再度斜刺出去。一击不中,莫闻瑕侧转身体,枪身诡谲地划出一道弧度,从下至上挑起,被漆黑长枪横截住,两枪相绕,犹如舞者灵活的双臂。灵澈反手拍在枪上,以极大的力道震开对方,莫闻瑕被迫急退了几步,寒影在手中发出止不住的嗡鸣。他猛地抬起头打量对面,只见灵澈展开双臂,呈大开大合之资。
莫闻瑕有预感,这场比试即将结束。
灵澈一个虎跃,突进他的枪身范围,手中枪忽然短了近半,甫一细看,他持枪的手竟然挪移到了中段。更加灵活的长度令灵澈攻势大增,莫闻瑕想要拉开距离,对方却如跗骨之蛆缠绕而上。为今之计,只有一个。
莫闻瑕俯下身躲开灵澈的一记平扫,挥枪直攻对方下盘。灵澈凌空跃起,不料莫闻瑕已经抡圆了枪杆,对着他面门就是一记威力巨大的下劈!
一切如同莫闻瑕预料的那般,灵澈落地的同时,他这一记下劈会呼啸而至,灵澈只能硬生生地接下这一击。
忽然,灵澈的身影在他眼前倏地放大了——他竟然以双膝着地,飞速滑进了枪身范围内!
漆黑的长枪以枪身轻点莫闻瑕的腹部,二人一触即分,提枪站立,双方对峙起来。
片刻,莫闻瑕拱手道:“是你赢了。刚才那一枪着实精妙,在下佩服。”
“论枪,你的确是个天才。”灵澈点头说道。
“在下岂敢在你面前称才,不过是稍有领悟。”
方才那决定胜负的一击太快,围观群众不明所以,心道只是对了下枪,这还没分出胜负,小枪仙就认输了?大伙嚷嚷着,激烈地讨论起来,而分出胜负的二人缓缓走下台去,一人向西,一人往东,各自神游,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