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六日婚宴
    炘水古城,知聊湖中亭。

    正值清晨,层层薄雾浮起在湖心,早起的辛劳农夫撑着小船来湖里采莲子。炘水多种莲,家家户户门前几乎都有一口荷塘,今年莲花长势不好,叶子大片大片地烂掉,农夫家门前的也不例外。但城中知聊湖里的莲花却开得极好,莲子粒粒饱满,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这片湖上,农夫腿脚不大利索,只得早早起来,争取多采些莲子。

    他从湖畔慢慢划船划进了湖心,歇下来喘口气时,四周已经白茫茫一片了,莲叶伴随着微凉的晨风摇动,发出簌簌声响,像落在白纸上的数滴墨汁,肆意流淌。农夫知道再往前划,就能看见湖中心的凉亭了。

    果不其然,他手中船篙使劲一撑,那座四角飞檐的旧亭子就从雾里迎了出来。但农夫却面色惊讶地朝着岸边往回撑,倏忽间便远离了那座亭子。

    亭中人影晃动。

    亭子的另一侧,有只小船稳稳地栓着。一个侍卫打扮的女人站在亭子前,右手握着一把带鞘的长剑,剑并未挂在腰带上。

    “小霓,可是有什么动静?”

    端坐在亭中的女人问道。她音色偏柔,说起话来含羞带怯,像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般动人。唤作小霓的侍卫闻言看向她,回道:“娘子,有两个男子,一是中年农夫,另一个大约十七八岁,会武功。”

    女人抬起那白皙柔软的手,百无聊赖地理了理鬓发。她自始至终未曾给过小霓一个眼神,却知道小霓在看着她,便忽的一笑,望着茫茫湖面,眼神好似在看一个分别多年的旧情人,妩媚至极。

    “我好看么?”她对着湖面问道。

    “娘子的美貌世间独有,自是分外好看的。”小霓冷冷回道。

    亭外忽然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雾太大,看不清,待我凑近些看看!”

    小霓拔了剑,身形一闪,已然挡在了那少年面前,将他拦在亭外:“你非受邀之人,立刻离开,否则,我会将你就地格杀。”

    “没错,受邀的不是我,”少年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动作间发辫上坠的珠子哗啦作响,“我可怜的三姐姐路上暴毙了,唉,只好由我来完成这件事。”

    剑锋一转,直指向少年,小霓厉声道:“有何信物?”

    “我找找啊,找找,”少年煞有介事地掏着腰间挂的荷包,摸了一会儿,手伸出来,空无一物,“哦!想起来了,我那三姐姐走的突然,什么也没留下。”

    小霓秀眉一蹙,挥剑就要刺死这个胡说八道的年轻人,却被亭中的女人制止了:“小霓让路吧,我倒是要看看,一个笑嘻嘻说姐姐死讯的小男孩到底长什么样。”

    少年迈着欢快的步伐走进亭中,同女人面对面坐下。

    “小家伙,皮子挺漂亮,心里却是只恶鬼。”女人仔细端详他片刻,施施然道。

    “多谢夸奖,你的皮也很漂亮。但是我心里不是恶鬼,姐姐你才是。”

    女人变了脸色,斥道:“‘姐姐’二字可不是你能叫的,小家伙,你我之间隔得太远,你得叫我‘翁二娘子’。”

    “好好好,翁二娘子。既然天亮了,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你的答复是什么?”

    “年轻人就是心急。你先陪我玩个游戏,我再告诉你答复。”

    少年耐着性子问道:“什么游戏?”

    “我让小霓摘朵莲蓬,你猜它有多少颗莲子。猜对了我就告诉你我的答复,若是猜错了,你就回去请你三姐姐来。”

    死人怎么请?少年暗想。说到底这是一次合作的机会,又不是单方面求她,这翁二娘子架子倒是很大,答复拖了十天半个月,现在又要以输赢定答复,少年有点想直接走人了。但这任务是三姐那个蠢货出师不利才轮到自己的,完不成的话,日后在其他人面前又要矮一头。

    少年一咬牙,应道:“好。”

    小霓长剑一挑,一朵莲蓬就落到了她手中。

    女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道:“猜吧。”

    莲蓬被小霓两手一上一下护着,雾气弥漫,即使仅仅间隔几步,凭肉眼也无法知道那莲蓬有多少颗莲子。少年凝神观察了一会儿,看不出结果,只得收回视线。

    “猜不出来么?”女人笑道。

    少年总觉得自己被耍了。眼前这个看不出年纪的妩媚女人,真的想谈合作吗?若是她不想谈,自己猜对了莲子数也没有什么意义;若是她想谈,自己猜错莲子数,她就当真不谈了吗?

    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年纪小,不配同她合谋?

    望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人,少年怔愣了半晌,忽然明白了用意,立即说道:“既然是翁二娘子要求的,我定会猜。晚辈年幼,但义父肯派我来接三姐姐的任务,也算是对我能力的认可,还望娘子看在我坦诚的份上有所谅解。”

    “说的倒是好听了。”女人依旧不为所动。

    “这个任务我原本是不能参与的,”少年赔笑道,“您比我技高一筹,我只能由您来指点了。翁二娘子,我猜那莲蓬里,只有一颗莲子。”

    女人这才满意地拨弄了一下发丝,吩咐道:“小霓,快些打开来看看。”

    “是。”

    小霓将莲蓬抛至空中,剑影一闪,莲蓬滚落在地。她平举着剑身,剑尖上戳着一颗莲子。

    “回娘子,确是一颗莲子。”

    连续几日的行船,加上宿醉,弈云林有气无力地从房里出来,在甲板上等了好一会儿的魏芩见到他立即上前来。

    “船快靠岸了,公子你在里面忙什么呢,这么久才出来,”魏芩指了指岸上,“看,人家翁家已经派人来接了。”

    弈云林闻言抬起头,朝岸上望去。木头的栈道上规规矩矩地站着两列侍从,领头的是个肤色雪白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船队还未靠岸,他一行人不知在栈道上等了多久。此时夕阳西沉,泛着金的日光映红了他垂着的半张脸。

    他只垂着头,神色不明,经身旁的侍从提醒才抬起头来,遥遥地对弈云林作了一礼。

    弈云林也回了礼,低声问魏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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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起来好小,翁家怎么派一个小孩来接待客人啊?”

    “这个年纪,应该就是翁四公子,翁如琼。翁刺史最疼这个小儿子,你不知道么?派他来,说明翁刺史很重视弈家啊。”

    “等等,翁如琼十五岁左右,那翁刺史是三十多岁才生的他,”弈云林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翁大娘子的孩子现在都有八岁了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她已经和翁刺史分府而居了,公子应叫她翁御史。对了,翁二娘子还在翁府,你可以这样叫她。”魏芩一五一十地嘱咐道。

    但是弈云林没仔细听就被陆绛凰拉走了,二人在一边小声交谈了几句,陆绛凰单手一撑栏杆,从大船上飞身跃下,屈膝落到没人的一侧栈道,快走几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来也是,堂堂郡王不请自来,突然出现在侗州刺史府上婚宴,确实不妥。

    船队靠了岸,弈云林踏上栈道,翁如琼便立刻迎了上来:“阁下是矩山弈家的公子么?”

    “是的,我是弈云林。我这几日江上颠簸,实在疲乏,翁四公子想必也等了许久了,不如我们边走边说吧。”

    翁如琼有些惊愕地看了弈云林一眼,引着疲惫不堪的他上了马车。甫一坐上车,弈云林的眼皮就变得异常沉重,他微微向后仰着身体,就这么睡了过去。

    “弈公子初来炘水,对这里的……”

    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开口的翁如琼再次被惊到了。他望着对方好不雅观的姿势和微颤的眼睫,沉默片刻后掀开帘子,对赶车的侍从吩咐:“慢一些,避开闹市。”

    久闻崇阿将军独子深居简出,不甚聪敏,如今一见,却颇有个性,见了面不寒暄不客套,看起来也不大喜欢交谈。

    翁如琼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腰间所挂的佩剑上,心道,这倒是与传闻一致。可惜他自幼体弱,舞刀弄剑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平日里就连抱几卷书都吃力。

    忽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翁如琼回过神,只见熟睡中的青年不自觉间向着自己这一侧歪倒,头已经靠在他肩上了。弈云林温热的气息隔着轻薄的夏衫触及到了身体,这让翁如琼很是不适。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对方的肩膀,铆足了劲想把弈云林的身体扶正,却怎么也推不动。弈云林看着瘦削,身体却沉重异常,翁如琼奋力推他,像在推一尊铜像。

    别无他法,翁如琼只能尽心尽力当好一个靠枕。

    从码头到翁府的路并不漫长,翁如琼却煎熬得像是在马车上待了一整日。马车停在府门前,他终于名正言顺地叫醒了弈云林。弈云林醒了,双眼还是空洞无神的,他晃晃悠悠下了车,被魏芩抓着双肩晃了晃,这才如梦初醒道:“啊……到了,到了。”

    翁如琼极有耐心地捋平衣衫上的压痕,领着弈云林一行进了翁府,去早已准备好的客房入住。一路上,二人俱是沉默,翁如琼只觉得自己身边待着的是个死气沉沉的雕像,还是铜做的。好不容易领到了门口,翁如琼点了两个男侍从留下照顾,就行礼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