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十点五十分,黑灯瞎火的办公室大门被缓缓推开,男人如同往常一样,将食指按在考勤机上。
“指纹识别失败。”
男人朝手心哈了口气,再次按下去。
“指纹识别失败。”
男人皱了皱眉,用力捻了捻手指,再按。
“指纹识别失败。”
就在他疑惑地啃着指甲准备另寻他法时,一个高瘦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别试了,牛马做一辈子就够了。”
“你,你是谁?也是刚下班的吗?”符凡东没想到这个点公司还有人,吓了一跳的他颤抖着问道。
“我不是这个公司的员工。”方知年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你也不是了。”
“你说什么!不,不可能,人资部没有通知我!”
符凡东大惊失色,但回头看向怎么都打不上卡的考勤机,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们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你没被开除,他们也没遗忘你。”方知年说着,冲电梯间前方的墙角努了努下巴。
符凡东顺势望去,竟然看到了自己的照片贴在一块精心装饰过的宣传黑板上。
黑板上留有各种不同字迹的祝福语,周围还摆放着好几束黄白相间的花束。
“如果我能更早一些发现你的健康问题就好了,对不起——夏杰。”
“希望我们的同事符凡东一路走好,来生还能与你共事——龚筱玲。”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你,不过你的文档整理得很好——秦毅。”
“怎么会这样,我……我已经……”符凡东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着,忽然情绪崩溃跪倒在地。
方知年双手插在口袋里,任由他肆意发泄情绪,直到呜咽声逐渐变小,他才开口说道:“走吧。”
“走去哪里?还有你是谁,是来带我走的阴差吗?”符凡东边说边摘下眼镜抹眼泪。
“都不是。”方知年走上前,伸出手示意他起来。
符凡东接受了他的好意,但仍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去喝酒吧,做点朋友之间会做的事。”方知年说道。
方知年将一百元纸币塞入自动贩卖机,三听啤酒哐啷啷滚落至取货处,找零机吐出一大堆金币,被他一一收进口袋。
“给,啤酒。”
将啤酒递给坐在江边长椅上的符凡东,他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和朋友一起喝过酒。”符凡东看着手中打开的啤酒罐,眼眶顿时一红。
“喝吧喝吧,今天想喝多少都有。”方知年呷着酒说道。
他本想符凡东还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对方仰起头一口气将啤酒吨了个精光。
两听啤酒下肚,所有的烦恼随着思绪悬浮起来,话匣子自然而然就打开了。
“我一直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司。我没有姐姐能赚钱,也没有弟弟会说话,为什么所有人里只有我是多余的,呜呜……”符凡东说着,呜咽着哭了起来。
“即便如此你也一样在努力活着,努力工作,是不是比别人活得好有那么重要吗?”方知年喝了口酒,顺着他的话问道。
“重要。”符凡东回道,随后又火速摇了摇头:“不,不重要。我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重要的,嘿嘿……呜——”
方知年眼看着他又笑又哭,一副醉死鬼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的座位被人占了你不觉得奇怪?”他抽丝剥茧地问着。
“我以为是部门的新人,主管安排他坐我的位置,所以就挪去了角落里。”符凡东缩着肩膀,低落地说道。
“他们一直欺负你?”方知年扬了扬眉看向他。
“不,他们没有,我的同事们都不是坏人,尤其是夏主管,他对我们很好。”符凡东推心置腹道:“因为大家都很优秀,只有我能力平平,为了不拖大家后腿,我每天最早到公司,最晚离开,夏主管劝过我不要那么拼命,但是我怕如果这么做的话,早晚会被公司优化。”
他说着摘下眼镜,用手背擦拭着夺眶而出的眼泪。
“他愿意招你进来,本身就是认可你的能力,为什么要怀疑自己?”方知年宽慰他道。
“我嘴笨,不会说话,每次都得罪人。夏主管爷爷重病住院,我明明是想关心的,可是我一开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符凡东抽着鼻子说道。
“你说了什么?”方知年有些好奇。
“我问那么久您爷爷还没过世吗?”符凡东老实回答道。
方知年沉默了五秒,仰起头猛灌一口啤酒,这才回答说:“我承认他脾气是挺好的。”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看他每天辛苦跑医院,想关心一下而已。可我一说完,大家都不说话了。上次筱玲给我们看她女儿的照片,我说孩子既不像她也不像她老公,我是想说孩子更像是电视上的明星,但筱玲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每次我说完大家都是这种反应,后来他们聊天我都不敢插话。”符凡东一脸委屈地说着。
“你能活到今年大家已经很宽容了。”方知年面带无语地自言自语着。
“现在我死了,大家一定都暗自窃喜吧,终于不用跟我这种人共事了……”符凡东越想越伤心,垂下头大哭起来。
“这个你可不能污蔑他们。”方知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了过去。
“嚏——”
符凡东用力擤了擤鼻涕,泪眼婆娑地看向他问道:“什么意思?”
“你看到他们做的悼念灵位了吧,你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受欢迎。”方知年将啤酒罐放在一旁,支着下巴说道。
“就算这样,欺负我的人竟然没有受到惩罚,我不甘心!”符凡东猛地抬起头,他的周围莫名升腾起一层紫黑色的厚雾。
“如果你是说那个姓廖的,他已经被公司开除了。”方知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咦?真的吗?”符凡东一愣,周遭的浑浊气息瞬间变得清澈。
“可他不是副总的亲戚吗,怎么会那么轻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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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中带着怀疑。
“他是副总的亲戚是真,长期霸凌公司同事违法乱纪也是真。他只是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方知年说道。
符凡东的嘴唇颤抖着,半晌之后喜极而泣般地说道:“终于……终于他也有今天。”
方知年看着他如释重负的脸,默默垂下眼眸问道:“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遗憾吗?”
“本来有很多。”符凡东答道:“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都释怀了。”
方知年侧头看向他,他腼腆地笑了笑。
“我担心父母会不会因为我的死伤心,不过他们至少还有姐姐和弟弟照顾;担心我死了会不会拖累项目的进度,现在知道秦毅是来接替我工作的,我感觉好受多了,我真的很怕夏主管说他是来替代我的。”符凡东说得真情实意。
“你说来说去都是对别人的想法,我问的是你。”方知年听了他的话,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头。
“你,还有什么遗憾吗?”他加重语气强调道。
“我?”符凡东指着自己,神情茫然。
“没有吗?”方知年眺望着江对岸灯火通明的建筑,轻声细语地问道。
“我……我……”符凡东踌躇半天,没想出来答案。
“任何想法都行,遗憾,愿望,期许,说出来。只要把你的愿望喊出来,来生一定会实现。”方知年替他打气道。
“你说真的?”
符凡东不是很相信这句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很好奇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份。这个人不但能看到已经去世的自己,甚至一直在引导自己发泄情绪。
“你到底是谁?”他将心底的疑问提了出来。
“一个四处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方知年笑道。
“可是你能看到我,我不是死了吗?”符凡东说着,径直走向靠在江边打电话的中年男人。
然而无论他如何在对方面前手舞足蹈,中年男人都视若无睹地继续打着电话。
“招摇撞骗是手段,术士是职业,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方知年双手撑在后面,仰望着星空说道。
“那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只要把愿望喊出来,来生一定可以实现。”符凡东再三确认道。
方知年郑重点头。
“好。”
符凡东深吸一口气,他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冲着江对岸大声喊道:“如果有来生,愿我们不做牛马,只做朋友!”
他洪亮的咆哮声引起了水面的圈圈涟漪,在方知年的注视下,符凡东的身体逐渐消散,变成一团金黄色的光点,融入点点星光中。
“来生的事儿谁知道。”
一直到符凡东彻底消失,方知年才撇着嘴说道:“有本事下辈子再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他伸手去摸尚未喝完的啤酒,连着几下掏空,他郁闷地扭过头,才发现捡垃圾的大爷已经把易拉罐丢进了麻布袋里。
“大爷,我还没有喝完呢!”
方知年看着大爷远去的背影,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