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五月,气温骤然上升,空气中弥漫着闷热的气息,烈日炙烤着大地,洒下的辉芒覆盖着整座裴府。
处在阴凉方位的枝园也被晒得干乎乎的。
一连几天,裴翙都未让藺允叠动手磨墨,她就站在一旁看着他处理公务,连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没做过,轻松得让她不停挑眉。
因此她的双手也得以休养生息,手心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开始结痂了。
她现在虽暂代楼娘子的差事,可手中并无实权,多是动动耳朵听听府中情况,她要出府查探,恐是不易。
这事还是要从二管事入手。
他上次虽被裴翙惩戒了却未夺了他的权,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惹麻烦,他的行为越来越规矩,这些日子里竟没找过她一次的茬。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不出手,她来就是。
藺允叠脑海中闪过一个眼神,那个眼神决绝、坚毅。
她拆了纱布,露出光洁的手掌,拿起笔记录薄账。
人应该要来了。
哒哒哒。
整齐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枝园响起,为夏日增添了几分燥热。
一群穿着清凉颜色衣裳的婢子走来,许是路程有些远,她们额上都浸出了细汗。
其中一人尤甚,她的面色透着些许不正常的红,汗滴从额头慢慢滑落至下颌,接着又消失在衣襟中。
但她的眼神坚韧,散发出微光,一种名为生存的物什在她双眸里不停跳跃。
她叫春酒。
藺允叠噙着笑招呼她们。
“各位辛苦了,先坐下喝杯凉水绿豆解解热,这些都是我特意去水井里冰过的。”
婢子们谢过她,自上次她能将见首不见尾的阿郎请来过后,府中的奴仆皆收了对她的嘲笑和不敬,知道她表面看着温墩好欺负,实际是个有些本事的。
今日不是府中例会的日子,因此藺允叠只召了一部分人,多是些等级不高的婢子,其中就有春酒。
她视线一转,看到那个意料之中的身影,眼角微扬。
阿苏也来了。
阿苏黑着脸一言不发,本来她是不用来的,可是她不甘心,她挨了那么多板子,没日没夜地疼。
可这个小贱人倒是悠闲,暂代楼娘子的权,混得风生水起。
她如何能咽下这一口气,她不痛快,别人也不能痛快!
阿苏看着面前的凉水绿豆翻翻白眼,当真是乡下来的野丫头,眼里只有这等腌臜物。
正当她准备出言讽刺时,一道活泼的声音抢了先:
“哇!这凉水绿豆好好喝啊,不知八娘子是找府中哪个师傅做的?”
一个圆头圆脑的娘子瞪得大大的双眼惊奇地望着藺允叠。
她叫六六,是后厨的人。
府中的人际关系分为两大类,一类为主子与奴仆的关系,一类为奴仆与奴仆之间的关系。
府中只有一个主子,所有人皆服侍阿郎,大家的目标都是一样的,除了这层关系外,剩下的就是奴仆之间的关系。
比如,管事是可以拥有一定特权的,尤其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再尤其是不爱理事不清内务的裴府。
裴翙大气,心思又全然不在府中,底下人自有许多甜头可吃。
府中之人若是想换换口味,可另外拿着体己银子去找后厨的师傅加些菜,只要不太过分,上头的人是不会管的。
像藺允叠这等身份的就不用说了,好处是不会少的。
余下的人看见六六狼吞虎咽的样子皆发了馋,再加上确实有些渴,她们也吃了起来。
渐渐有人附和。
“是呀是呀,这凉水绿豆甜而不腻!”
“岂止啊,还绵密爽口,正是消暑的好物!”
阿苏听得要跳脚:“怎么,你们入裴府多年,竟没吃过好食吗?一碗凉水绿豆就让你们双眼放光,是觉得阿郎待你们不好吗?没给你们吃还是没给你们穿!”
六六和一些附和的婢子不敢说话了,低着头恹恹的,她们当然不敢说阿郎的不是。
藺允叠忽视那嘲讽的话,只对这六六她们笑笑。
“各位抬举了,这凉水绿豆是八娘子自个儿做的。”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都吃了一惊。
六六的双眼更是直接冒了光。
“没想到八娘子的手那么灵活,除了能拨算盘还会做羹汤!”
阿苏睨了六六一眼,哪儿冒出来的蠢丫头,没见识!
“只不过略懂一二罢了,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六六吃得欢快,不一会就见了底,阿苏见到她这副土里土气的样子就气得慌,指甲嵌进了肉里。
“八娘子可真有闲心,还有功夫做这劳什子汤,但我们可没你这么闲。这个月的府例才召过,你今日又将各房的人唤过来到底所为何事,大家的活儿都被你耽搁了,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乱套了,你担得起责吗?”
藺允叠望向她:
“阿苏说笑了,阿郎还在府中呢,谁敢作乱?”
阿苏一听到裴翙的名字就浑身哆嗦,上次的二十板子害得她趴了十几天。
都怪这两个贱蹄子。
她阴邪的目光在藺允叠和春酒身上打转。
要不是给她施刑的只是普通家丁,不是上次打二管事那玄铁兵,她阿娘又买通了杖刑的小厮,叫他们手下留情,否则她就真要废了腿不可。
这笔账,她会一一跟她们算!
藺允叠又轻笑着追加道:
“即使有人作乱,阿郎也不会坐视不理,他的手段想必阿苏你比在场之人更清楚。”
这句话无疑是将阿苏受的那二十板子公开揭在众人面前,阿苏感觉伤口又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连带着脸皮都像是被活生生扯下来,随意扔在肮脏的臭水坑里被鼠蚁啃噬。
阿苏失了理智,上前抬起来手掌就要推搡藺允叠。
“你!你有本事……”
“苏儿!”
一个身着棕色齐胸衫裙的妇人缓缓从外头走来,那双脚外八走得极有气势,通身透着锋芒。
与楼娘子不同,这妇人肃穆的神色中隐隐约约透着一股漠视和奚弄,跟阿苏是一个模子。
“老奴见过八娘子。”
藺允叠立即站了起来回礼。
“这天着实热,康阿婆可是热昏了?大家同为楼娘子的手下人,您又是府里的老人,怎能行这般礼。”
康阿婆仔仔细细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盯出个洞来,而后突然对阿苏厉声道:
“苏儿,还不跪下,谁允许你对八娘子大呼小叫。”
阿苏一脸不可置信,跺着脚望着康阿婆。
“阿娘!”
一个凌厉的眼神扫向她。
“还不跪下!”
阿苏被瞪了心里委屈,也更气愤,凭什么要她跪!她一介不知从哪里捡回来的小乞丐受得起她的跪吗!
藺允叠抿抿唇,不亏是有阅历的老人,不像她那个心思全写脸上的蠢笨女儿,竟用这等法子给她下马威。
要是她真受了刚才的礼,再受了这跪,那不日就要传出她目的不纯、企图犯上、只手遮天的流言。
一个婢子如何受得起主子才受得起的礼?
呵,不过康阿婆倒是会混淆视听,睁眼说瞎话,手都抬起来了却说只是大呼小叫。
“康阿婆果真是被外头的烈日烧糊涂了,阿苏与我同为府中婢女,哪有跪我这一说?”
康阿婆脑袋微昂,双眼凌厉地直视藺允叠,浑浊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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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中混杂着精光。
藺允叠明白了,这是提醒她,她也是仆,不是主,不要逾矩多管闲事。
藺允叠静静移开目光,清清嗓:
“今日八娘子召集大家也无别的要事,只一桩小事,楼娘子近日不在府中,大小事务的勘察都松了不少,昨日夜里,八娘子一查薄账,惊觉一个漏洞。”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微变,有的是惊讶,有的则是心虚,府中有点身份的人谁没有些许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是我近日来整理的薄账,其中一笔一划记载着各项开支,包括那错漏之处。”
底下人已经从最开始的慌张逐渐变得镇定,她们还以为藺允叠有什么实证。
只有一本薄账而已,她们又不是傻子,能出手自然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把柄。
藺允叠莞尔一笑,明明和煦如春风,却让人莫名觉得有些寒意。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数目对得上不代表干干净净,雁过留痕,总有些意外的。”
这么一说,底下人眼皮跳了跳,仔细回想自己留下的意外。
“八娘子也不是要故意为难各位,只是最近总府事确实多,来找我喊苦的人也多,八娘子自要勤快些,这不,就派了好些人去调查。”
这话大家都听得懂,自上次阿苏被罚之后,八娘子的日子就不大安生。
一个个都向阿苏和康阿婆望去,视线似有若无地打在她们身上。
阿苏不屑地翘翘嘴:
“八娘子,你不要在这里吓唬大家伙儿了,府中之人皆是衷心之人,你未入府之前从没出这类事情,怎么你一来,就给我们按上个贪墨的罪名。”
阿苏眼睛一眯,射出奸诈的目光:
“要是有,会否是有人贼喊捉贼呢!”
众人暗暗松口气,对啊,她们不干净,她就干净了吗?
藺允叠良久没应,她们更是印证了心中的想法,以为她是心虚。
哪料藺允叠突然开口,轻飘飘问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方才的凉水绿豆好喝吗?”
众人面面相觑,连春酒也皱了皱眉,不知这其中关窍,凉水绿豆与贪墨有何干?
“若我说这其中加了毒呢。”
话音一落,底下的人炸开了锅,纷纷面露惊慌。
“不可能!不可能!八娘子你莫不是在说笑吧?”
“对啊,我们与八娘子无冤无仇,你没理由这么做!”
“……”
藺允叠一脸平静。
“大家慌什么?”
随后又悠悠地将目光移向那母女二人。
“不亏是府中老人,各位也该跟康阿婆和阿苏学学。”
话题一下转到了康阿婆和阿苏的身上,众人瞬间望向那母女二人。
康阿婆和阿苏被得盯得浑身不适,那眼神比刚才的重了许多,仿佛一把把刀扎在她们身上。
阿苏忍不住冲藺允叠道:
“你发什么疯?这事与我们何干?”
藺允叠还是那一双人畜无害的眼,阿苏对上几秒后却不禁觉得有些发怵,她眸子里冒着她看不懂的光,莫名觉着有些危险。
她眨眨眼又转身对余下那些多少带些恐惧的蠢货吼道:
“还有你们,看什么看,自己贪吃还不挑,现在食了不干不净之物还赖我们身上吗?”
康阿婆倒是稳重,双手叠在一起做出威严的样子:
“八娘子,你还要再卖什么关子?如今阿郎在府,自是没有人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莫要再引恐慌。”
“大家那么激动作甚?我又没说是我加的毒,也没说是康阿婆她们加的,更没说这毒会有什么大伤害,甚至,我都没说有毒的是你们手中的那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