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施粥救济的善举办了五日,最后一天各家夫人都已不再亲临现场,白芷留在府里照顾崔氏,落葵依旧去了粥棚帮忙。
粥棚周围依旧是闹哄哄的,在这一片嘈杂声中,只听有人从远处疾奔而至,大喊:“有,有刺客行刺大皇子!”
四周顿时惊慌起来,各家的护院和白马寺的武僧都拿刀提棒准备前去支援,后来又有人跑过来道:“不是刺客,不是刺客,是一个不长眼的小乞儿冲撞了皇子……”
落葵听到后,眉头紧锁,不禁为那个小乞儿担心起来。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通往白马寺的大道上,穆容一早就爬上路边的一棵大树,蹲到手脚都麻了,也不敢动,眼睛直直望着前方,直到马蹄声传来,一列卫队把一辆奢华的马车护在中间,由远而近。
穆容屏息,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手脚又麻又抖,但是等到马车就快到眼前,他还是鼓足勇气,闭着眼,从树上跳了下来……
马蹄扬起,发出不满的嘶呜,马车夫见到突然有人跳到车驾前,赶紧勒紧缰绳,惊慌喊道:“有刺客,快保护殿下!”
侍卫们不用他提醒,已经策马回身,纷纷抽出刀箭围了过来。
穆容跳下后,在地上滚了一圈,还没机会站起,周边已是刀箭环伺,他吓得连忙大喊:“我不是刺客!我要见大皇子殿下,小民有冤屈要申诉,求大皇子为小民作主!”
大皇子的贴身侍从走过去,直接给了他一脚,把穆容踢的一个倒翻,“小要饭的,还学人拦驾喊冤,真不知道死活,惊扰了殿下,把你拉出去砍了!”
“殿下,小民真的有冤,小民老家坳一整个村子,都被无辜屠杀了,只有小民一人逃了出来,求殿下为老家坳枉死的三百户村民作主啊!”穆容不顾侍从驱赶,跪倒在地,连连嗑头,直磕得头破血流。
贵人车马行过,路上的行人虽然纷纷避让,但离得却不远,此时都在好奇的往这边打量。
侍从正待上前把人打跑,这时车帘被掀开,一张俊美昳丽,让人望之失神的脸庞,从里面探了出来,看了趴跪在地上的穆容,眉头一挑,声音带着戏谑道:“三百多户人命?这可是大案啊!”
大皇子在马车的软榻上安坐着,本来不喜这突发状况,侍从清理了重新起程便是,偏同行之人不安份,他不出面也不行了,想了想,扬声道:“人命大案,本应报于当地县衙,县衙处理不了,再报于知府衙门,朝廷自有法度,如都像尔等这般拦轿喊冤,置朝廷律法于何地!速速离去吧,本宫不治你无知之罪便是。”
穆容听闻,仍不放弃,童子的声音尖利高亢,似带着无尽悲愤,“屠我全村村民者,是燕门关卫所官兵,县令府衙官官相护,帮忙遮掩,对外称是山匪抢掠杀人,小民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到京城告状,无奈京城衙门见我年小不接我状纸,将我驱打出去,小民只能行此冒犯之法,来求殿下申冤!”
他是前几日见大皇子来白马寺,求见不成,后听僧侣说殿下四日后还会再来,他便早早守在这必经之地等着。
“官兵屠村?有意思!”那名俊美的年轻男子幸灾乐祸道,“莫不是杀良冒功?大殿下,我记得燕门关指挥使窦骁原是你提拔上来的吧?”
“谢琅,不得胡言!”大皇子连忙喝斥,他没想到此事还牵扯到自己人,他压根不在乎什么三百户村民的死活,方才侍从把人赶走了就是,这下捅出来,周边还有其他旁人,万一处理不好就是祸事,他强压着怒火,揭开轿帘,对贴身侍从道:“今日为先皇后祈福,吉时耽误不得,先把人带上吧,容后再处理。”
穆容就被侍从带上,跟在随行队伍的后面。
落葵看着过来的两列并排的高头大马,再加上那辆显目的四马车驾,并知是大皇子又来白马寺了。
她也看到了在车队后面,被绳子捆了,又堵了嘴巴,正一脸茫然的穆容,心里一惊,没想到冒犯大皇子车驾的,竟然是这个小少年,他虽然年纪小,但应对得当,似是读过诗书,怎么会惹上这等祸事?
落葵想起来,他第一天时知道大皇子过来,也试图冲过人群闯进去过。
大皇子五日前来过,与方丈主持做了沟通,又捐了大笔的香火钱,白马寺一连为先皇后念经祈福数日,今日是最后一天,需要子女亲人过来敬香磕头。
依旧是白马寺主持亲迎,将大皇子与谢琅二人迎了进去,对于跟在后面被绑的穆容,方丈似没有看见一般,耷眉捻珠,一派慈尚宽和模样与大皇子两人交谈。
落葵望着穆容像只掉入陷阱的小兽,挣扎着被一路拖走,心情十分复杂。
进了香院暂作休憩时,谢琅见大皇子与属下低声吩咐了一句,他嘴角轻撇,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来。
大殿上,寺院一众几百名僧侣正围坐着颂经,大皇子作为先后亲子,为其上了第一柱香,谢琅是先谢皇后亲侄,谢府唯一男丁,为其敬上第二柱香。敬过香后,大皇子留在殿内跪拜颂经,谢琅却百无聊赖般自行走了出去,在寺庙内随处逛起来。
穆容被绑缚着带入寺内,心里却存着希望,大皇子事了之后必会寻他问话,给老家坳村的村民和自己的父亲讨还公道,让燕门关那一众刽子手血债血偿!
他那日见过大皇子,也听京城百姓提及,大皇子虽还未被立为太子,但他是元后嫡子,性情温和宽仁、才识兼备,深受百官爱戴,将来必是国之储君。
他想如果大皇子也不能为他爹和三百户村民讨还公道,那爹他们的冤屈便再无昭雪之日了。
穆容脑子里还在胡乱想着事时,有人过来给他解绑,告诉他,大皇子这几日没空处理他的事,让他自行离去,等过些日子,让他再带齐诉状到皇子府来,大皇子再为他引荐大理寺官员,为他受理此案。
穆容揉了揉绑久了酸疼的手腕,虽有些疑惑,但听到大皇子愿意接手此事,心里大定,想着便是晚些时日又有何干系。
他老实求教,可否给一张门贴或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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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他直接找到皇子府上,门房也不会给他通传。
传话的人压着嘴角,神秘地笑道:“放心吧,指定会给你通禀的,你过几日再找来便是。今日大皇子为先皇后颂经,哪有时间管你这摊子事。”
穆容见状,也没再纠缠,给对方行了一个大礼,就打算离开。
“小乞……小娃子还挺懂规矩,”传话的人笑了笑道,他跟在穆容身后,“我带你从寺庙后山出去吧,刚才你五花大绑的跟着大皇子护队进来,这么出去,指定被人围着问话,现在事情没查明之前,不宜泄漏出去。”
穆容自无异议,“小民自己走吧,不敢劳烦长官相送。”
那人道:“寺庙后山路途崎岖,你万一死在山里,让我如何与大皇子交差,还是我护送你离开吧,放心,我会安全把你送到。”
“谢谢长官!”穆容感激道。
两人从寺庙后门出去,要翻过后山才能回到官道。
白马寺后山气温较低,满山的枝梢都挂满了冰霜,呵出去的水气都能瞬间结冰,穆容头脸被风吹得一哆嗦,心头却是火热的,奔波数月终于有拨云见日的希望,如果不是身后有皇子府侍卫跟着,他都想对着这银色的山川大呼几声了。
正想转头对那位长官道,山上寒冷,无需再送,只听‘锵’的一声,眼中寒光闪过,穆容满面愕然地望着面前这位目露凶光的侍卫,不知他为何突然拔刀相向。
“小乞儿,真是不知死活,竟敢冲撞皇子车驾,还学戏文里拦轿喊冤,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我出手无情了,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穆容明澈的双目圆睁,流着出恐惧与绝望,眼睁睁的看着长刀挥向自己的脖颈……
“噔”的一声,一根木棍从远处飞至,瞬间被长刀劈成两截,却也挡下了侍卫的一击。
穆容回过神来,迅速拔腿就跑,侍卫劈落木棍后,急忙转头寻找来人,见小乞儿跑了,也不管其他,打算先把他解决了再说,跟着就追了过去。
一个逃,一个追,山路湿滑陡峭,穆容又是年弱,很快就被侍卫追上,待他又一次面临危机时,一个青色的身影飞至,挡在他的身前,挥舞着一根木棍将侍卫逼退。
“你是何人?”侍卫目光凌厉的逼问道。
来人头脸都被一圈白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样子颇为古怪,但是从身形还是可以看出是一名女子。
见她并不回答,侍卫也不和她啰嗦,心想既然又来一个不长眼的,那就一块解决了吧!
一刀一棍缠斗下来,不一会儿,蒙脸女子便落于下风,侍卫冷笑道:“空有一把子蛮劲,根本不得其法,还敢冒出来逞强送死!”
蒙脸女子自知不敌,以免两个人一起完蛋,不如劝穆容先逃,能跑一个是一个,“快跑!”
“我不走!恩人,你不用管我,你先走吧!”穆容也看出来这突然冒出来救他的女子,打不过侍卫,他就地捡起一根木条,横在身前,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