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乖乖趴在一旁的办公桌上补作业,苏安晴要等他补完作业离开办公室才能回宿舍午休。
苏安晴已经很困了,她早上起得早,下午的工作精力全靠几十分钟的午休供给。
“写快点儿。”苏安晴一边改作业一边催促他。
“哦。”王斌装出一副很乖的样子。
“最后十分钟。”苏安晴下最后通牒。
“十分钟要不了,五分钟就能行。”
苏安晴向他抛去一记眼刀,此时无声胜有声。
王斌立刻紧闭嘴巴,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这个时候,苏安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在中午这段休息时间,家长一般不太可能会打来的电话。
“喂?”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温度。
“苏老师,我是门卫老赵。”
赵师傅她是知道的,只是很少打交道。苏安晴心中顿生疑惑,便和气地问:“有什么事吗赵师傅?”
“校门口来了个人,说是你父亲,想要进去找你。”
“……我父亲?”苏安神情微滞。
“对,五十多岁。”
“怎么可能?”苏安晴笑得有些冷漠,“我爸早死了。”
赵师傅听到这句了不得的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茬:“那,那这个人……”
“骗子吧。”
“骗子?这也太奇怪了吧?”赵师傅的语气里满是不解。
“你让他直接给我打电话,如果他真是我爸,怎么可能没有我的电话号码?”苏安晴反问道。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赵师傅与一个中老年男子的对话——
“你没有你闺女的电话号码吗?”
“她换手机好了,没告诉我。”
“自己亲闺女换号码怎么可能不告诉你?”
“我们之间关系不太好。”
“那没办法,学校你是肯定进不去的。”
“要不师傅你手机拿给我,我跟她说两句?”
苏安晴面无表情地握着手机,双眸渐渐漫上一层冰霜。
“苏安晴,你现在出来,我就在校门口。”和刚才与赵师傅对话时的语气截然不同,这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强势又蛮横。
苏安晴从鼻孔轻斥哼声,缓声应道:“谁啊?”
“你说我是谁?我是你老子!”
“去、死。”轻飘飘地说完这两个字,她立刻挂上了电话,很快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随后便将手机揣到口袋里。
王斌补作业的手忍不住颤动了一下,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
苏安晴继续气定神闲地改作业,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她翻作业本的声音,仿佛那通电话从来不曾出现过。
“写完了苏老师。”王斌把练习册摊开放到她的办公桌上,恭恭敬敬地站在桌边。
苏安晴微微扭头,随手翻看了一遍,终于开口说话:“补的补完了,罚的怎么办?”
“要罚什么?”王斌的表情显得有些窘迫。
“连续一周在我的数学课之前把黑板用抹布擦干净、把讲台收拾好,不能有一粒粉笔灰,课上但凡要擦黑板,我给你递眼色,你就上来。”
“好。”
“不算欺负人吧?”苏安晴问他。
“能给苏老师干活,我的荣幸。”
“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
“……油嘴滑舌的人。”
苏安晴收回视线。
王斌讪笑一下。
苏安晴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老师再见。”王斌深鞠一躬,扭身便小跑着冲出了办公室。
————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何钧赫从教室出来就直奔办公室,一进入办公室便快步向苏安晴走去,将她叫到外面的大走廊上。
“我听学生说,你打电话骂你爸爸让他去死?”何钧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苏安晴早就料到,王斌这张嘴他自己是管不住的,但没料到的是事情会传得这么奇怪,好像她专门打电话让“爸爸”去死似的。
“传就传吧,我堵不上学生的嘴。”苏安晴说。
“这是真事?”何钧赫的俊脸上写满震惊。
“倒是……以真事为依据。”
何钧赫的眼睛瞪大,使他英俊的五官看起来有些滑稽:“苏安晴,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苏安晴说:“别用这么文艺的说法行不行?就只是单纯的家庭关系恶劣。”
“有多恶劣?”
“站这儿聊?”显然苏安晴在回避这个问题。
“要不要跟我倾诉?下班我提酒去你家。”
“不要。”
“我安慰你。”
“我不需要。”
“你对我都知根知底了,我还不太了解你呢。”
“真八卦。”苏安晴不吃他那套。
“这怎么能叫做八卦呢,我是在关心你。”
“我日子比你好过,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何钧赫干咳两声,他知道苏安晴意有所指,又说:“你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开口。”
“好的,谢谢你何老师。”苏安晴此刻心里还想着刚才解到一半的数学题。
何钧赫突然调转话题,问道:“我明天去听你的课行不行?”
苏安晴一愣,断然拒绝:“不行。”
“我爸让我多向其他老师学习,我得做出点儿样子给他看。”
何钧赫的父亲,何副校长,对儿子的关注、关心、关照真可谓是无微不至。
“何校是让你去听老教师的课,不是听我这种新教师的课。”
“但你的两个班能出成绩啊,肯定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苏安晴正视他的眼睛,说:“你心里打什么算盘我能不知道?”
何钧赫推搡她一下,说:“好歹配合一下吧。”
又是这句,苏安晴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她应道:“我平时已经很配合了。”
“你今天都没跟我一起吃午饭。”
“你要再说这种话,我可要收你演出费了。”若不是偶然得知何钧赫身上的秘密,苏安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单位里与这种缠人的老师牵扯上关系。
“咱们假扮情侣,对你没有好处吗?”
苏安晴当初答应跟他“假扮情侣”,正是受到他这句话的蛊惑:如果学校老师都知道何钧赫在追求她,并且她对何钧赫也没有明确拒绝的意思,那么其他老师就不会纷纷给她介绍对象,也不会鼓动她周末出去相亲。
“但对你而言,好处更大。”苏安晴说。
何钧赫苦笑,与他平日里洒脱的形象截然不同:“……我真的很想跟你喝一杯。”
苏安晴一边往回走一边对他说:“何老师,真正需要安慰的人是你,我看你这烂摊子以后怎么收拾。”
烂摊子——这也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秘密。
“桥到船头自然直。”何钧赫跟她在身后。
“……船、到、桥、头。”苏安晴一本正经地纠正他。
何钧赫笑,不在意这点口误:“苏老师的大恩大德,我感激不尽。”
“别假戏真做就行,我可说好了,死都不做同妻。”
何钧赫听到“同妻”二字,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仔细你的舌头!我怎么可能是那种烂人!”
不远处有学生朝他俩张望,纷纷一脸“磕到了”的嬉笑表情。
苏安晴把他的手扯开:“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回去刷卷子。”
何钧赫跟她贴得更近了,简直是亦步亦趋:“我要是真的喜欢你就好了。”
“那你就只会比现在更痛苦。”苏安晴淡淡地说。
————
晚上下了班,没有晚自习值班任务的苏安晴骑着电动车从学校偏门驶出。她猜想过校门口或许会有人堵她,但她没猜到的是竟然有两个人——
杜宝才和梁月娥。
她的所谓“父亲”和后妈。
是梁月娥先看到了她,但梁月娥本人并没有喊她,而是拽了拽自己身旁正低着头刷短视频的杜宝才。
杜宝才收了手机,快跑着想要截停苏安晴的电动车。
眼看苏安晴就要撞到他了,但车速却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
杜宝才知道她是故意为之,嘴里的脏字已经叠叠不断地往外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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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月娥眼见苏安晴就要视而不见一般地骑车离去,这才不得已迈开脚步,跟杜宝才一起左右配合去堵她的车。
苏安晴的电动车终于如他们所愿停了下来。
三个人冷眼相对。
梁月娥自作聪明,一只手死死抓在电动车的车篓子上,那粉色透亮的指甲折射着夕阳微弱的余光,与她沉淀了五十余年岁月痕迹的皮肤显得格格不入。
杜宝才说:“给我五十万,我就同意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是苏安晴一年前提出来的。
那时候,杜宝才和梁月娥的亲儿子杜鸿摇号没有摇上市里最好的私立初中,只好花大价钱做了借读生。杜宝才找到苏安晴,开口向她要三十万。苏安晴没有给,两个人吵得很凶,杜宝才临走时,苏安晴冷冷地说自己早就跟他断绝了父女关系,从她这里一毛钱也别想拿。
“你爸爸欠了点小钱,人家都追讨到家门口了。”梁月娥适时补充,企图勾起苏安晴的同情心似的。
苏安晴没有理会梁月娥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这五十万你出掉之后,我和你妈再也不会来找你。”
苏安晴淡淡应道:“我妈早死了。”
“五十万,打我银行卡上。”杜宝才并不介意苏安晴的这句话,而是朝她递出一张纸条。
苏安晴看了一眼纸条,上面写着一串银行卡号,她接过后便毫不犹豫地将之撕碎,一松手,纸屑在空中短暂旅行,轰然坠落在地上。
“你——”杜宝才气急败坏。
苏安晴看着他说:“就算是我死了,我的钱你也是一分都捞不着。”
杜宝才是她的唯一直属血亲,为了防止自己死在杜宝才前面而让他法定继承了遗产,苏安晴早就提前做了遗嘱公证。
“你以为我养你这么多年是白养的?”杜宝才一瞪眼,凶狠毕露。
“哦?你养我了?”苏安晴实在不想跟他多费口舌浪费时间,“你自己心里清楚。”
“就算是你爸爸找你借的行不行?”梁月娥插话进来。
“谁爸爸?”苏安晴冷笑,“这么说吧,你俩死在大马路上,我都不会停下来多看一眼。”
杜宝才被激怒,做出要动手的架势:“你想让我在你单位门口扇你是不是?”
他的这个动作苏安晴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倘若是在小时候,她早就抬起手臂捂住脑袋以作防御,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不再是那个遍体鳞伤的小女孩。
尽管如此,这个动作仍旧会深深地刺激到她。
“你敢动我一下,我对你绝不客气。”说这句话的时候,苏安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表面上越是平静,心里越是狠厉。
“你还能把你爸爸怎么样啊?!”梁月娥煽风点火的本事依旧很高明。
杜宝才一把抓住苏安晴的手臂,企图将她从电动车上拽下来。
苏安晴大力甩掉他的手,自己从车上下来,单脚勾下脚撑,不急不慢地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根斗殴棍。
“你要揍你老子?!”杜宝才万没有想到她会在后备箱里放上一根斗殴棍,霎时被她的举动彻底激怒。
苏安晴应道:“你碰我,我就动你,你不碰我,我让你体面地回去。”
梁月娥意识到如果父女俩现在动起手来,那五十万指定是要不到了,倒不如退一步说句软化,毕竟拿钱才是关键。
“你不给钱就不给钱,一个编制内的老师,你动手打亲爹?”梁月娥向后拉了一把杜宝才,示意他不要冲动。
“我不介意把事情闹大,闹大了之后要是能招来本地记者那是最好不过了,咱们一起上电视,闹得满城人尽皆知,然后新账旧账一起算,看看到时候是谁没脸、谁现眼?”苏安晴盯住面前的两个人,冷静地陈述给人一种说到就会做到的可怕信念感。
“你迟早遭报应。”梁月娥狠狠地说。
这句话说得有多好啊,让苏安晴对她的恨意又心安理得地加深一层。
“福报。”说罢,苏安晴将斗殴棍收到后备箱。
她不疾不徐地坐上电动车,扭头用一种轻蔑的神情看了他俩最后一眼,随即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