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三一看有贵人来了,连忙凑过去开始哭诉:
“这位贵人,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这酒楼掌柜跟我们约定好了每月来送两趟货。现在我们油也备好了,他竟想赖账克扣我们的工钱!”
他故意喊得大声,又添油加醋地干嚎了几句。
张四平在旁边跟着唯唯诺诺地附和几声,只说他们干活的不易。
楚玉娇抚着下巴只稍作思考,便沉声道:“既是买卖,就谈不上“克扣”二字。掌柜的若是不满意你们送来货物的品相,便是有权选择不买。”
她沉着冷静,没有被吴老三的话语绕进去,只一细想便理清了事情真正的缘由脉络。
“你们若是想强买强卖,我这便让府上的下人送你们去见官,让我们的县令大人好好替你们评一评理,断一断这件官司。”
吴老三没想到这是个机灵的,看她真的吩咐下人去官府报官,连忙喊着一旁的张四平,背上竹筐就准备开溜。
他一边走一边指着楚玉娇怒骂:“你这个臭娘们,跟着这掌柜狼狈为奸,老子今天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
楚玉娇摇头笑了。
这人好生无赖,眼见着没能赖上银两就临了冲着她发一通脾气。
程掌柜见这泼皮被楚玉娇三言两语地赶跑了,对她心生感激,连忙把人往里面请着。
楚玉娇微微颔首回礼,一直保持着端庄大方的姿态。
她甫一落座,小二便上了一壶泡好的热茶。
她将盖碗拿起,撇去浮沫,放在一边也不急着喝,淡淡地开口:
“我今日来是为了宴席的事情。”
“您只管吩咐。”程掌柜认真地拿起笔墨记录。
“我父亲正好过几天准备宴请一些外来的朋友,思来想去崖州城里最好的酒楼莫过于您这里。”她说到这顿了顿,看着程掌柜一脸笑意又接着说,
“您也知道,我父亲这个人比较挑剔,尤其是入口的食物。所以我先来您这把一应菜色都商定好,确保万无一失。”
程掌柜感慨一声:“楚小姐真是孝顺啊!”
“上次来您这用食时,我家丫鬟多有得罪,我也已罚她。”她突然添了一句。
“您瞧您这话说的,那天是小店准备不周,没能招待好。”
楚玉娇见程掌柜故意装着傻,也不跟他再兜圈子,直接进入正题。
“我见程掌柜似和平南王还有沈将军等人甚是熟稔?不知届时是否方便邀请他们一同赴宴?”
程掌柜额上的冷汗立马冒了出来。
这楚小姐一副端庄秀丽,年纪轻轻的样子,怎么眼神这般不好!
什么是他和平南王等人熟稔,那是他吗?
他哪能够得上那些个贵人的眼。
程掌柜露出尴尬的笑容:“平南王与沈将军只是偶尔会来小店吃饭,我跟他们算不上熟稔。”
“哦,是吗?”她笑得温婉大方,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程掌柜没有移动分毫。
程掌柜瞬间觉得背后的冷汗也跟着涔涔而出,一股十足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他现在哪还能不明白这楚家大小姐今日真正的来意。
他拿起帕子擦了擦汗,站起身子连连拱手:“楚小姐,这...这,我只能说附一份拜帖问一问,但是他们二位会不会来,真不敢保证。”
“如此,便有劳了。”
楚玉娇将方才搁在一旁的茶碗盖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喝一口。
她稍一起身,身后的丫鬟立马快步上前。
“翠荷,等等跟福宝说一声,父亲嗜甜,不喜酸,让他和掌柜今日把菜单定好后送到我这里过目。”
“是,小姐。”
她拖着飘长的裙摆往外走去,车夫已经驾着马车在门口等候多时。
华贵的马车车顶覆着一圈镀金的装饰,还有硕大的一颗红宝石嵌在其中,在阳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陆令嘉在二楼的雅间透过窗户望去,不得不感慨。
要不说有人天生命好。
连这马车都是如此奢华昂贵。
只是这马车她看着怎么有些个眼熟?
还未等她仔细回想,楚玉娇即将踩上脚踏的身影一顿,似有所感,向上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
飞舞的银杏在楚玉娇的身旁盘旋,阳光透过树梢的罅隙在她身上投下层层金色的光圈。
陆令嘉偷窥被人发现,怔愣片刻,也不再躲藏了,转而大方地伸手冲她打了个招呼。
楚玉娇微微一笑,招手回礼。
她的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傲慢,平淡冷静,矜持温和。
两人的目光在彼此身上停留片刻后,便都礼貌地移开。待陆令嘉关上窗户后,楚玉娇也转身上了马车。
程掌柜火急火燎地跑上楼找人,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令嘉听了那位楚小姐提的要求后也微微讶异。
端是从刚刚来看,她应是一位温柔贤淑、善解人意的女子,为何会唐突地提出这般无理的请求?
不过这个她可真帮不了忙。
“程掌柜,我与他们实在不熟,这个恐怕真的无能为力。”
程掌柜虽然心有不信,但人家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强求,只好准备明日厚着脸皮备一份薄礼,亲自登门试试。
“那菜式您看这......”
“这没问题。”陆令嘉飞快地开始报菜名,“松鼠桂鱼、叫花鸡、蟹粉狮子头、八宝葫芦鸭......”
她约说了十四道菜名方才停下来,望向对方:“大部分为甜咸口,应是够了吧?”
程掌柜记完后立马谄笑:“您放心,届时绝对不让您白辛苦这一趟。这次宴席赚的银两全归您,我分文不取。”
陆令嘉想着还欠着程掌柜那么多银子呢,折了个中:“不如还是五五分账吧,我也不能白占您便宜。”
程掌柜还要负责备菜,说到底还是她赚得多一些。
“行行,只要您不觉得吃亏就成。”程掌柜笑眯着眼,又道,“当天您是否需要人帮忙打下手的?”
陆令嘉一眼瞧出了心思,这是想让方大厨趁机跟着她再多学几招吧!
她倒不藏私,每次都大大方方地尽心教导。
但这次,她也想培养几个自己人。
“程掌柜,我想自己带几个人过来,不知...?”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当然,若是方大厨愿意,他也可以一起来。”
程掌柜完全不在意她带多少人来,只要方大厨能跟着学到些皮毛都是好的。
他非常会来事儿,考虑周到:“您放心,提前跟我说个人头数就成,我好多备些菜。”
“行!”陆令嘉也不多客套,直接应下了。
两人约好时间和菜色,陆令嘉便告辞了。
临走前程掌柜吩咐小二把厨房里的烂菜叶全打包起来。
“您说个地址,以后每三日我让小二给您送一趟。”
陆令嘉现在有了正式的户籍,倒是不用再担惊受怕,藏着掖着了。
她大大方方地把赵大人划给她们的地点告知。
“说起来还真是有缘,就在您卖我的水田的另一侧,左不过那边人烟稀少,这么些年就荒了下来。”
程掌柜点头附和:“开荒确实辛苦些,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可以跟我说一声。”
虽然明面上是他一直帮着陆令嘉,收着她的货物。但实际上,反而是她助自己良多。
不单单说那几道菜谱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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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酒楼彻底在崖州扬名,也托着她的福结识了赵昶大人,还有平南王等人。
虽说与他们没什么交情,可万一哪天真有什么急事,这就是多了一条门路。
没瞧着就连楚家的大小姐都要纡尊降贵亲自来他这要邀请他们吗?
他如此想着,心里对着陆令嘉的敬意又多了一分。
一定要时时提醒自己,绝不能因为一时的利益得罪了她!
-
陆令嘉提着两大桶厨余垃圾回到了他们的那块地里。
快要入秋了,几人却干得热湿了衣裳。寨子里好几个男人把上衣都脱了,赤.裸着上身在干活。
地荒了太久,杂草丛生,放眼望去全是一片枯黄。
几个婶子们干得比较吃力,不少人正坐在割了一小片的杂草中央喘着气。
众人见到陆令嘉拎着东西回来,都好奇地放下手里的活凑上前去。
“大当家,你手里提着的是什么呢?”
陆令嘉把桶放下,一打开,扑面而来的臭味让大家立马向后闪躲,捂住口鼻。
她料到这个反应,捧腹大笑,此刻更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
笑够了,她耐着心跟大家伙解释:“这是拿来沤肥用的。”
陆二叔一脸稀奇地看着她:“陶陶你还会沤肥啊?”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了,他这小侄女到底在哪里学的这么多本领?
“是啊,以前爹爹在世的时候教我的。”陆令嘉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老陆同志以前在村里就是沤肥的一把好手。
这活累,又脏又臭,没什么人愿意学。
老陆头是个脾气好的,特地去其他村找了个老庄稼把式学了大半个月,沤好的肥也不吝啬,乡里乡亲的都会分一点给他们。
只不过当时老陆头学的也是用各种粪便来沤肥,当时哪家哪户有剩余的烂菜叶呀?自己都不够吃呢。
就算是有,也都是挑着将就着煮了吃,哪敢这么奢侈拿来沤肥用的。
陆令嘉心想若是大家都是这个水平那可不行,得教会他们怎么沤肥,不然荒地搁置久了,种上作物产量也不会高。
她看着桶里的这些剩饭剩菜,估计也还是不够。
恰好马上就要入秋,枯树叶现下是最多的,把枯叶埋进土里堆腐,也能增加不少土地的肥力。
只是可惜了黑风寨上面的那两片地。
好不容易畜养起来的肥力,正准备先种一季玉米间作套种,等来年再种一季山栏稻。
现下都便宜吴老三和张四平两个人了。
他们二人今天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说不定又会想着什么歪门邪道。
她得尽快带着大家把这里的地开出来,尽早搬离那个是非之地。
陆令嘉心里想着,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手中的铲子不是十分的好使,耙子等器具也不够。
这个朝代的铁管制得十分严格,陆令嘉就是想多造一些农具也有心无力。
赵昶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官员,他想要什么都十分方便。但若是她们要去铁匠铺打造些农具,就得经过层层登记方可预定,价钱也十分的昂贵。
只能先将就着用了,等过几天帮程掌柜做了那个席面,赚了银两再去多打些农具出来。
许是太过着急,陆令嘉手中的铲子一滑。
木头柄和铲子头分离断裂,她也一个踉跄摔倒在新翻的泥土地里,吃了一脸泥巴。
她的样子太过狼狈,众人见到想笑又不好意思,把脸都快憋红了。
“笑吧,没事儿!”陆令嘉大大方方地把衣服上的泥土撇去,“我先到前面去洗把手!”
她一走,田地里才响起阵阵抑制不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