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
    唐实抄的这条小路,说是小路,但也只能说是这个地方还存在过一条小路的痕迹了,荆棘长得半人高,那锋利的班茅草简直能把人盖住,稍不注意就能被它锋利的叶片割出一道伤口,路又陡又滑,他刚上山,就险些踩了一脚砂石滑到。

    脸上传来一道火辣辣的疼痛,唐实伸手抹了把,才发现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割出了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一个没注意,手臂也被荆棘划拉出一道伤口。

    这清晰的痛觉让唐实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想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便不管不顾,只管闷头朝山里跑。

    陈方平抱唐宝儿回来时,姚秋月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

    “宝儿这是咋了?”

    陈方平把孩子交到姚秋月手里,“嫂子,宝儿这孩子说她肚子疼,你给她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姚秋月想起来什么,“今天早上开新灶,我就给这丫头吃了几个汤圆,估计是糯米不消化,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不是大问题就好!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嫂子我就先走了!”说完,陈方平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姚秋月刚拿出红花油想给唐宝儿往肚子上抹一抹,就看见她已经坐了起来,哪里还有刚才痛苦的表情。

    她掐了把孩子的脸,但心里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怎么好端端的装病吓你方平叔?”

    唐宝儿吐了吐舌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爹叫我把他们拖住不让他们上山,我只能想到装病了。”

    “你爹叫你把他们拖住?他们都有谁?”

    “看起来像是公社那边的人,都是干部,还有穿军装的人。”

    姚秋月听到这话,脸上也不由得带了抹忧虑。

    但愿唐实没事才好。

    陈方平他们在山里找到窝点时,早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个简陋的窝棚还有遍地的猪粪了。

    姚秋月母女俩等到天黑了,才看到唐实回来了。

    一个大男人的衣服都被荆棘划得东一条西一条的,手臂上都是细小的伤口,脸上的划伤已经肿起来了,膝盖也是青肿着的。

    姚秋月看到唐实这个惨状,心疼的打来了清水给他清洗伤口后,再抹上褐色的药油,唐实疼得龇牙咧嘴的,“媳妇,你轻点,轻点……”

    姚秋月听到这话,气得拧了一把他的耳朵,“你现在知道疼了?!这脸上要是留了疤,你给我哪凉快滚哪里去!好好翻个地你都能给我翻出一身伤来!”

    “你那腿伤才好了多久,就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是存心想要气死我吗?”

    虽然脸上是凶狠的表情,但姚秋月还是心疼丈夫,抹药的动作却是轻了又轻。

    唐实哎哟哎呦的喊了几声,“饶命啊媳妇!”

    唐实这个模样把姚秋月和唐宝儿都逗乐了。

    姚秋月给唐实留了饭菜,一碗堆得冒尖,炒白菜、土豆丝还有一个荷包蛋,唐实扒拉了几口,一碗饭菜就快速的光了,他的伤口不能碰到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躺下了。

    大概凌晨的时候,媳妇闺女都睡着了,唐实隐隐约约听见外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来,披上件外衫,就看见他那搞养猪场的兄弟在门外呢,唐实往日里仗义会来事,三沟五道都能称上个兄弟,这个人叫靳柏林,二十多岁,住绿水村西沟那边的,他祖上是地主,戴着个剥削人民的帽子,自己爹娘死了是个孤儿,光脚不怕穿鞋的,所以敢背地里干这个营生。

    这一次如果不是唐实通风报信,他那养猪场铁定得全军覆没了。

    “都安顿好了?”唐实将他拉到远一点的地方说话。

    “都安顿好了。”这句话说完,靳柏林马上就给唐实跪下了,唐实身上带着伤口行动不便,没能拉住他,“实哥,往后你就是我亲哥,这一趟若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就是报个信,没啥。”

    靳柏林拉着唐实在树根坐下,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压低了音量,“实哥,等这阵风头过了,咱们一起搭伙干吧,不管挣着多少钱咱们都五五分。”

    唐实感觉自己的胸膛在剧烈跳动着,这干养猪场,无疑是一个风险巨大收益也巨大的营生。

    已经快要入夏了,空气有些不流通的闷热,蟋蟀在草丛里跳动,寂静得很,他感觉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唐实朝屋里的方向看了一眼,感觉像是一股热血涌上了头顶,他看着目光真诚的靳柏林,“行,往后咱们就搭伙干!”

    ……

    唐实就这样搭伙加入了靳柏林的养猪场,白日里上工,晚上就往山里的养猪场跑,但养猪也不是个容易的事,这其中还有很大一门学问,而且需要他们自己屠宰生猪,再趁着夜色运到黑市上去卖,这无论是哪一个环节,只要出了一点问题,都是坐牢掉脑袋的事。

    幸好唐实还年轻,他有用不光的精力。

    唐实要去干养猪场,姚秋月当然不支持,这不仅太累也太危险了,但她拗不过唐实,只能每天尽力的想办法给他做每一顿饭,准备好合适的洗脚水,唐实经常洗着脚人就累得睡过去了。

    养猪不仅高风险,也意味着高收益,这半年下来,他们家里竟然有了一千多块钱的存款,而且家里三天两头的都有吃不完的猪肉,这可把唐宝儿高兴坏了。

    1977年,注定是要被铭记的一年。

    时间进入了10月份,几场秋雨过后,天气眼见的凉了起来。

    1977年10月12日,教育部发布了《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正式宣布当年立即恢复高考。随着高考制度的恢复,数以万计的学子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姚秋月看到报纸上的通知时,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但又有些高兴懵了的茫然。

    她一年前重新捡起书本,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重新开始学习,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等待什么,但真正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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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高考的那一刻,她反倒是失手无措起来了。

    “媳妇,你傻了,这恢复高考了!你终于可以去上大学了!”

    “我可以去上大学了?”姚秋月感觉在一片空白中忽然找到了一丝光亮,她睁着眼睛生怕遗落掉任何一点信息,晶莹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

    “可是我能考上大学吗?我已经离开学校十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会考些什么,我真的能考上大学吗?”

    唐宝儿拉着姚秋月冰凉的手说道,稚嫩的脸上挂着兴奋真切的表情,“娘,你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如果你这么聪明努力的人都考不上,那别人更不可能考上了!”

    “宝儿。”姚秋月将孩子抱在怀里。

    唐宝儿伸手给她娘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就剩两个月了,媳妇,你可得抓紧了,家里的事都交给我来做吧,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复习,家里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

    唐实将媳妇和女儿都抱在了怀里。

    唐实和唐宝儿都大力支持姚秋月参加高考,唐实将洗衣做饭的差事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但这样以来他暂时就腾不出时间去养猪场那边了,虽然靳柏林大方表示唐实尽管先忙自己的事,但唐实想着他媳妇备考要两个多月,后面他还要送她去上大学,替她置办行头,起码也得花上半个月的时间,实在不好意思空占着位置不做事。

    正好最后一批猪也出栏了,唐实就向靳柏林提出了退伙,并且表示以后靳柏林有什么事都尽管可以找他,靳柏林虽然惋惜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合作伙伴,但还是表示理解,同意了唐实的退出。

    于是唐实就揣着还热乎的一千五百块钱,开始了每天洗衣做饭的日子。

    唐宝儿每天上学前,都会到野山坡上去采一束颜色鲜亮的还带着露水的野花回来,插在陶土瓶里,放在窗前的桌子上。

    这样姚秋月学习累了,看着这束花也能换换心情。

    这天唐实下工之后,还专门跑到城里给买回来了两罐麦乳精。

    慢慢地冲上一杯,屋里立刻充满了麦乳精特那种特有的香甜味道。

    姚秋月责备他乱浪费钱,这一罐麦乳精起码四五十块钱,他还一下子买了两罐,姚秋月光是想想都肉疼。

    唐实挨了姚秋月几下捶,还是咧着一嘴白牙笑,“媳妇,你现在可是关键时候,营养跟不上怎么行,多喝点麦乳精补充营养,还有咱们闺女,你们娘俩一人一罐。”

    别说,这麦乳精还真的是好喝,甜滋滋的,奶香味很浓,冲上一碗喝完了感觉浑身都暖呼呼的。

    姚秋月一面喝一面心疼钱,但这可乐坏了唐宝儿,她想起来去外婆家,外婆给她冲麦乳精,杯子里撒上几粒麦乳精,用白开水冲一下,然后再用筷子搅拌一下,味道一点都不浓,只能品尝到一点寡淡的甜味。

    但自从她爹买回来了这两罐麦乳精后,姚秋月给唐宝儿每次冲都舀上满满当当的两勺,喝起来特别香浓,嘴里都是香浓的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