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惆怅地看看晃动的布帘子,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进屋就先跟他说好,先培养感情再圆房。
“你不是舍不得骡子吗?要是咱俩夫妻感情没培养起来,你可以再把我送回娘家去把你的骡子要回来。”
嗯,就这么哄他!
那蠢男人对骡子有执念,用骡子诱哄他绝对能成。
如果他同意她的提议,那么好,同床异梦就简单多了,不过就是两个人像绝缘体一样躺在一张床上盖两床被子睡觉而已。
如果万一他脑袋秀逗不同意,那也……嗯,也没啥,反正他的身材很正点,她不亏!只当是履行夫妻义务好了。至于感情,日后可以慢慢培养。
好了好了,夜已经深了,洗完澡是该上床睡觉了嘛,平常心对待。今晚过后,还有明晚,后晚……天天晚上都要一个被窝里睡觉的。今晚迈出了第一步,往后的夜晚才能睡得巴适。
火塘里的木柴还烧着,就这么任它继续烧的话,明天可能要重新生火了。
海棠提起地上的铜壶正要把木柴上的明火浇灭,刀莲生却又出来了,另外找了件无袖的黑色对襟褂子把上半身遮住了。
他一手拿着块黑色的包头布擦拭着湿头发,一手,腋下,夹了床棉被。
四目相对,皆默契地不吭声。
刀莲生率先转开眼,若无其事地走到那张八仙桌边,把棉被搁在一张长条凳子上。那块黑色的包头布又擦了两把头发后,就去搭在了西墙上那根麻绳上,然后他走回来,又在火塘边落座,并捡起了那支躺在地上的水烟筒,拂了拂沾在竹筒筒身上的草木灰。
海棠见他抱着水烟筒,嘬着嘴唇对准水烟筒的筒口,腮帮子一鼓,然后“噗”的一声,就把筒腰出那个烟嘴里的烟灰吹出来了,一些落到他膝盖上,他拿手扑打了两下,然后捻着一撮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黄黄软软的烟丝往烟嘴儿里塞。弄好后,再用火钳从火塘里夹了块烧着的木柴把烟丝点燃,猛吸两个,烟嘴儿里那支拇指长的自制的卷烟就彻底燃着了。
然后的然后,他好像当她不存在似的,就这么抱着水烟筒,幽幽的咕嘟咕嘟吸起来。
那声音,在安静而空旷的堂屋里,像烧开的水在冒泡。
如果不是在陌生的环境里,不是正在纠结今晚这场觉要怎么睡,这开水响的声音听着还挺美妙的,一定是最好听的催眠曲。
但是此刻,海棠一点睡意也没有。
再没有比此时更清醒的时刻了。
今晚不是十五便是十六,要不那天上的月亮咋那么圆那么亮呢?照得那墨蓝色的夜空里看不见一丝云彩,如碧玉盘般毫无瑕疵。
也照得人心如明镜。
海棠看见他手臂下夹着棉被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刀莲生的意思,她的心情很复杂。
明明一开始不想同床的是自己,结果人家直接用行动表示了,连借口都不用找,不用哄她的。她其实该当松了一口气的,但是,不知为何,她很别扭、很难受。
或许,是缘于骄傲惯了的人那种奇怪的心理——尽管我不怎么怎么你,但是你不能率先对我这样那样,必须是我先对你这样那样。
从来被男人哄着供着捧着,习惯了,突然刀莲生对她的嫌弃无处不在,海棠心头无名火起。
火塘里的木柴烧得噼啪作响。
幸好有杂音化解她无形的尴尬。
在这噼啪响声中,海棠张开五指,从额头往后抓了抓长发,好像仍在梳理她那把如瀑的头发似的,然后似乎就是随口一问:“这么晚了还抽烟,还不睡觉呐?”
男人双手不离烟筒,好像那才是他媳妇儿,紧紧抱着。垂着的眼睛也痴迷地看着面前的火塘,并不看她,“你自睡你的。”
海棠憋着股气闷,也不拐弯抹角了,直白地问他:“你睡哪儿?”
月光透过门缝,斑驳地照在堂前屋内。
刀莲生没想到海棠会这么坦率地问起他睡觉的问题,便是他自己都羞于启口,毕竟两人新婚当晚未能同房,今晚,仍旧算是同房的头一晚。他呆若木鸡了一刻,侧身指指凳子上的那床被子。
意思是我把被子都拿出来了,自然就在外面睡了。
当对方显示出弱势的一面,另一方的强势就会不自觉地凸显出来。
海棠故作吃惊,“你不进屋睡啊?”
刀莲生轻轻“嗯”了声,抬眉,隔着青白的烟雾看她。她亦看着他,但两人谁也看不清楚各自眼底的情绪。
海棠抓头发的手拿下来,百无聊赖地抠抠另一只手的手板心,最后,抵不住心里的好奇,她抬手指指八仙桌那边,“睡桌上?”
对话从这里忽然就平和起来,和谐起来,好像两个人在讨论一个学术话题。
男人说:“不是。”
海棠说:“那怎么睡?”
男人也不嫌麻烦。他放下水烟筒,起身又走到北墙下那张八仙桌边,夹起棉被,然后把围着桌旁的两条长条凳都拿在手,来到西墙跟儿下,把两张凳子并排放好。
接着把棉被抖开,铺在并排的长条凳上。
这样的“床”自然小了,又短又窄,那条棉被抖开后一大半都垂在半空中。因为“床”的一面是靠墙的,另一面,那被子半截都要拖在地上了。刀莲生重新把被子整理了一下,横着折成两半铺在凳子上。
完了后,他粗粝的大手在“床”上拍了下,意思是这就是他睡觉的地方了。
海棠踱步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床,“这样能睡着?”
刀莲生说:“能。”
海棠就看他耍杂技似的,掀开半边被子就这么躺上去了,双臂做枕,一条长腿吊着,一条长腿斜立在脚地上,人勉强放直。
他人高腿长,躺在两条窄短的凳子上,几乎半边身子都是悬空的,没地儿搁,怎么看怎么憋屈。
海棠:“……”
她嗤的一笑,“你就不怕睡梦中滚下来?”
刀莲生坐起来身道:“我的睡相很好,梦里不会乱动。”
海棠:“你都在梦里了,怎么知道自己不会乱动?”
刀莲生:“……”
男人似乎很无语的睇了她一眼。
非要跟他杠吗?男人不要面子的吗?
海棠面色平静地点点头:“佩服。”
她撩一下披散的长发,再无话可说了。
她不出声,男人也不出声,安静地坐在“床”边等着。他也不知道要等什么,等着她再挑刺,或是等着她说点其他的。
他从未跟陌生女人说过这么多话,更从未跟陌生女人说起今晚这种撩人心弦的话题。
她是个特别的女人,不同于寨子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她的话题总是像一片羽毛一样挠过他的心,痒痒的,勾起他想回应她,跟她聊起来,聊开来。而他从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健谈的。
他爱听她说话,她的声音好听,她起的话题勾他。这女人,原来是这样的……嗯,有趣儿……
他也从未见过女人能把长发披散得这么随性自然,也从不知道原来女人披着长发会让她看起来如此地温驯柔软,想一拥入怀狠狠的……搓磨……
她撩头发的姿势还特别富有韵味儿,总是微一偏头,长发自然倾斜至一边,这时候她先抬手伸入耳后,将垂落一边的长发往后一甩,再用食指和中指从额头发际线处插入发里,慢慢往头顶拂去,长发柔顺,手过发动,披在背部的发梢轻轻荡悠。
海棠又撩了一把长发,“那行,我睡去了。”转身往新房走。
刀莲生收回视线,垂下有些失望的眼,几不可察地“嗯”一声。
月光如洗,洒在刀家幽静的院落里。
走到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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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处,海棠回头:“哎,你是打算一直睡这里吗?那你娘那里怎么交代?”
刀莲生又已躺了回去,闻言,慢慢坐起身来。
他刚才走神了,没注意听海棠说了什么,只听见她又说话了,是以只是有些微怔地把她看着。
但他抿嘴蹙眉的模样看在海棠眼里,只当他默认,不回答乃是不屑于回答,顿时来气了。
海棠哒哒地大步走回来,一脸气愤:“你是故意的吧?你让你娘误会我不让你挨我身,让我在婆婆面前没法做人了,明天婆婆就又有理由打骂我了,这就是你的计策,你报复我、想要赶走我的计策,是不是?”
刀莲生花了片刻时间消化海棠说的话,随即一脸愕然之色,浓眉深锁着站起身来,看着她无奈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又是哪样?”
刀莲生却又不说话了,紧闭着嘴。
海棠便道:“我在你家又不是只待个一天两天,我也不是你家的客人。你这么做,会让我在婆婆面前没法做人。我可不想日后天天被婆婆打骂。”
刀莲生呐呐而言:“我会跟娘解释……”
“怎么解释?你解释得通吗?”海棠步步紧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坚决,“你也不想想,我俩是夫妻,又是新婚。还才新婚呢,夫妻两个就分床睡,婆婆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你是她的好儿子,她自然向着你,那我不就成了罪大恶极的那一个了?!”
刀莲生倒真的没往他母亲会怎么想的那一面想过,海棠一说,顿时觉得这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
母亲当初为给他娶妻就哭死哭活的闹他。这要是娶了回来他又不睡,母亲不更得闹起来?而他这个新婚妻子看起来不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到时候强势的母亲和强势的妻子一对上,那不是家里将不得安宁了??
刀莲生就有些无措起来,“但是……”
他想说,但是我们确实还不能圆房,可你说得也有道理,所以这问题要怎么解决?
海棠却以为他还要找理由分居。她此刻不想去深究他为什么非要跟自己分居的原因,夜已经这么深了,先把眼前的困局解决了。
“你哪里搭床铺不好,偏偏在堂屋!这地方人来人往的,家里人随时都能看到,我真怀疑你是故意害我!你若是嫌弃我,但好歹给我点面子做做样子啊,把床铺摆到新房里去啊。”
刀莲生一想,也是啊,母亲不可能进他们夫妻房间来查房啊。这样的话,在新房里他和她到底怎么睡觉的,母亲不知道,这个家也能保持清静安宁。
他这里思量的功夫,海棠却是个干脆利落的行动派。见刀莲生一副迟疑不决的样子,又像白天她回婆家那么干脆,她挽起袖子就去拆刀莲生搭起来的那个简易床。
刀莲生忙伸手一拦,“我……”
海棠以为他不乐意,比起被婆婆追打,逼着刀莲生如了自己的意更容易些,于是她一把强势地推开他,“你别再跟我犟……”
海棠与刀莲生的争执声,在这宁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突兀,打破了夜的沉寂。
木楼梯口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吵什么?半夜三更的,还睡不睡觉了!”
两个人抬头望去。
白氏披着衣服站在楼梯上,脸色很难看。
两个人在堂屋里搞半天没睡觉,又进进出出的。楼上睡着的白氏年纪大了,本来就是浅眠。刚才海棠携着怒意说话,哪里还去注意音量?木楼板又不隔音,就把白氏彻底吵醒了。
慑于白氏傍晚时抄那么大一把水竹扫帚追着打她的淫威,海棠看见婆婆就心慌,登时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不管不顾,一眨眼就逃回了新房去。
但是,她跑路前冲刀莲生说了句话:“呸!不跟我睡算了,你爱睡哪儿睡哪儿!”
“……”
刀莲生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