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在上午十一点准时召开,卢郁雪奉命站在大厅帮助来的每一位家长找到自己所在孩子班级。
十一月的江林市最低气温已经降到个位数,卢郁雪为了好形象硬是不带上自己的卫衣帽子,站在风口颤着音指路。
郁青踩着低跟鞋来的时候,卢郁雪的鼻头已经被风吹得泛红,脸色白得发青,又背着光,远远看去,像是马上要晕了一样。
她走上前揪起卢郁雪后脖颈的帽子像是给假人穿衣服一样硬生生套了上去,卢郁雪理好自己的碎头发才不满地开口:“我发型都乱了。”
“别冻死了还得去医院看病耽误学习。”
“妈,你能不能盼我点好,而且我这次进步了,我都考进前五百了。”
后面的话越说声音越小,她不服气地指着刚刚张贴的年级大榜佐证自己的言论。
郁青一个眼神都没有抛向那个年级大榜,从包里掏出手帕纸递给卢郁雪很不耐心地问:“你还得站多久,赶紧进来。”
今天家长会,允许带手机,卢郁雪看看时间估摸着回答:“还有十五分钟吧,现在已经十点四十了。”
大厅背光但迎风,远远低于体温的风出来只会带走身上的暖意,郁青扯了扯身上的大衣,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卢郁雪问道:“你坐哪来着?”
“第一排靠窗,宋芷兰旁边,她妈妈你认识的。”
说完卢郁雪就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发呆,她这次考试进步了,但郁青应该还不满意。
可老张在班里对她已经很特殊了,郁青要是再说些什么,估计她要成万人嫌。本来应该是卢远峰来的,但又临时被叫去医院。
被迫请假来的郁青心里不舒服也是很正常的,卢郁雪吸了吸鼻子,又想起郁青刚刚给了自己一包纸。
封口贴揭开一个缝隙,香气便如游丝一般在空气中随意攀附,卢郁雪被这样的香气侵袭,差点忘了自己还在站岗。
“早点上来。”郁青只撂下这一句,就噔噔地踩着低跟鞋上楼了。
迎面吹来一阵冷风斩断所有游丝,她的鼻前依然是阴郁的寒风。
一个学期一次的家长会,又是十九中这样的省重点,请假不来的家长少之又少,卢郁雪站到十点五十,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在广场走动。
深秋的天很高,高到卢郁雪觉得云朵像是不在这个星球。光与暗的交界处是落了大半的梧桐树,积在台阶处,甘脆轻薄,一阵强风吹来就能折碎。
身着灰色外套的女子进来时,卢郁雪正数着这是第几片落下,数到第八片的时候,那片叶子吹到了大厅里。
女子的身材中等,化了淡妆,但卢郁雪又能一眼看出来化了妆。头发浓密遮住其中的白发,只显露少许,看着很有精神气。
她笑着上前问道:“这位同学,高二二班怎么走啊。”
二班?周见春也在二班。卢郁雪打量着眼前的人妄图讲她和周见春挂上钩,察觉对方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卢郁雪晃过神来接上话:“在四楼,阿姨,您走这个楼梯,上四楼右拐第二个教室就是。”
她跟着中年女子的步伐到了楼梯口,听到对方的道谢又甜甜地笑着鞠躬:“不客气阿姨,您快去吧,还有几分钟就开始了。”
目送着女子上了楼,离开会也只剩几分钟,卢郁雪又在楼下强撑了一会儿才上楼。
家长会定于上午十一点,是把下午的自习课挪上来,该上的课一节不少,认谁都要夸一句超神安排。
爬回二楼的时候,走廊还有学生逗留,卢郁雪从后门进去随便站在一个空位等着会议开始。
老生常谈的话,老生常谈的事,就连上去发言的家长学生顺序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接下来就是科任老师发言,然后对症下药,哪门差就围着老师问自己孩子情况。
卢郁雪见怪不怪,但她没想到郁青居然这么堂而皇之地找了自己班主任。
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因她们同窗受了照顾,生怕她在这个班里好过。
站在里面的宋芷兰没能拦住卢郁雪,她从教室里追到了走廊,拦在郁青和老张面前,蹙着眉叫郁青:“妈。”
还洋溢在两个人脸上的笑因为她的话僵在脸上,“你先回去,我和你班主任有话说。”
不用想卢郁雪也知道郁青要和自己班主任说什么,她的声音拔高几度,“妈,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插手我的学习,我能学好,不需要你给我调这调那。”
郁青生气的模样,卢郁雪很清楚,她脸上的温和耐心都消失殆尽只客气地和自己班主任说:“不好意思,等你闲着再说吧。”
转头冷冰冰地瞪着自己:“卢郁雪,你给我过来!”
她乖乖地跟在郁青身后走到人少的楼梯口,她有点害怕,害怕郁青真的扇自己,虽然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但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卢郁雪咽着口水等着郁青开口,她知道郁青有分寸,这里是学校,会给她留面子,最差的结果就是回家挨骂。
“卢郁雪,你刚刚怎么跟我说话呢,我关心你学习还有错了,给你调座位不是为你好吗?你要是自己能学好我还费什么心?”
她的嘴角下拉,双手环胸,楼梯口的风吹开她的大衣,露出黑色的高领毛衣,空气中有一种若隐若无时浅时浓的香气。
卢郁雪高昂着头哼了一声说道:“反正就是不要你管,我自己能学好。你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见我一次,凭什么说我。”
“嘿,你反了你是不是,我平时见不着你就不能管你啦,你跟你爸常见,他难道没让你好好学习,鼓励你考个不及格回家吗?”
郁青想上手把卢郁雪的头掰正看着自己,但她那快要昂上天的下巴明晃晃地告诉郁青,她听不进去。
“我这次及格了,我以后都会及格的。你老是这样给我走后门,别的同学怎么看我?”
她长得乖巧,垂眸的时候睫毛遮住亮亮的瞳仁,脸上闪现一抹酸楚,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郁青的眉心微动,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卢郁雪口中的同学的不友好,但卢郁雪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沉默地低头盯着脚下的地板缝发呆。
“行,你就这样吧,我看你自己能学个什么样。”她的眉眼又冷了下去,仿佛真的对卢郁雪失望至极。
郁青走了,连带着那点香气也没了。卢郁雪站在风口处,感觉脸都僵了,赶紧拍两下脸颊溜回教室。
插着U盘的一体上还是谢谢观看的ppt,人走得差不多,宋芷兰还在等着卢郁雪一起去食堂吃饭。
“哎,阿姨又骂你了?你不是进步了吗,为什么又骂你啊?”
“不知道,可能,我太蠢了。”
宋芷兰急得拍了一下她的手,啪嗒一声特别清脆比夏天打人还要疼。
“你哪里蠢了,我跟你说,我们俩,一定会是黑马,到时候口口相传,每一届都知道老张班里有两个学姐高考超常发挥。”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被宋芷兰瞪一眼又憋了回去,“好好好,我们一定是黑马,不就是区区考试,我们俩慢慢学肯定能学好。”
卢郁雪对高考的印象还停留在对面教学楼走廊常年堆着书的大大小小考试,什么985211,什么状元省排名都太遥远,她只知道,自己这次考试会的题目有没有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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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时间选得很好,在家长会结束的下午召开表彰大会,本就从上午挪到下午的课再次挪到晚自习,只为这场表彰大会。
时间不长,没有叫他们搬椅子。
卢郁雪和宋芷兰站在叽叽喳喳的队伍中间贴着身子窃窃私语,“不是,就开个表彰大会还背单词,太假了吧。”
她朝宋芷兰使眼色的地方看去,几个女生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捧着小小的便签咕咕唧唧背着单词,还有更卷的人把数学晚练都带出来写。
又是站着,又没有桌子,写数学晚练,靠心算吗?
卢郁雪不解,但卢郁雪没有质疑只压低声音说:“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人家比我们成绩好吧,我们下次也带。”
本是寻求认同的宋芷兰听到这话以为卢郁雪脑子坏掉了,前面班级的方阵开始移动,她不好再说话,只能安分站好等着班主任指挥。
十一月的白昼太过短暂,站到操场的时候不过五点钟,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连霞光都吝啬地收回地平线下,只留几抹殷红在遥远的天边。
刚开始表彰的是年级前一百,根据名次不同受的表彰和奖学金也不同,校长倒是很耐心地挨个念了出来。
卢郁雪的手缩回袖口,半张脸埋在衣领下听着冗长的人名清点,没有周见春的名字。
这也在情理之中,除了实验班上面还有一个政史地特优班一个物化生特优班。在一本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十九中,考入前一百,和预订C9没什么区别。
她听着周围人的动静也奋力鼓着掌,多好啊,学校里人才辈出欣欣向荣,只有她还在努力从班级倒数脱离。
“下面请单科状元上台领奖。”
主持人的话筒灌了不少风,从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磅礴得像是台风前的预警,卢郁雪歪着头活动自己的脖颈。
念出来的名字几乎都在年级大榜上见过,卢郁雪对这些学霸的印象不是长什么模样人什么性格,而是每次考试他的名字在第几列。
最后一抹殷红终于也被石青色的天空覆盖,主席台上的顶灯直直照下,从后台上来的学生一个个按顺序从只能看出身形的朱墨色走到通亮处。
“物理单科状元周见春,化学单科状元……”
主持人的名字还没有念完,卢郁雪的视线自然地看向整个操场唯一明亮的地方。
周见春出来的时候被台阶绊了一下,主持人正好念到他的名字,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听,但他还是礼貌地笑笑。
卢郁雪离主席台有几十米的距离,她看不清周见春的表情,只能根据大致轮廓推断他有没有在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这样远远地看着周见春,而现在站在主席台上的他全无遮挡,比平时从各种缝隙所见更为具体。
别上那朵小红书时,他还是很拘谨地站着,两边都是女生,他的个子很突出,摄影师让他们换个位置,周见春站到了后排。
卢郁雪看见,他们几个人突然挨在一起又突然变成前后两排,排好的队形只维持三秒又哄然散开。
毛茸茸的小红花在胸前被风吹得皱在一起,卢郁雪站在台下呆呆地看着他们一行人下台隐没于夜色中。
只是短短几分钟,但足以成为以后卢郁雪回忆高中的区分点,似乎关于周见春的一切都成了她记忆里的书签。
她不是没有上过领奖台,只是那时特别渴望,渴望站在上面的是自己,渴望自己和周见春一样优秀,渴望自己有和别人肩并肩的实力。
宋芷兰还想往后翻,却被卢郁雪一双手死死按住。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