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无妄之灾
    另一边冷月高挂。

    【恭喜:主角升级进度+5%,现40%】

    男主起始进度为天赋加成20%和门派剑法15%,如此看,他成神指日可待啊。

    她心里高兴,忽然又听叮的一声。

    【恭喜梅开二度:获得配角厌气值+200,余545,请再接再厉!】

    配角?谁啊?

    我刚才得罪谁了?

    云裳缨无解,想来反正是好事,便回曲径园心满意足地歇下。

    谁知半夜竟无端发起高热。

    系统的声音变得很遥远,她的身体如泄气皮球,随风飘荡,最后落在灼热的地面上。

    榻上的云裳缨双目紧闭,额面不断冒汗,神色不安,似害怕地躲避什么。

    “三仙子,三仙子!……”

    翌日清晨,侍女丛鱼久久不见三仙子起床,喊了几声又不得回应,便进屋看看。

    见三仙子脸烧得涨红,大汗淋漓,才知大事不妙,赶忙让旁人看着,自己急冲冲出去叫人。

    此处名为曲径园,一来取自“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之意,二来多为水榭辋川,被曲径长廊贯穿回折,颇有竹洲花坞之胜、清流翠筿之趣,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侍女弯弯绕绕,埋头快步走出曲径园,正要去叫老医师,转角撞见搂着不知哪家仙子正调戏的云逢椿。

    她惊呼一声,心脏差点跳出来:“二少爷!”

    被搅了雅兴的云逢椿面色阴郁,沉声不虞:“跑什么?”

    他认出侍女是妹妹前不久换的,名为丛鱼。

    是迄今为止活得最久的侍女,可见性子和妹妹有多投机,于是才稍稍收敛杀气。

    可丛鱼还是被吓得哆嗦,声音听着快哭出来了。

    “二少爷,三仙子高热不止,怎么叫也无意识。”

    “高热?”云逢椿霎时目似剑光,即使丛鱼没抬头,也仿若被架在刀子下面。

    她面如菜色,心想死定了,被卖来赋笙洲没两日,左右皆言云三仙子是金枝玉叶,少主和二少爷分外怜惜。

    若此次追究,必死无疑啊!

    她整日惶恐不安,呆久了以为自己能幸免一死,不想这就来了,她补救一般忙道:“小的这就去喊老医师!”

    “站住。”

    云逢椿的命令让她一僵,却是没对她如何,而是低声喝道:“云濯!”

    云濯来无影去无踪,形如鬼魅,没有他们三兄妹的呼唤,谁都使唤不得。

    但他又是男子,只负责性命安全,不得近身云裳缨,于是并不知高热一事。

    云逢椿心里清楚,只叫他去通知少主,等他奉命走了,又让身边的女子退下。

    那女子身形曼妙,肌肤如雪,软弱无骨地倚在云逢椿肩上,闻言拧起细眉,娇嗔道:“云二,莫把别秋往外推嘛,令妹先前在百家盛会救过我,出了何事,不妨让别秋听听?兴许别秋也能为您分担一些。”

    “有你什么事?少打听我妹妹,小心性命不保。”云逢椿放开她,不由分说道:“回去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别秋那精巧的小脸转瞬白成一张纸,茫然无措:“云二少爷,我……”

    云逢椿旁若无闻,扫向一旁抖成糠筛的丛鱼,冷道:“找出三仙子的一身衣裳,随我走。”

    丛鱼云里雾里的,但觉出一丝自己或许不用死的念头,连忙应是。

    此时,云裳缨正受梦魇之苦。

    “呜呜呜阿姐,你在哪……”

    湿气横生的绿林中遍地尸骸,血流成河,尚且年幼的云裳缨手捧一把锈了、钝了的匕首,站在血浆肉泥间双腿直抖。

    不知这些人怎么死的,惨不忍睹。但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兴许接下来死的便是她。

    思量及此,云裳缨愈发难过:“阿姐,你在哪,裳儿好怕……”

    她身形瘦弱,面颊白皙娇嫩,却糊满血迹污泥,灿若繁星的杏眼盈满泪花,模样可怜兮兮。

    身后倏然响起重重叠叠的脚步声,云裳缨惊如麋鹿,回头,只见五名十二三岁的健壮少年现身。

    他们都穿着和死尸一样的粉色劲装,神色猖狂。

    其中一人用铁链拴着一名单薄少年的双手,他跪着,头发很长很乱,看不清面容,屈辱得像条狗。

    更奇异的是,几人面貌都有一丝相似之处,如亲兄弟。

    为首之人膘肥体宽,发现是名小姑娘,冷嗤,不怀好意地调侃:“你是哪位姨娘的仙子啊?”

    云裳缨见过他们中的两人,是父亲第四位小妾的儿子。

    面对他们的询问,她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答了:“主母,我娘是云家主母,云溪。”

    四名站着的少年皆表情一变,诡异得似突然看见地狱罗刹。

    过了几瞬,为首那人心虚大笑:“那又怎样,他还是大家主的私生子呢!”说着,大粗腿踹倒被拴着的少年。

    少年倒在肉泥中,一双空洞的桃花眼恰好从发丝间盯着云裳缨,眸色惨淡,看得让人心悬。

    她大惊着后退,手中的匕首险些掉地上。

    旁人道:“云家以武为尊,只有登顶夺旗的人才能当少主,大哥,我们把她杀了吧?对手少一个是一个。”

    为首胖子哼哼邪笑,正有此意。

    “把她给我剁成碎泥!”

    其余三人得令,一哄而上,云裳缨见势不妙,可年纪太小法术不精,脑袋缩在臂弯里,举着那把破匕首大哭:“阿姐救我!”

    话落,几道剑光急掠而过。

    扑通几声,一颗脑袋滚到云裳缨脚边,血从利落的切面汩汩流出,她登时腿软瘫坐。

    一抬头,地上躺着三具无头尸,云英九提着流血长剑,背身站于血海里杀气腾腾。

    她冷道:“怎样?那我云英九的妹妹如何?”

    胖子被她镇得说不出话,身体发僵。云英九不屑理会,道:“不想死就滚!”

    胖子留下一丝汗,见她果真没要杀自己,撒腿就跑。

    然而没跑出几步,突然被不知何时挣脱铁链的少年一口咬住脖子,嘶声惨叫,少年视若无睹,猛地咬扯下他一块肉,立时血溅三尺!

    那刻胖子的嗓子眼似泄完气的球,瞬息毙命。

    云英九搂着云裳缨,眼神温柔得能化出水,轻声拍着她的后背:“不怕,阿姐来了。”

    即使阿姐犹如杀神,云裳缨也觉得心安,抱着她嚎啕大哭:“阿姐!——”

    云英九抱起她,待她趴在自己肩上哭声渐止,才正视地上丧狗一般的少年,道:“你就是祖父的私生子,云逢椿?”

    少年下巴和全身都是喷射血迹,闻声抬头,似是哑巴,无声点了点头。

    云英九看他几秒,再看胖子的死样,笑了下:“不枉我替你解脱,是个好苗子,以后跟着我,我带你杀出这里。”

    云逢椿眼眸亮了亮。

    ﹍﹍﹍﹍

    “刚才那是……原主的记忆?”

    “醒了啊。”

    突然听到冷漠女声,云裳缨立马坐起,回头——

    与她长得一模一样但神情阴鸷的女子笑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我身体里?”

    “她她她她,她是正牌货!”云裳缨心惊肉跳地躲远。

    太尴尬了!

    冒充别人还被当场抓包!

    “怎么回事?系统,你快解释!”

    【您好,发现不知名bug,感谢反馈。】

    然后空气静了几秒。

    【已查询原因:‘您’和主角在仙夜洞打斗时消耗超过40%的仙力,失去身体的掌控权,导致bug趁虚而入,现在维修中,请期待……】

    期待个毛线啊!

    你们系统的防火墙那么烂的吗?!

    “哈哈哈哈。”原主仰头狂笑,颔首阴冷道:“是你们给我个解释!”

    “我也是被带来的,我解释什么啊。”

    “住口!意图冒充我的卑鄙女鬼,有何资格与我谈!那个叫系统的,出来!”原主眯起眼,“躲在暗处装腔作势,别以为本仙子怕你!”

    原主叫系统说清楚,可它根本不是个人,哪有人形一说?

    半天等来人,她看向云裳缨,还是忍不住被她的样貌惊住:“天下竟有如此奇事,你与我模样相似。”

    “呃这个……”云裳缨挠挠脸,“纯属巧合吧?”

    原主本就喜欢挑战和杀戮,骄哼道:“像我是你的福分,你不是想顶替我吗?”

    她忽然使来一道仙术,云裳缨避之不及被她击中。

    她见状,嘲笑之意更甚:“躲什么,从今往后,你便是云裳缨,我为云裳儿。方才我在左肩后下了道魂印,是两条黑锦鲤,意味着两条魂魄共存。”

    “咱们来场关乎生死的比试。谁的魂魄先离体,让黑锦鲤消失,谁就算输,如何?敢不敢赌?”

    赌输了的代价自然是死。

    “问我敢不敢,可你已经下了魂印,叫我如何拒绝?”

    云裳儿仰天大笑。

    【bug正在试图驱逐你,请宿主自觉反抗。】

    我怎么反抗啊!还有,人家才是原主,别一口一个bug啊系统。

    云裳缨扶额,冷静道:“她是云家出了名的顽劣仙子,怎么可能跟我打公平赌约?”

    “我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不,我有!

    她忽然道:“我不想用你的名字,我有自己的名字!”

    云裳儿犹如听到什么好笑的事,鄙夷:“哦?我当然知道你有,是个人都有。可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叫……叫……”云裳缨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看向云裳儿,慌张地后知后觉:“是不是你动的手脚!快说!”

    “我不说!”云裳儿看她气急败坏,得瑟又嚣张:“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你……”云裳缨别无他法,只能瞪着两颗明眸杏眼。

    云裳儿变了脸,极为不爽,慢悠悠走近,猛一脚踹翻她!

    “让你享受几日本仙子的福分,便应该感恩戴德,还敢那么瞪眼看我,找死!”

    “找死?”云裳缨捂着肚子却不觉害怕,爬起来狠抽她一巴掌:“我不是你们这片大陆的人,可不惯着你!”

    那一下把她抽懵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抽耳光,脸蛋火辣辣的疼。

    简直屈辱万分。

    她暴怒:“你敢打我?你个狗娘生的贱种!”

    随后两人在识海大打出手。系统只有声音,没法变出人形制止。

    何况这二人也不会乖乖听。

    云裳缨:“我才不要你的破名字!”

    云裳儿:“本仙子出生时,用一块价值连城的樱红色流绘纱包裹,故得此名,还是阿姐取的,能用是你三生有幸!”

    云裳缨微怔。

    中原在礼乐纺织这一块极好,原著记载,流绘纱是民间独活,甚为难得,触感顺滑柔软,半年才出三匹布。

    北狄多用兽皮包胎,有的很是粗糙,对胎儿肌肤不好,所以引进流绘纱。但引进需支付昂贵的路途费和佣金,加之稀缺,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

    取为裳缨,顾名思义望其珍贵如流绘纱,盼其永世大富大贵。可见原主多受宠。

    宿主是孤儿,又受亲戚踢皮球,不曾受过那般重视,一时之间失了神,被云裳儿得逞踹了出去。

    她哼道:“本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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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不陪你在这废功夫!”

    一转身,倩影消散。

    “嗬——”云裳儿轰然冲出水面,疯狂呼吸新鲜空气。

    第一时间发觉有人抱着自己,定眼往旁边瞧。见二哥浑身湿透了,一张俊脸忧虑又茫然,她松了口气。

    “原来是二哥。”

    他们正在一清水潭中,天井上的日光落下,将二人照得光明耀眼。

    看她醒了,云逢椿神色恢复平常,慢慢松手,任她在冰冷的潭水上漂浮。他声线淡淡:“听云濯说,你在仙夜洞狠狠教训了往天派的小子。”

    “嗯?”

    云裳儿能看见云裳缨的所作所为,明知阿姐不让她招惹裴季无那人还非去干,真是行为古怪。

    但也觉着不是什么大事,忆起裴季无那幅痛苦之色,心里还是很舒坦。她无所谓道:“是啊。”

    “动了大量仙气?”云逢椿问。

    “是!”云裳儿加重音量。

    云逢椿叹息,走出水潭,向旁边候着的丛鱼使了个眼色。

    丛鱼立即上前,在潭边小心翼翼道:“三仙子,该更衣了。”

    云裳儿借她的手爬出水潭,发现是被卑鄙鬼变相善待的侍女为自己更衣,一股怒火涌起,猛一脚将她踹开!

    她痛叫一声滚出好几步,吐好大一口鲜血。

    “二哥!”

    云逢椿回头,稍微蹙眉:“什么事,人你也捅成马蜂窝了,还想怎样?各宗门教派哪个弟子死在我们手里,都相当于下战书。现在这个时候,闹不得,阿姐说过多少次了?”

    原主刁蛮冷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可能记得那种憋屈事?

    云裳儿冷扯嘴角,一改往日俏皮可爱的形象,伸手拽过他的领口,瞪眼冷道:“那不是我干的。你和阿姐好歹看着我长大,难道没看出来我变了个人?!”

    “你说什么?”云逢椿质疑一瞬,倏尔反应过来,“先前的你不是你?”

    “哼!”云裳儿甩开他,“二哥,你一定很惊讶,这世间怎会有一体二魂之说,可我句句属实!”

    她猛然扯开自己的衣裳,露出左肩上的两条黑锦鲤。

    云逢椿见之一震。

    不及开口,门外的云濯便冲进来,“云二少爷!”

    云逢椿眼疾手快,凭空拽过丛鱼怀里的衣服披云裳儿身上,不悦道:“何事慌慌张张?”

    云濯咽了下,额面有片薄汗,似有些紧张。

    “少主让我传原话,让你们二人滚到浮宫殿,说往天派那边来人了。”

    “阿姐……”云裳儿和云逢椿同时脸色煞白。

    他们兄妹二人即刻赶往浮宫殿。云裳儿迈进殿门,看到往天派的高洁正义之士林立扎堆,脑子便嗡嗡疼。

    似天生犯冲。

    她心道:“好啊你。你干的好事得我替你认。”

    云裳缨可在识海与她对话:“此言差矣,你大可自行消耗仙力,把身体交予我,我自己认。”

    “我的身体,凭什么让给你?有种自己出来!”

    “那你认吧。”

    云裳缨索性躺平了。

    她发现,这样的恶女,就不应该以正常人的方式对待。

    云裳儿说不过她,便专心应对这无妄之灾。

    甫一进门,顾幻真嗔目道:“你与我师弟到底有何怨恨,要将他伤成那样!”

    “幻真。”

    清朗之音响起,顾幻真愣住,闭了嘴退至身后,亮出那名男子。

    云英九对其俯身拱手,深感歉意:“往天掌门,是晚辈管教妹妹不严,打伤爱徒,多有得罪,您看,应当如何赔罪?”

    “赔罪?”往天派掌门东方瞬笑一笑,负手道:“各派之间切磋武艺乃寻常之事,爱徒上山七年,修行欠佳,斗不过云三姑娘,受伤在所难免。”

    比起裴季无那急脾气的,他这作师傅的,当真宽容又随和。三言两语便将双方的心情安抚了。

    但顾幻真不认同。

    思及师弟满身血迹的情形,他愈发恼怒,恨不得拔剑一下刺死她!

    云英久是明白人,即使往天掌门本人没表示,她作为云家少主,代表云家,必须提出让步。她道:“既是修为欠佳,那过两日进后赋笙的人选晚辈再扩充,容各派半成弟子进入,互相有个照应,权当历练,如何?”

    “不可以!”云裳儿忽道,“阿姐,他们就是为了这个陷害我!”

    “你住口!”云英久面浮怒意,“还不快向往天掌门赔礼!”

    “不是我干的何须赔礼!”

    “撒谎!”顾幻真忍无可忍,上前一步对着东方瞬作揖,却侧目看云裳儿,道:“掌门师伯,那根本不是公平切磋!”

    他抬头,“昨日她知裴师弟没带剑,设计将带有桂花的花苞藏他身上,让他受邪风侵扰,如何能叫公平切磋!”

    云裳儿张口便道:“你怎知我与他不是空手切磋?”

    顾幻真哼道:“若是空手,我师弟断不可能输给你这种人!”

    云裳儿最不喜旁人质疑她的实力,闻言不怒反笑,眯眼道:“你就是顾幻真啊。”

    这时云裳缨心慌:“完了!这恶女盯上了顾幻真!”

    她虽不了解原主,可任谁看了这一细微动作都明白,此人没安好心!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顾幻真的结局就是被原主下药诬陷强/暴侍女,被逐出师门,离开赋笙洲后原主尾随他,将他贯心至死。

    云裳缨曾埋怨自己当了反派葬送美好未来,但后来,想到自己或许能利用厌气值,反向避免文中一些正义侠士的死,便觉着值了。

    可这真反派居然回来了,还夺回身体控制权。那顾幻真岂不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