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之压抑的情绪涌上来。
他闭上眼,揉着太阳穴,原地站了许久,才克制地道:“她是我妻子,方才产生了一点误会。”
茶坊东家比他矮上一个头,见他眼眶发红,十分可怖。
他四下看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官人莫急,小娘子应当是跟着您来的,您落座不久,她就坐你们隔壁。她走后不久,您也离开了。”
谢衡之回忆霍娇留下的字条,猜测她只是误会了他的那句“尚未婚配”,心里不快了。
不是因为知道他冒名顶替与她成亲,要和他一刀两断。
他心里好受了些,当务之急,是要寻到人在何处,再作解释。
出了茶坊,路过糕点铺子,东家手边依旧放着一包扎好的绿豆糕。
谢衡之垂眸看了一眼,翻身上马离开。
外城西边一户宅院正在用晚膳,小四合院门被敲的大震。
婢女去开门,外面站的是黑着脸的谢衡之,他道:“刘雪淮呢,急事找他。”
刘雪淮正在院子里吃饭,捧着豆芽夹麻饼就出来了:“慕瓴吗?什么急事。”
谢衡之使了眼色,随他进了卧房,才道:“内子赌气,离家出走了。”
刘雪淮大惊:“怎么回事啊,你做什么惹人生气了?”
谢衡之不想说:“别废话,城门几时关的?”
刘雪淮道:“各门有先后,大约从申时三刻开始,最晚的是通济门,那边有几艘船正要下运河,估摸着全关完,要酉时了。”
城门一封,进出便需要文碟,霍娇自然没这东西,大概率出不了城。
刘雪淮也是这个意思:“这样,我先画幅画像,我拿去给大家看看,汴梁就这么大,能找着。”
他嘟囔:“早说让你带出来看看,偏要金屋藏娇,好了吧,谁都没见过。”
谢衡之烦躁道:“画什么画像,弄得人尽皆知,以后她还怎么做人?她走的时候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又高又瘦,长得特别好看,人堆里一看就知道是她。”
刘雪淮刚要铺开纸,画人像。听他一说顿时无语:“有那么夸张吗?”
谢衡之斩钉截铁:“有。”
再说霍娇揣着钱到了通济门,打算水路回家,傻眼了。
码头边围着一大圈皇城司的人,督促着最后一搜民船上路,说是等这艘船走,就要关城门了。
汴梁向来是要后半夜才关城门的,霍娇打听道:“今天怎么这么早,那明日几时开?”
守卫不理他,船夫小声道:“娘子,听说后几日都不开城门,你若是想出城,只能从戴楼门走,那边严进严出,需要官府给的文碟。”
霍娇想起先前,几个人同谢衡之打招呼行色匆匆。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挺像那么回事。
有人着急出城,给船夫塞了银子,小声恳求:“兄弟,我家老母亲在隔壁郑县,身患重病,还请帮忙想想办法。”
霍娇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会儿严进宽出,上船的人并未收到太多盘查。
她也凑过去道:“小哥,出城怎么算?”
那船夫同东家交头接耳了一番,低声道:“现在至多还能带两三个人,一个人……”
他食指打了个对叉:“十两银子。”
霍娇难以置信:“多少?!”
十两银子?她得卖多少本书才能赚回来啊,抢钱呢。
她又没有重病的老母亲等着探望,晚几天走不会怎么样,当留下玩玩了。
想通了,她还怕船夫怪他问价不买,赶紧溜走了。
一通折腾回到城内,夜幕已然四合,霍娇想着既然留在汴梁,那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譬如,看看盛京的书坊都是如何经营的,也算不虚此行了。
霍娇说走就走,直接去了书坊街。
由于大部分时候,谢衡之完工还算准时,晚膳都是在家里吃,霍娇还没怎么夜里来这儿逛过。
她家的书坊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毕竟晚上点灯也是要成本的。
这边大不同,天色黑下来,书坊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她走近一家铺子,随意翻开两本梵夹装的佛经,本本字迹清晰,装帧精美。
伙计看她过来,招呼道:“娘子买佛经?”
霍娇不打算买,推回去道:“随便看看。”
伙计以为她嫌贵,又找了本装帧粗糙些的:“这个便宜,内容是一样的。”
霍娇打开看,便宜在纸张上,用墨依然很好,甚至带着淡淡的香气。
这时候有别的客人来了,伙计走开时,霍娇看见这铺子门边立着一张手写的招子,上书“招刻工”三个大字。下面还细致写着要求。
霍娇读了几遍,觉得自己也符合要求,等伙计招呼完了买家,她便问:“你们招刻工师傅吗?我想试试。”
伙计张了张嘴,刻工算个辛苦活,男人做的多,鲜有女刻工。但他看霍娇眼神坚定,还是说:“娘子可是认真的,我喊我们老板娘来。”
不一会儿老板娘来了,名唤荣二娘,她上下打量正在欣赏话本的霍娇,问:“是娘子要做刻工?”
霍娇笑道:“是呀。”
荣二娘道:“以前做过?”
霍娇道:“做过,我是熟手了。”
荣二娘又问:“你这样的年纪,不在家相夫教子,出来讨生活,可是遇到难处?”
见霍娇不太想说,她道:“没别的意思,怕你做不久,换人又是麻烦事。”
霍娇也不确定能做多久,她只是心血来潮,想学习一下,因此也没给她保证。她实话实说:“我和前夫和离,现在一个人,想找份活干干。”
荣二娘是个心软的人,见她貌美而朴素,口音又是外地的,以为是遭歹人抛弃,便问她:“今晚有地方住吗?”
霍娇这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她摇摇头:“没有,不过这里找个客栈住应该不难。”
荣二娘想了想,道:“住我店里吧,明天一早还有两个师傅要来试工,我要看看谁更合适些。”
霍娇正巧好奇,便感激道:“多谢容二娘收留。”
她跟着容二娘进了书房后院,见格局与自家的书坊大差不差。
院子里立着正在晾晒的木版和清洗干净的工具,主房摆着一排排木桌,当是用来手抄和写工门。东厢的架子上满是木板,一旁是刻到一半的木版。西厢则是印房,师傅们都熄灯收工了。
看来东家不算苛待。
休息的地方在后院,不算大,是男女各一间的大通铺,一个婆子正在打扫。
师傅大多是男子,因此女眷的卧房里只住着一个婢女和婆子,地方很宽敞。
婢女萱儿见来了位年纪相仿的娘子,放下正在叠的衣裳走过来:“二娘子,怎么带了位天仙似的姊姊来?”
荣二娘道:“霍娘子是刻工师傅,今晚暂时住在此处。”
萱儿见她空着手,从斗柜里翻出来干净的手巾,又找了皂角给她:“要冲凉在耳房,霍娘子先凑合用吧。”
霍娇受宠若惊:“谢谢。”
她去一旁的耳房,打了温水洗澡,听见荣二娘同萱儿聊起生意事:“抄经的事儿,咱们应当是接不了,唉。”
萱儿道:“抄经向来是寺院垄断了,我们卖一卖散经,也不是大头,娘子莫要烦心了。”
荣二娘道:“倒也不是钱的事,好容易有个结交的机会。”
二人说话间,霍娇洗完出来,她们便换了话头。
萱儿道:“霍娘子听口音是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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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娇道:“我是浦县永宁镇人。”
荣二娘道:“永宁镇我晓得的,那可是好地方,就前些年吧,出过一个状元,今年又出了个探花。”
提起谢衡之,霍娇觉得像是拨动心上的一根刺,闷闷地疼,她应道:“娘子夸奖,我们就是个小地方。”
萱儿也道:“怪不得霍娘子这样好看,我听说那里很出美人,墨商兰家有个上门女婿,是不是就是永宁人?霍娘子,你认得不。”
荣二娘道:“好像是,我做姑娘时,见过一回。身高腿长的,就是可惜是个短命鬼。”
霍娇摇摇头,她还真没听说这事,不过永宁说小也不算小,做人赘婿也不光彩,许是她不认得。
萱儿道:“这人我没见过,他儿子我见过,的确是个眉目含情的风流公子。”
荣二娘伸了个懒腰:“眉目含情有什么用,又看不上咱们小门小户,不同咱们做生意。”
“要是用了他们的墨,咱们的成本上去,不也不好卖么,”萱儿安慰荣二娘,给她披了外衣:“夜里还有些凉,娘子早些回去吧,霍娘子我会照顾好的。”
想到明早还要试工,霍娇也早早躺下。
萱儿捧着油灯,躺在她旁边,很好奇地问:“娘子还未婚嫁吗?怎么一个人出来做工。”
她问的很自然,没让霍娇觉得冒犯。霍娇也如实道:“我同先前的夫君和离了,没有事情做,想着重操旧业。”
萱儿很惊讶:“娘子这样品貌,那男子怎么会同意。”
霍娇叹了口气,谢衡之想必并不同意。不过他占着她,态度又暧昧不明,不是良人。
霍娇道:“依我看夫妻二人相处,和样貌关系不大,一是看家世门第,二是看人品性格。”
萱儿点点头,又摇头:“有道理,二娘子同东家倒是门当户对,两小无猜,可是东家太懒了,不干正事又在外面沾花惹草,整个书坊,都是二娘子撑着。”
霍娇想到她听说自己和离时的关切,不像作假,也生出一点惺惺相怜。
书坊后院的早上开始的特别早,霍娇近来惯会懒起,萱儿起来漱牙梳洗了,她才醒来。
等穿戴好入了前院,发现师傅都忙碌起来了。
霍娇有些不好意思,萱儿道:“没事的,荣二娘还没来呢,其余试工的师傅也没到。”
霍娇在院中张望,这书坊不大,加上伙计,统共雇了十来个人。其中房内坐着五六个写工,三个刻工,还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印工。
不多时荣二娘从外面带了两个男子进来,大约是来试工的,霍娇稍微一打量,心里便有了底。
这两人,一个怕是才从学徒转师傅不久,嫩得很。另一个年岁长些,霍娇随口凑近他说了两句话,便可闻见他周身的酒味。
荣娘子道:“承蒙诸位青睐,小店点本经营,只雇得起一位刻工师傅,所以也请大家进来看看,咱们互相都可选择,看看小店是否适合。”
年长些的师傅问:“那这试工,也是有工钱的吧。”
荣娘子笑道:“师傅只要做半个时辰,咱们按一天的工钱算,还留三位尝尝我们厨子的手艺。”
管饭又有钱,横竖不亏,霍娇听着很满意,也没想着长留。
不过人一旦坐下来,那股子好胜的劲儿就上来了。
案上摆得是一块枣木木版,字贴好,刻了大半。一旁的禇色布包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刻刀。
霍娇看得心动不已,这刻刀做的可比永宁的精致多了,她一定要买几套带回去,差点就这么走了!
霍娇还在欣赏刻刀,另两人已经动起手来。刻刀挖木头的声音此起彼伏,书坊里的其余师傅否趁机围过来摸鱼。
霍娇挑了把趁手的刻刀,也开始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