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酒吧
    和贺淞有感情纠纷的人是原主,但是一天打两份工的痛苦的人是自己,她总不能为了面子去讨苦头吃吧。

    宋雅绥从善如流地拿起手机,没什么心理负担地重新添加贺淞为好友。

    意料之中被拒绝好友申请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发送完好友申请后页面即刻跳转到了二人的聊天框。

    女孩眼睛一转,挑挑眉,根据她为朋友出谋划策的经验看,这种情况是因为原主单删了贺淞。怪不得上次那么气势汹汹,贺淞这类富少爷惯是心高气傲,说不准是头回体验被单删的滋味。

    思及此,她必须更加谨慎,考虑对方的自尊心,于是她深思熟虑敲出一行字。

    宋雅绥:【最近你过得还好吗?】

    贺淞:【不借钱。】

    说实话,原主在贺淞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宋雅绥痛心于被拒绝得正中下怀,她只得颤着手指打字狡辩。

    宋雅绥:【不是这个意思……在你心里我找你只是为了这个吗?】

    她精心挑选了个委屈的可爱表情包过去,试图唤醒对方未泯灭的善心。

    对方沉默片刻,甩来一串酒吧地址。

    贺淞:【要钱可以,来这里找我。】

    宋雅绥查了下地址,公寓到酒吧没有夜班公交车,打车费用十分昂贵。

    对面似乎察觉到宋雅绥的想法,立即转来备注为车费的钱,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要求她半小时内赶到。

    她都有点好奇原主和贺淞交往的日常了——动不动就撒钱?

    坐实多金公子哥的人设。

    系统表现得十分得意,说这不就来钱了。

    宋雅绥默默收下那份是她好几倍实习工资的车费,认命地抓起手机,换鞋出门。

    —

    喧嚣的酒吧一条街,闪烁的灯光下,周围都是穿着清凉的男女,宋雅绥格格不入,成功将自己代入柔弱小白花角色,时不时会被刁难的那种。

    “哟,这不是我们嫂子吗?”

    看吧,刁难来了。

    宋雅绥抬起头,大敞着衬衫的男人站在跟前,黄发如杂草般枯乱,脸颊还存着半个唇印。

    他一张嘴,酒臭味铺了满面,宋雅绥屏住呼吸,知道这人是贺淞的狗腿之一,叫范华。即使贺淞从不搭理他,也能一直屁颠颠跟着。

    “怎么,可怜巴巴找上门来?啧啧来得不巧,贺哥正忙着呢。”醉酒的男人大着舌头,讲到最后狎昵地笑起来,还算端正的五官瞬间狰狞。

    对方从上而下的挑逗视线令人感到生理性的不适,宋雅绥面色如常,绕过他去推门。他很有兴致地挡在门前,跟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别急啊,你不想知道贺淞心里怎么想你吗?”

    唯一的道路被阻碍,宋雅绥终于张嘴:“不想。”

    范华装作没听到,自顾自说浑话,“贺哥说了,要再耍着你玩一次。”

    宋雅绥忽地心头一颤,怪异的悲伤淹没了全身,耳膜传来嗡鸣声,眼前忽明忽暗,整个人被异样感攥住。激烈反应下她连惨叫都无法做到,只挤出暗哑的哼声,她搀扶着墙,无力地闭上眼。

    是原主留存的反应,她感到很悲伤。

    这种感觉很奇特,宋雅绥的灵魂置身事外,但身体感同身受。

    男人还在那边滔滔不绝,“贺哥包你的时候要什么没给你,你就真拿我们当自己人了啊,一天到晚端着脸。”

    “现在被甩了,知道可怜巴巴找上门。要不你给我笑一下,说几句好听的,我就带你过去。”

    范华不屑地盯着人看,他瞧不上这种骨子里透着穷酸的人,却不得不承认这女的脸很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跟了贺淞这么久。

    讲着讲着范华咽了下口水,升起除了羞辱外别的心思。

    反正是贺哥不要了的,轮到他喝口汤也不错。

    被酒精浸染的大脑指示着他伸出手,去摸女孩的脸,想掐一把手感不错的脸颊肉。

    “听说你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干,要不……”

    男人并未得逞,他的手尴尬悬停在半空,耳侧传来关节错位的动静,他下一刻整个人被掀翻在地,跟踢翻的酒瓶子一样发出咣当的响声。等到脸上钝痛急剧蔓延,范华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好不容易直起腰的女孩懵然对上一双眼,里面含着不知喜怒的情绪与她对视。

    贺淞站在街口,他缓缓伸回手,高大身躯投射下来的阴影延伸拉长至自己脚边,救世主般降临。

    逆光之下,他漆黑锋利的鹰眸眯起,晦明的视线定格在一旁的女孩,如有实质的目光仿佛在巡视属于自己的领地,需一寸寸地确认无恙。

    男人抬起脚走了过来,强健的长臂一捞,处于虚弱期的宋雅绥乖乖滚到他怀里。

    贺淞打量怀中人,整个人都恹恹的,透出股可怜劲。想起刚才的场景,贺淞心情更加不美妙,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没忍住又摩挲几下她的脸。

    被粗粝的指腹反复划过眼角,宋雅绥终于缓过神来,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笑盈盈道:“半小时,没迟到吧。”

    贺淞居高临下,对她的示好并无反应,“就想说这个?”

    他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随手救下被刁难的前女友,对他来说只是人生履历中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还说你在忙,不让我进去打扰你的好事。”

    “别人说话你倒是信得快。”闻言贺淞松开她,拉着她的手臂叫她转圈,不知道在确认什么。

    一边的范华终于从地上挣扎坐起来,他吐出口带血水的唾沫,有什么东西跟着出来,还跳动着滚了段距离,他休息了会,才有力气眯着眼去看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他的后槽牙。

    范华一哆嗦,他的酒醒了,脑子也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看见贺淞把人搂在怀里,强烈的不安感随之而来。

    怎么会,圈里明明都在传贺淞把人扫地出门的事。

    “贺……贺哥。”范华大着胆子叫了声。

    “等我一下。”贺淞听到叫唤,彻底松开她,转身朝角落走去。

    宋雅绥站在一边,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贺淞半蹲下身狠狠两拳砸在范华面上,两行腥红迅速从他的鼻腔中流出。贺淞便捏着他的衣领把人拎起来,具体说了什么宋雅绥倒是没听清楚,只看见范华发着抖,面色极差。

    贺淞又讲了两句,很小声。范华疯狂摇头,嘴上嚷嚷着不敢之类的话。

    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宋雅绥新奇地走近两步,在特定的角度观察他。贺淞面色若冰霜,凛冽的眉眼压抑着戾气,喉结不时一滚。

    简直判若两人。

    终于,“啪”一下,贺淞松开手把范华丢在地上。

    等他转身,又恢复那副淡然的表情。

    贺淞冲着宋雅绥一挑眉,随即往街口走去。不用他说话,宋雅绥就主动跟上走在后面,盯着他宽阔的背影,她脑内莫名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刚刚是在生气吗?

    为了自己?

    —

    贺淞带她从后门进了酒吧,熟门熟路进了间包间,里面放着悠扬的小曲,桌上放着瓶印满英文字体的威士忌和一个玻璃杯,看样子贺淞刚才在独酌。

    包间隔音效果极佳,一关上门,节奏炸裂的鼓点被隔绝在外,宋雅绥就如进入一个异空间般,只剩下贺淞和她两两对视。

    一进房间,贺淞率先坐在沙发上,去拿酒杯。他的手大,能轻松握住平底的威士忌酒杯,贺淞抿了口,舒坦地呼出气。

    半晌他才想起来包间里还有个人似的,问:“要喝点什么?”

    “白开水,要温的。”宋雅绥不会喝酒,况且她明天还要上班。

    随着服务员进出的动作,温度适中的水被端上来。在静默中又坐了几分钟,眼见贺淞愈发肆意,空闲的手垂落在沙发一侧,喉间滚动,浅金色的液体消弭。

    宋雅绥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他,“嗯,我半小时之内到了。”

    自己匆忙赶过来不是看你坐在那忧郁地喝酒的。

    “借钱?”贺淞放下酒杯,“那和你中午一起吃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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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呢?他不帮帮你。”

    “你怎么知道的?”宋雅绥问他。

    “你中午发的饭后水果照片,能看见角落里还摆着双筷子。”

    宋雅绥装傻充愣,“哦,我中午和朋友一起吃的,肯定不好意思开口啊。”

    她和李璞存应该还算朋友吧?

    “你再装。”他咬着牙,以一种确凿的态度质问,“自己心里清楚是不是朋友。”

    贺淞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光明磊落,他痛恨撒谎的人,认为那是不尊重,宋雅绥的刻意隐瞒令他更加不爽。

    他真想把照片放大丢过去,只要一看就能发现饭勺反光,照出对面的一双手,骨节分明,明显是男人的手。

    没料到贺淞的情报监控如此精准,宋雅绥惊愕地瞪圆眼睛,怕被误会的她嘴上立马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李璞存今天刚好来找凌绍祺,我跟着蹭了顿饭。其他什么都没发生。”

    她得把矛盾重心转移,让贺淞和凌绍祺较劲。

    其实被当作挡箭牌的凌绍祺今天从未出现过蕴和。

    贺淞一下听到两个不想听到的名字,他难受得咬牙切齿,额前的青筋一跳一跳,勉强压抑住怒火,“你还跟她有联系!我不是和你说了离她远点!”

    “是她跟我说要和我一起吃饭,我难道能拒绝吗?”宋雅绥有些生气,又不是她眼巴巴要凑上去,贺淞吃醋也不能这样无厘头。

    男人内心烦躁,冷冰冰地宣告,“你要是再这样,我们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自己没必要和不诚实的人待在一起。

    贺淞还想再说些什么展示自己的决心,一抬头喉间恼怒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凝滞地盯着宋雅绥看,对方满面泪水,委屈地捧着杯子。

    贺淞心中莫名而起的火也莫名而去,他盯着哭泣的女孩,那一瞬,心被某种柔软的东西擦过去。

    一个声音在他心中蠢蠢欲动:她这样是因为你说的话,你说不要和她见面。

    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宋雅绥绝对会嘲笑他自作多情。

    原主的身体残留意识太强大,她一开始还能压制得住,被贺淞胡乱指责了通,气得她一时控制不稳,等反应过来泪珠已洇湿点布料。

    认命地宋雅绥干脆把头低下去埋在怀里,狠狠宣泄情绪,她半道想起什么,即使哭得抽噎,手却伸出来,直直对着人。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贺淞无措地站在跟前,面对眼泪紧绷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见白嫩嫩的掌心朝上对着自己,他奇迹般地冷静下来,甚至带着某种隐秘的雀跃。

    “干什么?”

    “不是说好了给我钱。”宋雅绥啜泣,“不然我过来干什么。”

    好久没得到回应,女孩谨慎地抬起头,就见男人面无表情凝视着自己,像看一件匪夷所思的东西。

    宋雅绥暗道不好,在他面前自己应该走小白花路线的,一时没把持住,把自己拜金花的本性表露出来了。

    任务要失败了,她凝重地想。

    果然,贺淞冷笑一声,青筋分明的手臂越过她拿走沙发上的外套,摔门而去。

    宋雅绥站起来,去洗手间洗去面上的泪痕。

    酒吧外的英雄救美确实惹人心动,要不是从范华无意间透露出贺淞的计划,她或许真的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可惜,又是一场蓄意的玩弄与接近。

    “玩家,现在出门,然后往前走一百米后右转,进那扇挂了红牌子的门。”

    “干什么?”宋雅绥不解,难道里面躺着个醉酒的成功人士等着她解救,作为报答给自己一笔丰厚的报酬。

    “领班在面试,你快去还来得及。”

    宋雅绥听完差点要晕倒了,她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整晚最大的打击来临。

    系统理所当然:“你不是没借到钱吗?以你的实习工资来说,根本凑不齐接下来的房租钱。”

    恶魔般的低语环绕在耳畔,宋雅绥的脑袋传来阵阵眩晕。

    “所以,去面试吧。”

    “去迎接你一天打两份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