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跃动，映出一团张牙舞爪的火光。
地面和石壁均无三人的影子。
尹星驰和莫歆发现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后，两人同时跳起来，面色如惧。
“这是怎么回事！”
“这......”
鼓乐齐鸣的噪声，从洞穴外由远及近，仿佛正在举行一场沸沸扬扬的盛典。
江瑶与尹星驰商量一番，决定出去探查情况，莫歆不敢独自留下来，也只好跟随两人来到洞外。
夜空依旧悬着青月，竹林夹道上，有一支迎亲队伍，红色灯笼连成一条长线，见到三人后，队伍停下来。
迎亲队伍齐刷刷转过身，动作僵硬，目光呆滞看向他们三人。
除却渗人的血唇，每一张鬼脸都像纸糊的假面，惨白无色。
竟和刚才故事里讲的内容一模一样。
江瑶有些疑惑，问尹星驰，“难道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
尹星驰摆了摆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新娘来了，新娘来了。”
队伍调转方向，朝他们走来。
轿子停在身前，其中一红衣鬼对三人说道：“鬼王招亲，请新娘们上轿。”
尹星驰指了指自己，“男的也算？”
“我们鬼王雌雄同体，不分男女。”红衣鬼面无表情回答道。
莫歆拽着江瑶的衣袖，小声嗫嚅，“我们能不能拒绝？我真的不想去。”
听见这话，红衣鬼以诡异的弧度，同时转动眼珠，威胁道：“不做鬼新娘，就别想离开鬼蜮。”
江瑶数了数，总共有四抬轿子。
也就是说还差一人。
“我看你们好像需要四位新娘，就算把我们三个算上，也没法交差吧？”
“哦，好像确实少一个。”
清点完人数，红衣鬼脖子扭转一百八十度，与身后的鬼仆们交流听不懂的鬼语。
讨论半响，又转过脑袋，咯咯笑道：“既然人数不够，那就把你们做成食物，赶了一夜的路，大家都说饿坏了。”
众鬼提着灯笼一拥而上，将三人团团围住，目光闪烁诡异的青光。
江瑶按住袖中的符纸，随时准备出手。
今日在收拾东西时，她悄悄揣了两张黄符，以备不时之需。
幸好原主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普世常用的符箓术法，她也略懂一二，否则真就手无缚鸡之力。
然而符还未出手，一道清哑的声音响起。
“慢着，我跟你们去。”
鸦青色的衣袍从林间缓缓走出。
裴棹月手持一柄竹伞，身姿颀长，在地面拖出一道青影。
伞骨一收，地上的影子像被风吹熄的火苗，倏地消失。
江瑶定睛一看，发现他手中的伞覆满符咒，大概是某种能够驱邪除祟的印章。
看到裴棹月，尹星驰喜出望外，礼貌揖首：“见过少司主。”
裴棹月并未说话，绕过他身旁，走到红衣鬼面前，俊眉一抬，“带我去见你们鬼王。”
不等对方的回答，长袖一甩，径直坐上花轿，留下众鬼面面相觑。
稍一踌躇，江瑶几人也各自入了轿。
迎亲队伍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宫殿，周遭已经不再是坟场，红瓦白墙，华丽非凡。
“这里可能是幻境。”
莫歆在江瑶耳边小声说道，“我曾听兄长讲过，有些妖邪尤擅幻术，能织梦造境。”
江瑶心想，也许当影子消失时，他们已经进入另一空间。
进入王宫，大殿内分别坐着牛头、马面、夜叉三位鬼王，主殿席上则是众鬼口中的“汴城王”——
红发獠牙，面目狰狞，耳垂长至肩膀，一脸凶神恶煞之姿。
几位鬼王互相寒暄后，便开始挑人。
指指点点半天，鬼王们同时挑中站在最中间的裴棹月。
见到这幅场面，江瑶忍不住剧烈咳嗽，真是造孽呐。
四个鬼王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差点为他大打出手，争到最后，两只年长的鬼王只能强行忍痛割爱，将“美娇娘”让给外貌略微风-骚，鼻孔穿环的牛头。
得到美娇娘后，牛头大王鼻孔吹出火球，显然十分得意。
江瑶替它捏了把冷汗，偷偷觑裴棹月一眼。
他倒是站的腰挺背直，神情淡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狭长漂亮的眼眸映着幽幽烛火。
感受到江瑶的注视，裴棹月微一偏头与她对上视线，唇角勾起。
一看这个动作江瑶就知道，狐狸精要使坏了。
心上人被挑走后，几位鬼王也失去兴致，随便敷衍两下提前离场。
江瑶被马面挑中，跟着鬼仆来到洞房，换上一身大红喜服，坐在妆奁前。
鬼仆为她描出细眉，涂红胭脂，插上两只金钗后便合门离开。
窗外鬼影憧憧，她走到榻边，将符纸攒进手心。
半支香还未燃完，窸窣的脚步声靠近，在门口略一停顿，推开门。
火红的喜袍映入眼帘，来人竟是裴棹月。
他执伞向她走来，红衣胜雪，伞尖血珠一滴滴溅在地上，刺目惊心。
江瑶没想到他动作如此之快，略显惊讶。
裴棹月将染血的伞递给她，言简意赅：“你们中了影妖的幻术，一会儿拿这把伞出去，站在伞下半刻钟，等影子复原，便能回到城郊。”
幻术，影妖？
心中霎时涌进无数疑惑，江瑶想了想还是先挑关键的问，“那莫歆和尹星驰怎么办？”
裴棹月：“尹星驰已经先行离开，莫歆被影妖缠住，会棘手一些，待我杀了这牛头，马上就去找她。”
江瑶抿了抿唇，还想问些什么，比如你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需不需要我帮忙？
但最终只说一句“好，那你自己小心。”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这点三脚猫功夫，不拖后腿就算帮大忙。
甫一刚接过伞，江瑶漆黑的瞳孔微怔。
只见鲜血顺着裴棹月的手腕，蜿蜒直下。
那不是妖邪的血，而是他的血。
江瑶按住他的衣袖，“你受伤了？”
“无碍。”裴棹月抽回手，将长袖往下拉动，挡住受伤的地方。
江瑶将伞塞回给他，掏出两张符纸，在他面前晃了晃，“本小姐突然不想走了，要不让我留下来帮忙呗。”
“你？”
裴棹月略微不屑，拒绝的很干脆，“不行，现在可不是你闹着玩的时候。”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江瑶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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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符，虽说可能懂得一二符箓原理，但实际上手依然会有难度。
影妖不算大妖，但今日能蒙过考核官的眼睛，悄无声息混进人群，此事必有蹊跷。
裴棹月不想冒险，更不想带上这个拖油瓶，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早就习惯。
江瑶刚想反驳，门栓嘎吱一声，传来动静。
四下一看，周遭毫无藏身之所。
本能驱使她赶忙将裴棹月往床底塞，对方脸色一沉，喊道：“江瑶。”
江瑶抱歉笑了笑，拉开被子，裴棹月这才乖乖躺上榻。
马面大王挺着酒肚子，从门口醉醺醺走到榻边，“美人，我的美人呢？”
他伸手来抓喜服，江瑶侧身躲过，马面大王扑了个空，摇摇晃晃，差点跌倒。
“美人，别跑——”
话音未落，裴棹月从榻上跳下来。
锋利伞刃刺穿马面大王的腰腹，贯出一个血洞，马面大王扭过头，口溢出血，“你，你。”
裴棹月将伞抵在他的腰窝，低低笑了一声，“怎么，难道我不是你的美人吗？”
江瑶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出声。
将伞刃没入几分，裴棹月继续道：“我只问一个问题，若是答得好，赏你一个痛快的死法，答得不好，那可能接下来会有点疼，你且忍着点。”
他缓慢转动伞柄，在血肉里撑开伞，一块块生肉被搅烂，从腹腔流泄出来。
马面大王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我招，我什么都招，求求你别折磨我。”
“很好。”裴棹月冷笑一声收回伞，“影妖是怎么混进除妖师队伍里的？”
“什，什么意思？”
见对方装傻，裴棹月一脚将他踹翻，靴子踩在马脸上蹂躏，抖落竹伞上面的血，准备再次刺入。
马面大王趴在地上，脸已经被踩的变形。
“好汉饶命！”
他鼻涕跟着眼泪一起流，“你们新来的除妖师里有一个卧底，是听汴城大王，啊呸，什么汴城大王，就是影妖喝酒的时候亲口告诉我们的，但至于是谁，我也不清楚。”
卧底？
裴棹月微一眯眼，看向江瑶。
江瑶立刻狂摇脑袋：“你别看我，肯定不是我。”
“谅你也不敢。”
江瑶：“......”
“两位大侠，你们说完了吗，我可以死了吗？”
马面大王泪眼婆娑，他这辈子想不到竟然有人比恶鬼还可怕，下辈子再也不想当鬼，“我想赶个吉时投胎，还望大侠成全。”
“呵，便宜你了。”裴棹月将符纸往他头上一贴。
只见马面大王双目涣散，身体剧烈震颤，不到片刻，化作一团黑烟消散在空气里。
“这就死了？”江瑶问道。
“嗯，不然怎样？”裴棹月一边用喜帕擦拭伞面的血渍，一边往外走。
屋外夜风习习，江瑶跟在他屁股后面，好奇问道：“如果这个符不小心贴在人身上，那这人会不会死？”
“还没试过。”
裴棹月掏出符纸，好心问她，“要不你试试？”
“那倒不用了！”
豆大的冷汗顺着江瑶的头皮滑落。
她发现裴棹月这人比阎罗王还像阎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