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精神过于紧张,再加上小腹隐隐作痛,沈青薇夜里睡得不仅不安稳,还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
梦里,谢知意被脱去上衣,紧紧地绑在柱子之上。一个满脸横肉的山贼,拿着根皮鞭,往他的身上狠狠地抽去。
那力道定是用尽了全力,每一鞭抽打下去,都会带出一道鲜红的血痕。不过是半晌,他的身上便再也没有一块好的皮肉。
明明是钻心的疼痛,可他却依旧是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眼含柔情地望着她,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诉说。
然而,他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对她说,却是倏然阖上双眸,再也没有了一丝的气息。
沈青薇猛然从梦中惊醒!她捂着自己宛若擂鼓的胸口,眼角忽然间就生生地落下泪来。
梦里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她的心里害怕极了,也顾不上自己隐隐作痛的肚子,慌忙跑下床就往房门外冲去!
哪曾想她刚打开房门,就迎面撞上了一堵坚实的肉墙。她抬眸定睛一看,是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丰腴大婶。
柳春花揉了揉,被沈青薇撞得生疼的胸口。刚想河东狮吼教训她两句,却见她双眸微红,颊边泪痕未干,似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娇弱兔子。
已经到了嘴边的凶狠言语,却硬生生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是柔柔地化作一声细语的关怀:“姑娘你跑什么?是不是谁苛待了你,怎么还哭了呢?”
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但沈青薇却是敢怒不敢言,她怕到时候惹恼了她,自己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若是她不幸折在了这里,还有谁能够前去救谢公子?
沈青薇低头不语,柳春花也不强求,只是兀自拉起她的手,将她拉到一旁的凳子坐下,“今日姑娘与寨主大婚,我来替姑娘梳妆。”
说罢,柳春花朝着房门外喊了一声,便有人送进来两个托盘。一个放着梳妆所用的胭脂水粉,簪钗璎珞;一个放着大婚穿戴的火红嫁衣,鸳鸯盖头。
在梳妆之前,柳春花先拿过一根细绳,为沈青薇细细地绞着面颊。只疼得她龇牙咧嘴,原本就红着的眼眸也愈发湿润晶莹了。
待绞好面颊以后,柳春花方才开始切入正题。为沈青薇画了个精致的芙蓉妆,绾了个甜美的桃花髻,再换了件如火的新嫁衣。
整个过程,沈青薇就宛若一只遇到饿狼的柔弱绵羊,任由柳春花如何摆弄,也不敢去反抗半分。
但是,当柳春花即将要为沈青薇盖上鸳鸯盖头时,她却忽然间铆足了所有的力气,一把将她给狠狠地推开,不肯再如柔弱绵羊般乖乖地就范。
身为女子,沈青薇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当自己穿上火红的嫁衣时,会嫁给怎样的一个人?
她从来都不奢求那个人,会是个如话本里的盖世英雄。头顶十里霞光,脚踏七彩祥云,风光无限地前来迎娶她。
她只期盼那个人,会是个知根知底的儒雅公子。他会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一辈子相濡以沫,至死方休。
可是现在呢?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她确实是穿上了火红的嫁衣,但要嫁的,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山贼头目。
心就像是被猛然地划开了一道大裂缝,所有的难过委屈,都争先恐后地从缝隙中汹涌而出。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是拼命地握紧自己的双拳,指甲掐入柔软的掌心里,钻心一样的疼。
柳春花突然被沈青薇狠狠地一推,一个趔趄不稳便猛地摔倒在了地上。她本就长得极其丰腴,这一倒,只砸得地面发出一阵沉重的闷哼。
她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差点被摔成两半的屁股,恶狠狠地威胁道:“姑娘,你还是听话些为好。要不然与你同行的那位公子,可就不能够保证他不会出什么事情!”
沈青薇闻言,忽然就情绪激动地抓住柳春花的胳膊,苦苦地哀求道:“大婶,您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位公子现在是否平安无事?”
柳春花抖了抖手中的鸳鸯盖头,故意夸大其词地说道:“现在自然是平安无事,可倘若姑娘不听话……”
她顿了顿,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恐怕,马上就要身首异处了呢。”
听到这样的回答,沈青薇吓得身子猛然一抖!为了谢知意的性命安全着想,她放弃了所谓的挣扎,再度恢复成了柔弱绵羊般的乖巧姿态。
见她终于安静了下来,柳春花的嘴角,悄然就溢出一抹得意的浅笑,将鸳鸯盖头往她的头上一盖,便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待到柳春花离开后,沈青薇毅然抬起手,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下一根银簪,而后再将它给紧紧地攥在手中。
与此同时,正义寨寨门前的不远处。有一个身骑赤色良驹的玄衣男子,正披着满身的金色光华,径直朝着寨门飞奔而来。
他甫一到达寨门,早就在此等候良久的赵骁便立刻迎了上去,恭敬施礼道:“寨主,您可算是回来了!”
金烨翻身下马,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他抬眸望了一眼,寨门上高挂的大红喜绸,疑惑地开口问道:“不知今日,是寨中哪位兄弟的大喜之日?”
提及此,赵骁的脸上就忍不住地洋溢出姨母般的微笑,心情澎湃地回答道:“今日大喜的不是别人,正是寨主您自己啊!”
金烨当即紧拧起了眉头,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大般的笑话,沉声斥责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见寨主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赵骁便把寨中众人为了替他庆祝生辰,特地前去抢了一位压寨夫人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地给他说了一遍。
赵骁本以为寨主听后,定会好好地夸赞他们一番。毕竟是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有谁不想抱着一位美娇娘,夜夜笙歌起舞呢?
哪曾想寨主听后,却是忽然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盛怒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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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都是怎么交代你们的?正义寨的寨规是被你们给喂了狗么!”
赵骁捂着自己疼得火辣辣的脸颊,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替自己以及寨中众人辩解上那么一两句,却又听得寨主问道:“那位姑娘现在身在何处?”
房间内,沈青薇在脑海里不断地盘算着——等会到了洞房的时候,她该如何去应付那个山贼头目?
倘若对方是个色欲熏心之人,她就用攥在手中的银簪了结性命。她是宁可选择去死,也不愿意让那个山贼头目,白白地来糟蹋自己!
可倘若对方是个未泯良知之人,也许她发挥女子天生的优势,哭得梨花带雨地哀求于他,会让他一时心软地放过自己。
但是想着想着,沈青薇便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荒唐可笑。
如若对方真的是个未泯良知之人,又怎么可能会任由他的手下,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抢人!
如今摆在她面前,能够行得通的法子,显然就只有——以死明志。
思及此,她忽然极其想念还在兰城家中的父亲。她还没有来得及为他恪尽孝道,就先要让他尝受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当真是不孝至极。
如若真的有来生,她一定还要做他的女儿,一辈子都陪在他的身边。任外面是如何的繁花渐欲迷人眼,她也绝不会再离开他的身边半步。
沈青薇正独自沉浸在自己臆想的悲伤之中,却陡然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身子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一颗心也随即悬到了嗓子眼上。
金烨一推开房门,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姑娘。她穿着火红的嫁衣,低垂着脑袋,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放在腿上。
放在腿上的那只手白如细瓷,五指并拢紧握成拳,手背上跳动的青筋隐隐可见。
想必此刻,她的心里定然是极其紧张害怕,毕竟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心理素质能够强到哪里去?
金烨踱步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捏住鸳鸯盖头的一角,稍稍一用力,便将它给掀了下来。
鸳鸯盖头被掀开,沈青薇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而那双眼眸的左眼尾端,有一道宛若新月的疤痕。
那道疤痕对于她来说太过熟悉,熟悉到能让她忘却此刻所有的恐惧,只想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抽他几个巴掌!
沈青薇心里这么想,手上亦是这么做了。可是当她刚扬起手臂,对方就迅速地紧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将要进行的动作。
金烨难以置信地望着沈青薇,记忆中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渐渐地与眼前这张娇美可人的脸相重合。
紧握着的手腕传来温热的触感,提醒着他,这一切并不是一场虚幻的梦。
良久之后,他松开她的手腕,却是反手扣住她的腰肢,将她给带入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搂住。
他薄唇轻启,溢出的声音沙哑而又颤抖:“青薇,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