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雨后秋凉,贺洲城气温骤降,大街上来往行人比昨日少了不少。

    赤嫄仍旧是穿了一袭青色衣裙,裙摆上用金线绣了朵朵海棠,还用银色蚕丝点缀了几只蝴蝶,行动间裙摆层层荡漾,鎏蝶振翅欲飞。

    她目光清冷,手上的伤口也已经重新包扎,梅姑安静地随侍一旁,她是今日一早赶过来的,未竟传信回去,听说殿下受了伤,少主便将她派了过来,随身照顾。

    织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看着众人收拾好整装待发,他忍不住道:“怎么这么一早就走了?”

    赤嫄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织炎不明所以,但却还是抬起手,晃了晃包裹着油皮纸的食物,笑嘻嘻道:“再着急赶路,也要填饱了肚子再走啊,这贺洲城西南门的小笼包可是一绝,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排队买的。”

    众人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忍不住吸了吸口水,转头看向赤嫄。

    赤嫄没有理会,目光直直落在织炎身上,一字一句开口询问:“你昨夜并未回来。”

    话音一落,众人看向织炎的眼神也戴上了几分怀疑。

    昨夜贼人偷袭殿下的事情,闹得动静不小,就算是院内有结界,但若是城内修为高深之人,还是能察觉到的。

    但这位织炎,昨夜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众人目光或怀疑或警惕,落在织炎身上,他挠了挠头,眼神东飘西看,“那个……我在城内有一故友,我昨夜同他喝醉了酒,并不知事。”

    说完,又像是怕被人追问似的,紧接着开口询问:“怎么了?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暗部一人嘴快回道:“你可不知道,昨夜有人偷袭……”

    还没说完,便被旁边人拽住袖子,堪堪住了口。

    “偷袭?”织炎收起面上的嬉笑,渐渐严肃起来,他看向赤嫄,凝声询问:“可查出是何人了?”

    赤嫄看了他半晌,摇了摇头。

    她转过头吩咐人接过织炎手中的小笼包,淡声道:“你们先用早膳,吃完饭我们再启程。”

    ——

    马车上,织炎看着梅姑递给他的破碎的花瓣,疑惑地看向赤嫄,“这是……”

    赤嫄看着自己一气之下的成果,看着织炎直直望过来的带着不解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双颊染上了淡淡红晕,她轻咳一声,扭过头去。

    梅姑见状,连忙开口:“这是在关押那人的房间找见的,未竟整夜都在外守着,未曾听到里面有动静,但一早打开门,屋内却只剩这几片碧绿花瓣了。”

    “碧绿花瓣……”听了梅姑的解释,织炎又仔细看了看这几片花瓣。

    只见花瓣整体呈碧绿色,上面盘着复杂的纹路,因着被碾碎过,所以他并不能分辨出这纹路绘制的到底是什么。

    可是,这几片花瓣给他的感觉又很熟悉。

    他肯定,他从未见过绿色的花。

    那这熟悉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赤嫄看织炎紧皱着眉头,忍不住开口:“绿色的花在六届极为少见,我已下令属下去查了。”

    织炎将手上的花瓣还给梅姑,看向赤嫄,解释道:“我虽未见过此花,但它总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我应当是见过的。”

    “算了,想不起来便罢了。”赤嫄开口,劝了两句,“等日后再见,便能想起来了。”

    织炎被噎了一下,却还是道:“虽然我未曾见过,但若是能幻化人形,还能出手偷袭于你,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余光偷偷瞥向赤嫄,见她目光平静的回望,只好继续道:“这是它的分支,并非本体。”

    赤嫄点头,缓缓吐出:“我早已想到。”

    织炎:“……”

    赤嫄看着织炎一副吃瘪的模样,脸上平静的表情被打破,轻轻扬了扬嘴角,却又在织炎看过来时迅速压了下去。

    织炎:“……”

    是当他眼睛瞎了吗?

    他甩了甩衣袖,起身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赤嫄看着他气呼呼的背影,乌黑清透的瞳孔中闪过不解。

    她都没有笑出来,他怎么就生气了?

    梅姑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心中暗道:这位织炎公子真有本事,她还从没见过殿下如此戏弄人的一面呢。

    ——

    紫琼崖地处九幽和丹穴山的交界处,地界狭小,灵气驳杂,草木皆枯,鲜有生机。

    如今,丹穴山开放在即,各界少年俊才齐聚此处,倒是添了不少热闹。赤嫄一行到的时候,正值落日残阳,紫琼崖处处都是灵宝灵光闪现。

    妖族启程最早,所以早早便占据了位置最好的东侧位置,炼器灵师将宫殿灵宝落于此处,催动灵力,瞬间灵宝便大了数倍,占地百丈。

    妖族众人由古娆带队,她虽出身高贵,但生性沉默寡言,性情恬淡,一路上众人便也不敢随意上前搭话,是以只各自安静值守,无人出声。

    赤嫄一行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

    她不喜人多,只在众人面前露了个脸,便闪身进了殿内。

    今日她又换回来王族的红色衣裙,潋滟的红色将她的容貌衬得越发明媚娇艳,行动之间腰间流苏随之而舞,一袭风华,落在众人眼中,便是王族气度。

    鬼族少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啧啧两声,忍不住和身侧的人嘀咕道:“不过是数年不见,这赤嫄倒是出落得更胜从前了,只可惜便宜了魔族那小子……”

    立在他身侧的男子面容清隽出尘,神色温和,听到男子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开口劝诫:“翟戎,背后议论,非君子所为。”

    翟戎撇撇嘴,忍不住嘟囔:“这有何说不得,她和魔族四皇子那点事谁不知道,诶,不过这次她身边那个白衣男人倒是不错……”说着,又见清珏脸上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翟戎舔了舔嘴唇,拍着他的肩道:“你这个人啊,就是被仙族的那些教条教傻了。”

    仙族少主清珏面色无奈,“族内还有要事,我先回了。”

    说完,便转身回了仙宫之中。

    没了说话的人,翟戎一个人待着也无趣,便也回了鬼族。

    古娆带领着众人进来拜见赤嫄,看到她身侧的织炎时,神色一顿,赤嫄见状,为他们简单做了介绍。

    古娆和织炎相互颔首,随即将这几日的情况和赤嫄说了说。

    “我们来的第二日仙族和鬼族便都到了,灵族此次无人前来,听说是派人送了贺礼,人族还未到。”

    听到仙族和鬼族时,赤嫄眉头一皱,六界少主之间时有切磋,关系都不差,赤嫄年纪虽小,可妖主对她和离顷皆是一样,因此她也同这几位少主认识。

    前世,对于仙鬼两族的这两位少主,赤嫄始终没有什么好感,鬼族少主风流放荡,仙族少主道貌岸然,她都不喜。

    如今想来,她不喜他们的原因,也基本上都是因为他们对朝措偶尔流露出的轻视之意。

    朝措有时在她面前提起来,都忍不住露出伤心的神色,久而久之,她便对这些人没有什么好感。

    如今想来,她也真是傻,明明那么多人都看透了朝措的本性,偏偏她还执迷不悟,甚至还为了他疏远了这些人。

    真是不值得。

    “魔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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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的这个时候,朝措还未在魔君面前出头,因此带队出来的是魔族的大皇子,朝措随行,一路上历练,被大皇子一派排挤打压,吃了不少苦头。

    “魔族此次是由四殿下带队,已于昨日傍晚抵达。”说到这,古娆看了一眼赤嫄,“四殿下昨日来过,询问殿下何时抵达,臣女未曾回复。”

    古娆修行推衍之术,讲究的是感悟天地大道,因而直觉比常人更为敏锐。

    对于魔族四皇子此人,她并无好感。

    因而昨日他来打探时,古娆并未告知他赤嫄行踪。

    赤嫄点头,面上并无异色。

    “私下随意打探他族事务,已属逾越,你做得对。”

    古娆点头,随即二人又就贺寿一事细细商议。

    梅姑和未竟垂首立在一侧,听着赤嫄和古娆的话,心中暗想,看来日后要对这位四殿下警惕些才好。

    织炎从头至尾坐在旁边,未发一言。

    反正他是受好友之托保护赤嫄的,只要她没事,其他事和他都没关系。

    “殿下,魔族四殿下到了。”

    身着粉色纱裙的侍女垂头禀报。

    赤嫄和古娆正讨论的兴起,骤然被打断,脸色不悦。

    “他倒是盯得紧!”赤嫄还未来得及回话,便听到身旁声音响起,“阿嫄,不如安排去侧殿接待吧。”

    赤嫄被这一声阿嫄唤得有些失神,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侍女只听说自家殿下和魔族四殿下关系亲密,这才进来禀报,谁知才说完便见殿下脸色不好,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公子又这样说,一时之间她又胆怯又迷茫,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见到侍女如此畏缩,赤嫄的眉头又忍不住紧皱。

    梅姑连忙开口:“还不快去,安排在侧殿,上好茶水,殿下随后便到。”

    打发走小侍女,赤嫄忽略了织炎方才唤的那声阿嫄,而是反问道:“你同朝措之间,有仇?”

    “没有啊。”织炎摇头,解释道,“这一路,只要提起此人,你便脸色不好,我又不瞎不傻,难道还看不出来,你对此人无甚好感?”

    说完,还长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劝道:“感情这种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还年轻,正是修炼的好时候,可一定不要沉迷于男女情爱啊。”

    古娆听着他这长辈般的口吻,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

    “不就是比我大吗,一副说教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几万岁了!”

    赤嫄忍不住吐槽。

    “哎,你这话说的……”织炎一副被伤到的模样,捂着胸口,痛苦开口:“罢了,不识好人心,不管了,不管了……”

    说着,便走出了大殿。

    古娆看了看织炎的背影,又看了看赤嫄欲笑强忍的表情,拱了拱手,先告退了。

    ——

    朝措身着玄衣,面容俊逸,身后还跟着一魔族侍者,便在殿外台阶下方等着。

    近日赤嫄不知是怎么了,与他疏远了许多,自她昏迷醒后,二人便只匆忙见了一次面,如今更是让他去侧殿稍等。

    要知道,以前的他,要见赤嫄,哪里需要禀报?

    朝措心中有些慌乱,听说赤嫄身边跟了一个白衣男子,身长玉立,俊逸出尘,难不成真如外面传的那样,赤嫄她移情别恋了?

    他心中着急,想要赶紧找赤嫄问个清楚,眼神一直看向正殿。

    看到他这幅模样,身后的魔族侍者眼中不由划过一丝嫉恨。

    朝措已全然顾不上身后人的想法,听到正殿传来动静,他连忙转身看过去。

    却不想,出来的竟是那日在虚无林遇见的白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