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上附着的水雾凝成了珠来,重重打落在了宫道红墙的砖瓦上,又缓缓滴落在了路沿。
裴衢州四爪并用,往养心殿的方向奔去,他此时愈发的感到晕眩,身子也开始酸痛起来,余光看着天空,天边的云彩被染上了虾背的橙红。
夕阳在屋檐之间徘徊,当它坠落时,另一头楼阁之际升起的是一轮满月。
此时的养心殿内,龙床最靠里边的那一床被人精心铺好的柔软猫窝上,小猫在里面胡乱的翻滚着,平整的棉絮垫子被扯得乱糟糟的。
偶尔两次无意识的挥爪抓挠,将床面上的绸缎勾出了些丝线,裴衢州此时总感觉小小的身子里藏了一簇大大的火,四肢酸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中多了几分奇异的气味。
是一股子香灰味,不显得厚重,倒像是冬日里被清冽的雪所覆盖的旧时庙宇,没有不绝的香火,显得清淡又遗世。
月华化作纱,蹿进殿中。
只见那原本是小猫儿所躺着的地方,一少年怔愣的蜷缩在床角,其骨艳绝,肤若凝脂,青丝如云坠与床榻,柳眉细细皱着,贝齿轻咬下唇。
如高塔美人画卷上那般,眉目依旧。
裴衢州不可置信的用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手指修长,腕若白莲藕,指尖泛出淡淡的桃红色,他静止在那里,便让世间不知所措。
他坐起来,却发现身边只有几席细绸棉被,细细听去,周围也没有人声。
裴寂从不让宫人在夕阳后进入内室,平日里身边伺候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裴衢州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怎么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裴寂解释现在这个情况。
你好,你的猫变成人了,能不能先别当妖怪杀了。
……至少也得予他一身衣物吧?
他抿唇,觉得有些冷了,上半身因为坐立,还露在空气中,只余青丝遮蔽。
正待他预备躺下装死时,殿门口的灯火光亮越过屏风,折照过来,裴寂的脚步声,在由远及近。
遭了。
裴衢州顿感慌乱,无措的将自己藏进棉被中,身躯紧紧逼着墙面,留一簇青丝于外,指尖扒拉着被子边缘。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薄红一寸。
脚步声沉稳有力的传来,这声音越过殿门,走过厅堂,行至内室,将于屏风。
裴寂此时还在想着右相刚才的谏议,宫中的月亮正明,他行至空旷处,还能看见那奉天塔上的旗帜。
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让他不是很适应,前几日便下令让殿中的宫人退下,只在外围留了几个御前侍卫。
然后他看见他的床塌之上,被褥乱糟糟的铺盖着,靠近墙角处更是高高隆起,很明显是被谁作了藏身之处,一缕青丝更是被主人忘记藏了进去,慌张的铺在其边。
裴寂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上前去,轻轻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一有着仙姿的美貌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九,面带惊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里水雾雾的,裴寂怀疑他下一刻便要垂泪于此。
裴衢州桃花眼微微眯着,被睫毛掩着一点,上齿还在轻咬着朱唇,看起来有点心虚。
“你,是谁送过来的?”
裴寂前半辈子都是在边疆被沙砾和战争磨着,只会偶尔听见某些流浪的说书人谈起京中,说京中美人多如春天的柳絮,风来了,又被吹向权贵的床榻。
裴寂想不到是如何大逆不道的请求,会让人将这少年送上他的床。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手上的老茧,是多年习武和战争留下的,他看着裴衢州,没有后退,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裴衢州听着他说出那句话,还没反应过来。
轻轻歪头,清澈的桃花眼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对方。
因为被被子捂了一会儿,出了些薄汗,几缕头发丝贴在裴衢州的脸上,他觉得有些难受,伸出手来想将其捋顺下去。
裴寂只认为他要拿出什么小刀或是毒粉什么的,大步上去前俯身动作,眼神微微眯起,迅速将对方的手腕压在了床榻上。
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迅速贴近,裴寂似乎能闻见对方身上带着的一丝香味,像是大雪压了桃花。
他才发现自己距离对方如此之近,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被子之下是被他压制住的白嫩手腕,他的手掌贴着对方的肌肤。
没有他想的利器和药粉,也空无一物。
裴衢州被这一动静搞懵了,只是一个眼神看去便如眼波流转,他不理解对方的作为,显得有些委屈。
裴寂此时被弄的有些无措了。
像是被精怪迷住了神志,满室寂静中,他俯身下去,停滞在对方颈窝上方。
裴衢州不太敢动,对方还圈着他的手,不过倒是没有禁锢着,他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想了一会儿。
“不是谁送我过来的。”
“我自己走回来的。”
因为姿势原因,他的嘴几乎抵着对方的耳朵尖,他说着,气息也打在裴寂的耳朵上。
“裴寂,我的床乱了。”
“你重新给我铺好,行不行?”
他感觉裴寂可能还不知道他的猫变成人了,思考了一会儿。
“喵?”
……
裴衢州觉得裴寂现在看起来正常多了。
他刚才先是猛的看着他,似乎要用眼神描绘他的眉目,然后逃也般松开了他的手,裴衢州察觉到他有些颤抖,呼吸也有些急促。
应当是吓着了吧?
在知道他的情况后,裴寂沉默了一会儿,只剩裴衢州在被子里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眼睛,刚想坐起来。
裴寂就像被针扎了一般,迅速轻轻将身边另一床被子裹在对方身上,只露出了裴衢州的一个懵懵小脑袋。
“……等我。”
他在屏风外的一间镂空细雕镶嵌着各类宝石的衣柜里,翻到了一件白色的里衣,看上去极其细软,丝线细到看不清纺织纹理。
裴寂记得,这是前几日太后送来的,说是邻国贡品,雪山天蚕初丝衣。
回到床前,裴衢州正拱在被子里,只留一个小脑袋,就那么水灵灵的看着他。
裴寂注意到,裴衢州拿了一件披风放在身边,看上去像他的早上搭在架子上的那件。
窗外月色正浓,窗纱拦不住月光,也拦不住风,殿中的蜡烛突地熄了火,只留一室月光。
裴衢州乖巧的将万千如云坠般青丝绾到了一侧,背对着裴寂,将修长的胳膊展开,示意对方为其穿衣。
没有一点命令皇帝的慌张,似乎本该如此。
裴寂坐在床边,借着月光,将这丝衣为对方穿上,他特意挑的最为柔软的一件,偶然碰到对方的肌肤,心跳了一下,迅速将手挪开,觉此衣物貌似还是硬朗了些。
“我不会系这个衣服。”
裴衢州用手在前面绕着衣服的系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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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裴寂认命般沉默,于是他转身,正面看着他,双腿摇晃着。
那条被裴衢州拿来的一条披风,原本是被他搭在膝盖上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摇晃的动作幅度太大,竟缓缓地从对方的膝盖上,滑落。
下坠的速度太快,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披风被裴衢州的脚尖勾起,试图勾起……最后还是掉落在了地上。
裴衢州迅速收回搭在外面的双腿,往床里面一滚。
他总感觉气氛有点奇怪。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裴寂的声音,他闷闷开口。
“快,睡觉了。”
裴寂不说话,他默默拿了一床裴衢州没有用到的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就这么直挺挺的躺下。
猫猫不明白,猫猫自己睡自己的软乎乎大床,做自己的香呼呼大美梦。
裴寂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他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睡着的才能做出如此不堪的梦。
于是他一夜未眠,床榻之上的浅浅呼吸声不大,但就是扰得他心神不宁。
直到窗外亮起了灯,太监小声又急促的在门外催促着时辰。
是时候上朝了。
……所以这不是梦?
他起身,看着裴衢州,他还在熟睡之中,手还捏着一角被子,鼻尖红红的,唇也是。
……
今日上朝的大臣只觉这位新帝身边的气压又低了些,联想到这几日的朝堂大清理,猜测或许又有哪家要倒霉了。
出乎意料的,新帝只是催办了那几件大案,派发了相关工作,沉默的听完了各位大臣的奏表。
底下众大臣心思莫测,却也不敢出言,没人愿意触这位武将出身皇帝的霉头。
右相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想说话,看到今日之情况,也就闭了嘴。
原本在他左边的太傅已经告病许久了。
于他右边的那位谋士温孤,也很久没了影子。
裴寂下了朝,依旧没有令宫人跟随,程安和裴副将昨日被他派去了京郊,处理大军离京之事,大军离疆驻于京城,总是不妥的,更别提随时会有异动的南疆。
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先是衢州赈灾款贪污大案,以太傅为首的保皇一派罢朝示威,敌情不清的南疆……
裴衢州刚刚睡醒,便看见裴寂于床前看着他,神色不明,但是手上端着一个碗。
碗里装的好像是,裴衢州抬起脑袋看过去,好像是珍珠杏仁粥,面上还点缀了几根小鱼干。
然后他把碗放在桌子上,看了他一眼,待他走过去做下,笨拙的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吃着的时候。
“你是什么妖怪。”
虽然很不敢相信,眼前这少年便是那三花猫,但是没有其他解释了,这养心殿,裴寂虽然没有令多少御前侍卫值守,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除了内室,就连殿厅梁上,都藏了三个裴家暗卫。
至于拥兵自重,私养家族暗卫这种事,裴寂可从来没有否认过。
只要他一声令下……
裴衢州一边小口喝着粥,一边断断续续说着。
“我不是妖怪。”
窗外是清晨的阳光,空气里还有昨夜露珠蒸发的湿润感,殿内,裴寂看着对方。
“裴衢州?”
“嗯,怎么啦?”
他懵懂的看着裴寂,嘴角还有一点粥渍。
裴寂看着他。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