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
内室里,香炉燃着龙涎十三珍,在角落飘逸出白色薄烟来,被窗子外透来的光打得若隐若现。
墙上挂着的是宫廷圣手所绘的《千秋盛年时》,最靠里面,躺着一张雕龙凤黑漆云母贵妃塌,裴衢州半倚其上,眼眶储着水雾,眼尾泛红。
裴寂半蹲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那只被扔出内室的鞋。
“我告诉过你了。”
他垂着眸,睫毛已然沾了点水珠,贝齿轻咬着下唇。
“这鞋硌得疼死了。”
裴衢州耸拉着脑袋,还是气着,用手掀起衣摆,露出脚,脚掌面部已然是被磨发红,还留了几个印子。
裴寂不言,拿着那只说是价值千金的高底鞋,检查后发现其鞋底居然镶嵌了几颗半切珍珠和宝绿色玉石。
他心中大抵了然。
“内垫嵌了几颗珠石,应该是做足部点穴疗养用的。”
“我看这些穴位,有调理气血,延年益寿之效。”
裴衢州瞪着他。“我看起来是需要这种东西的吗?”
对方不语,此物是太后前些日子连着一大堆稀奇珠宝一并送来的。
当时来的宫人是沈知方身前的嬷嬷,裴寂上次见到她时,对方面对于那条皇室丑闻显得无动于衷,只顾着给沈知方挽袖抹泪,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却在递上装着这鞋的雕花梧木匣子时,连着看了他几眼,裴寂看回去,她也不躲,反倒对他点头示意。
延年益寿之效的用品送与老人家,倒是能讨得个好,但若是送正值壮年的帝王,就显得令人深思了。
说不清什么想法,他将这高底鞋给了裴衢州。
外室,右相,裴将军及程安三人面面相觑,都分不清此时是个什么情况。
右相脚抵着那颗硕大圆润的东珠,也是动也不敢动。
片刻,他嗓子眼憋着一口气,缓缓地低下身去,细细的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指,才谨慎的将那颗珠子捏起。
“面有云凤纹,润有脂色……”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裴将军,又看看装作镇定的程安。
最后又看回裴将军裴叔齐,声带惊恐。
“为何这凤意东珠会在裴家小公子的鞋上?”
东珠,常被世人用作至高无上皇权的象征,因行制不同,帝后所配的东珠,又被称为龙权凤意之别称。
龙权东珠,刻有九爪金龙一尾。
凤意东珠,便是三人看到的此面有云纹,因制作工艺以及原材料的特殊稀有性,可谓世间无假。
程安对此没有涉及,但看着右相这幅表现,大概也能猜测出什么,他微微皱眉,眼睛也微微眯着,瞟了旁边的裴将军几眼,对方更是拧眉无言。
右相看着沉默的二人,挥挥袖子,更是万千疑惑不得解。
殿中瓜果被温度激发出阵阵甜香,裴衢州赤足就着地毯,搭着裴寂的手,慢步踏出内室。
由裴寂为其掀起薄纱帘子,又唤宫人在中央御座左下方搁了一厚实柔软的桌垫,在照顾着裴衢州落座后,也示意其余三人入席。
程安自裴衢州刚出内室时,便望去,于是现在也是脑子空空般,抿唇侧抵着头,脖子红了一片,被高儒领给挡住了些,也算是留了点清白。
右相坐于席上,能听见此时的裴叔齐不太自在的咳咳,他装作镇定,广袖下的手却有些发抖。
“陛下准备给臣下什么官职呢?”
倒是裴衢州先打破的沉默,半刻前,裴寂受不住他的闹腾,答应他给点子好玩的予他。
原话是。
“……你如此纠缠。”
“到底是要什么?”
裴寂望着他,眼底是他看不出的深沉。
“钱权地位,我都给你。”
“想要做官么?”
不要白不要,不是好猫猫。
此时的裴寂位于御座之上,右手放在桌子上,也不像以往那般叩击桌面了,他看着裴衢州。
发未束起,淡扫娥眉眼含春,朱唇皓齿杨柳腰,双足未以鞋盛,可怜的搭在衣摆之下,说话时,他会柔软的看着你,眼尾似乎泛着桃红……
室中人皆寂静。
“陛下?”
裴寂只能看见他一张一合的朱唇,湿润柔软。
“……内阁中书?”
他声音带着点沙哑。
“负责内阁会议记载,文献整理,参与内阁事宜。”
“小了。”
“国子监祭酒?”
“桃李遍地,清流名臣。”
“小了。”
裴寂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那你想做什么?”
裴寂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压根不知道官职的大小,于是他看向其余三人,清了清嗓子,开口。
“敢问在座三位大人,哪位的官职更大?”
程安抬眼起来看他,是那种一扫几眼,又狼狈收回的看。
裴将军与他皆是武将,陛下不会让他们给予建议,但右相也不搭话,显得有些尴尬,于是程安向裴寂行了一礼,方开口
“官职不分大小,只是各负其实,为朝廷,陛下,江山社稷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罢了。”
然后他又对着右相拘了一礼,对方颔首回礼。
“不过右相谋略过人,有和臣子之才,当属我辈楷模了。”
裴衢州看向程安,对方很快的躲了过去,他真的很想告诉程安。
他只是一只小猫,能不能不要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裴衢州思考了一会儿。
“有左便有右,有上便有下,敢问陛下,可有左相之位空缺?”
确有空缺……不过。
右相开口了,他言语中带有劝诫和探究。
“裴小公子,官路非云路,如不脚踏实地,极易被其反噬。”
“有何能便位何职,我看你虽眉目聪慧,但也需积累经验,莫要被一时激情伤了后半生。”
眉目聪慧,但需积累经验,说得是极为委婉了,那最后一句,却是看着裴寂说的,也不知道是在告诫着谁。
程安沉默了,他看着有些无措的裴衢州,裴寂莫名的没有为他开脱。
于是他抿唇,而后说出自己的看法。
“不如给裴小公子内阁大学士之位吧。”
程安看向左右,裴将军依旧端坐沉默,右相也未有推拒的意思。
“一方面只负责研学文献经典,又有参议上谏之权,二是相对清闲,方便裴小公子慢慢学习接触这方面的职责。”
裴寂点点头,裴衢州也不出声,眼珠机灵的转了几下,也点头表示答应。
右相本就是前来询问关于朝中空闲职位的事务,此时有了裴寂的处理意见,也就再次扫了一眼裴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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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行礼告退了。
裴将军是裴寂的族叔,是他的长辈,老师,也是很久之前的上司,但在裴寂登基后,他虽朴实,也明了双方已然变成君臣的关系了。
裴衢州就位于他的对座,裴叔齐却不管,只是静静的听着裴寂和其余人的讨论。
右相走后,他起立。
“陛下。”
“颢州边疆不能一日无臣,南疆那边陛下不是说要有大动作了吗。”
“臣愿领大军再回边疆,为国守土。”
作为天子长辈,更莫说栽培和养育之恩,裴叔齐大可再不回边疆,裴寂原本也是有此打算。
看见沉默的局面,裴叔齐再度开口。
“你刚上位,裴家军给别人你也不放心吧?”
“嘿,我还真待不惯这京城,太湿了。”
他玩笑的搓了搓胳膊上的皮肤,看看裴寂,又看看程安。
“不过小安啊,你倒是该待在这里,不是说京中缺文臣吗?”
“我搞不懂你们那劳什子的,我只知道。”
他看向裴寂,极其郑重的向他保证。
“边疆的事,你放心吧,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少了一粒沙子。”
裴衢州看着他们,他不明白,明明大家都笑着,为什么气氛却是有些悲凉。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裴寂从桌子上找出一叠文书来,他走下来,递给裴叔齐。
“军饷。”
裴将军拿着这些,瞪了瞪眼睛,很是快活的拍了拍裴寂。
“好家伙,老子这么多年没打过那么富裕的仗。”
程安在一旁附和笑着。
“再多可真抄不出来了哈,这几天净在干抄家的事了。”
他看向裴寂,头往裴衢州都方向撇了撇,对方此时正在拿着一本《道德经》看着,没有注意这边。
程安对裴寂摇了摇头。
裴寂的眼型是狭长的丹凤,此时向程安,缓缓地眨了两次眼。
是军中暗号“疑似卧底”。
裴寂将一奏折递给他,上面是赞扬太后品德,避世为国祈福的请安折子。
面容娇艳,有倾国之姿,仪态间媚容显露,绝非普通人家能养出的娇滴滴,又妄想一步左相之位。
还有沈知方,赠与他的那双高底鞋,用意延年益寿。
他怎么看,都像一场盛大的阴谋。
宫廷枫叶血红,还零碎的吊了几片于树顶的枯枝之上,被细雪打落,掩埋在厚土里,来年再见时,便将是一滩黑腐污泥。
内臣会议开后的三天,裴将军便开始准备大军开拔回疆了,此时于京郊,三万裴家主力已然整队在次,在前些日子,其实已经在安排小队先行回程了。
雪花落在一个小兵的脸上,很快的融化了,这是颢州的孩子,随着将军回京述职,又被陛下令着再次折返。
裴寂站立于城墙之顶,旁边站着右相,程安和裴衢州,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极其厚重但柔软的赤狐披风,披风下是金丝锦绣官服。
“大军开拔!”
雪有些大,裴衢州看不见裴将军的脸,只听得见他那强有力的声音,似乎要震碎城楼的屋顶。
没有过多的言语,他看着大军远去,而他,又被留在了京城。
如果人没有记忆,便不会痛苦,裴衢州就是这样,没有以往的回忆,对他似乎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