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009
    温冉还没从绿屏遇难的消息中缓过神,刚回东宫,迎面碰见小福公公,他一脸焦急之色,拉着她道:“殿下又发脾气了,你快去瞧瞧。”

    “怎么回事?”温冉的神经一绷,只能迫使自己收敛情绪。

    “殿下午后去了中宫,一回来就砸东西,砸完东西把自己关了起来,这个时候谁都劝不了,只有小温你了。”小福公公亲昵地挽了挽她的手臂。

    温冉嗯一声,自她成为殿下的贴身小宫女,东宫但凡有解决不了的事都会找上她,偏只有她入得了太子的眼,这个时候也只能派她过去,才不会被赶走。至于她挨不挨骂挨不挨罚,没有人会在乎。

    半炷香后,温冉捧着食盒进入东宫的书房,另两名宫人瑟瑟发抖地跪着,得她一个眼神便起身退下,替她关上殿门。

    “滚!”垂帘后传来一声冷冽而厌倦的低吼。

    温冉习以为常地深吸一口气,错步于地上的碎瓷片之中,太子的贴身小助理开始干活,她将散落的奏疏收拾好,端着食盒步入垂帘后。

    朱嵘抬起藐然而厌世的目光,见是温冉,恫吓的话收在嘴边,眸光一闪,神色缓和许多,蜷缩的身体也靠向椅背,他生得高挑劲瘦,玉面少年郎,银冠束着高马尾,额前碎发在烛光下微微荡漾。

    “殿下刚从坤宁宫回来,可用过膳了?”温冉走近,露出乖憨的笑容。

    暗蓝色绣金线的华服割出几道裂缝,隐隐透着血迹,温冉心知殿下受了伤,这伤从何处来更是不用言说,他的生母懿德皇后下手历来狠辣绝情,对亲生儿子这般教养,真是病态。

    “不曾。”朱嵘压低嗓音,语调转温。

    “那正好,奴婢从御膳房拿了些春卷,殿下尝一尝?”温冉虽是问话,但手下已经有了动作,将两盘精致的糕点摆了过来。

    温冉看懂他的眼神,立时备好碗筷,在旁侧煮茶。

    太子此人,外表生得阳光开朗,性格嘛,在外人眼里应当是温和良善的,所以引得不少宫女默默爱慕,只是他这种太过柔软的性格却不适合波谲云诡的皇宫,或是因此,圣上并不看中这个儿子。温冉呢,不知何故入了太子的眼,钦点为东宫唯一的贴身小宫女,相处之下,对太子也算有了两三分的了解。

    温冉知分寸,太子中意她这一点,而温冉也知道太子需要什么,她就演成什么样子。

    又有了听心声的能力,不妨一试。

    如此想着,温冉替殿下倒了杯热茶,端送过去,对上他的眼睛,问道:“殿下可有哪里不适?”

    朱嵘却垂着眸,视线定格在某处,忽然抓住温冉的手腕,盯着她受伤的手指问:“他们敢对你用刑?”

    【一个小小的暗牢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呵呵,呵呵,真可笑,我要当这个太子有什么用?父皇不爱我,母后不疼我,我到底算什么?难道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在意我?】

    听到心声的温冉,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看来殿下是在皇后娘娘那里受了气,此刻他的情绪敏感,需得小心伺候。

    “春卷有甜的有咸的,殿下喜欢哪种口味?”温冉试图转移话题,但失败了。

    朱嵘倚靠在紫檀木椅上,幽黑的瞳仁瞅着她,一股气势迫使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过来,便听他开口道:“他们对你用了什么刑罚?”

    温冉乖巧回话:“不过是吓唬奴婢的手段,其实只蹭伤了些,奴婢已经用了药,无甚大碍。殿下不用太担心,奴婢在暗牢没有受委屈,他们多因为奴婢是东宫的人,万分顾及着殿下,没有为难奴婢。”

    “哦,是吗?”朱嵘却默了片刻,气息声明显,他命令温冉抬起头来,忽然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既然如此,本宫想要画画,你来研墨,多配几种颜色。”

    “是。”温冉乖巧地应着,但心道糟糕,殿下并不信她的话,只能先去准备文房四宝,她拿来上好的褚皮纸,铺到书桌上,此时朱嵘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唇瓣挂着淡淡的笑。

    他看着温冉倒入清水,动手研墨。

    温冉不用抬头便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殿下是故意的!

    手指忽地传来一股刺痛,温冉拿着墨条的手微微发颤,但她竭力控制着,研墨需得垂直平正、轻重有节、快慢适中,在无数次被罚的练习后,温冉已经能磨得细腻又柔滑。

    朱嵘看着她,她虽弯腰却体态娉婷,延颈秀项,修短合度,模样不卑不亢,与其他妄图勾引她的宫女竟是云泥之别,这令他费解,更令他好奇——若是弯折她的脊背,甘愿诚服的她,会是什么模样?

    “殿下,底色好了。”

    温冉抬头望过去,朱嵘已经收敛神色,垂眸,看了她手指一眼,隐有血色渗透在包扎的棉布上,但他很快便移开视线,拿起狼毫,开始沾取底色作画。温冉继续研墨,调色。

    【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温冉短暂的对视间,听到殿下心声,无奈叹气。

    既如此,她就演出殿下想要的模样罢。

    研墨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似有痛感从手指传来,墨条发出“噔”的一声,溅出几滴墨水,温冉的手一顿,连忙退身弯腰,道了一句“殿下恕罪”又继续拿起墨条,只是她抬手之时,刻意露出手指渗血的一端,又故作可怜地遮掩住,隐忍得叫人同情。

    温冉刚要拿起墨条,朱嵘随手一扔狼毫,冷怅道:“墨里掺了血,还怎么用?”

    “奴婢失职,求殿下饶恕。”温冉吓得噗通跪倒在地。

    起初进宫时,她每每朝皇室下跪,心里憋屈又难受,恨不得暴跳如雷把他们骂一顿,还差点把自己身体气坏了,可如今呢,她早已淡然,她又不是男儿,膝下没有黄金。在这个时代,自尊也当不了饭吃。

    朱嵘一脚蹬掉座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疼吗?本宫问你话,你就该实话实说,非得让自己受这番苦吗?”看了一眼她流着血的手指,又道:“你以为能替暗牢的人隐瞒什么?”

    “奴婢不敢。”

    “殿下费劲心力救我,待我那般好,却被皇后娘娘责罚,奴婢心中惶恐又感动,万不敢再令殿下操心。奴婢是殿下的人,受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可奴婢不想让殿下为难,为了奴婢这样的人出头,不值当。”

    说时,温冉抬眸,眼眶含泪,偷偷觑眼,听见了殿下的心声,【她总是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让本宫舒心,她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倒不是她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而是她了解殿下是个缺爱的人。缺爱的人往往容易走向两个极端,一个是极度残忍,一个是极度同情,目前殿下就是“同情”的这个阶段,可若是他再受些刺激,难以接受的话,可能就会成为另一个极端了。

    朱嵘哼道:“你倒是做起了本宫的主?”

    “奴婢不敢。”

    沉默片刻,“给。”朱嵘拿出一瓶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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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眸打量了她几眼,淡声道:“起来罢,瞧你身上臭的,被关在暗牢这么多天,就敢这样来见本宫了?”

    得了殿下的令,温冉拿着伤药便退下,心知殿下的气已消,那便够了。

    亥时定昏,温冉端着洗漱用品,去往弄堂司,和两三小宫女挤在长形的澡堂,只有一只小木桶,用木瓢打水擦洗,热水供应得少,洗得相当小心翼翼。洗完,她回到三人居住的耳房,因殿下习惯小福公公守夜,她便可以自行歇息了。

    玉娇正对着铜镜保养脸蛋,吊梢眼一抬,问她:“殿下是不是又被皇后娘娘责罚了?”

    “这些不是我们能问的。”温冉懒散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利索地洗漱上床,躺平,放空。

    玉娇和莲儿睡的通铺,她悄悄靠过去和莲儿说:“她肯定没说实话,有什么了不起的……”两人毫不避讳地吐槽起来。

    温冉懒得理睬她们。玉娇长得娇媚却蠢,而莲儿秀丽但有脑子,两人明摆着是为争宠而来,只是太子压根不让她们靠近,而温冉虽无心,到底是阻了她们的路,尚且能同仇敌忾。往后有朝一日,她们迟早要把对方撕碎了。

    好在她们没有像宫斗剧里演的那样,对温冉使出下三滥的小手段。早前入睡,温冉都要摸一摸床铺有没有扎着针,鞋底有没有异物,或者衣裳里有没有爬虫等等,甚至半夜会被忽然惊醒,却发现她们睡得比她还死,稍微放心了。

    入夜后,皇宫灯火通明,万物寂静,却有一圈黑雾盘旋于皇宫之上,黑雾之后,隐隐露出一张模糊的人脸。

    “总算找到你了。”

    “虽然这一局,有人帮你破了,但,来日方长。”

    咻的一声,黑雾瞬间幻化成一道残影,飞向皇宫某处废弃的宫殿。冷清凄楚的殿内,戴着铁皮面具的男子瘫坐在孤零零的破旧龙椅上,双眸失神,形同死人。那团黑雾迅猛地侵入他双眸,缠绕在瞳仁之中……猛地,他睁开了黑漆漆的双眸,阴恻一笑。

    几里之外的方府,似有感应般,方韫的心口遽然一疼,他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这都入夜了,你还躲在我这里,大哥,萱宁公主就这么可怕吗?你倒不如从了她,驸马的身份嘛……”方绍羽调侃的话被方韫一个眼神给掐在喉咙口,他讪讪一挥手,自顾自饮了一杯酒。

    说起方韫的身世,兵部尚书方淼墨乃是他舅舅,据说当年方淼墨的亲妹随情郎逃婚,两人私奔到江南,生下方韫,没过多久,夫妻两人俱病逝,直到方韫来到京城,以高超的棋艺名动京师,方淼墨才知他是外甥,接回了方府。

    坐于对面的男子叫方绍羽,一股俊秀书生气,乃方淼墨的嫡长子,任都察院的都司,正四品。

    “我听说,都察院的御史人选很快就要公布了。”方绍羽敛色说起正事,“你拔了宫里的内应,只把希望放在一名小宫女身上,未免太草率。”

    方韫沉默片刻,“我自有应对之法。”

    方绍羽笑笑,只道:“殿下莫要忘了以前经历过什么,走到这一步岂是容易的?”方绍羽又起身作揖,半翩倚着身体,颇有才子风流之感,眉眼尽笑道:“必要之时,牺牲一下美色,也不打紧。”

    “滚。”

    言及此,方韫的神情却是微变,抿唇不怒而威,丹凤眼微扬出一抹冷意,过往种种皆在心头,蛰伏隐忍多年,必不怠慢,天变不足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