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实在是太狭窄了，池蔚根本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她在床上静坐到八点，等到蔻茜来检查完毕后又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
估计所有人已经入睡，她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明天要去星湾区执行任务，希莱琳会亲自来接她。所以她今晚必须要做点什么。
池蔚刚下阁楼，冷不丁听到阴影中丹乐的声音。
“你要去哪？”
池蔚捂住肚子，整张脸皱成一团，“楼长，我肚子疼……”
丹乐往阁楼外望了望，从阴影中走出来。大厅正中有一盏微弱的灯，她伸手把灯关掉，整个大厅登时陷入了黑暗。丹乐不冷不热地说：“我要睡了。”说完她靠墙坐下来闭上眼。
池蔚猫着腰小跑出去，隐隐约约听到丹乐在说“早点回来”。她含糊应了声，跑出阁楼，木箱被她埋在阁楼后的大树下面，她用脚探了探位置，随后伸手去挖，直到挖出一个明显的坑。
她的手微微顿住。
自从她进入这个游戏之后，她就察觉到了一件事。她感知的敏锐度远远高于了她在现实世界所拥有的，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很快被她捕捉到。
譬如此刻，她无比确定她身后站着一个人。
贺洺抱着手臂，轻蔑地向下看蹲在地上的池蔚，“我会告诉蔻茜老师，你藏了违禁品。”
池蔚淡定地拍掉手上的泥土，转身站起来，“我藏了什么？”
贺洺的左脸肿得很高，他哼了两声：“我看了就知道。”他想把池蔚推到一边，推了几下池蔚始终都不动。
池蔚本来盯着他的眼睛，这会儿视线忍不住下移到他的脸颊，“你考虑清楚，要是你说不出来我藏了什么，我也会同样告诉蔻茜老师。当然你还有另一种选择，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离开这里。”
贺洺本来微皱的眉眼忽然绽开，恍然大悟道：“你这么掩饰，那我更应该看看了。”
池蔚轻笑出声，然后侧身，贺洺走过去蹲在坑旁边，几秒后，他伸出双手不住地刨坑。
刨了快五分钟，池蔚慢悠悠地蹲下去，贺洺抬头跟她对视，眼里满是不解，“你只是在挖坑？”
池蔚语气无辜：“不然呢？”
说着她伸出右手，照着他鼓起来的左脸拍下去，边拍边说：“你完了。”
贺洺腾地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你一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总有一天我会揭穿你。”
“为什么要‘总有一天’，就今天吧，你不是要告老师吗？刚才不是很拽？”池蔚赤脚走到他身前，眉头都没皱一下，这样的炮灰她见多了，在小说里都活不过两章。
贺洺正要开口，脸颊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瞪了池蔚一眼，转身朝东阁楼跑去。
天神拥有慈悲纯净的心灵，天神教徒怎么会像她那样暴力邪恶？
***
希莱琳很早就到了学校，蔻茜站在她身侧，颇为讨好地跟希莱琳讲解：“这四座相对的阁楼是她们的住所……这是东阁楼，这是西阁楼，也就是池蔚住的地方，旁边的……”
“蔻茜老师，不用介绍了，”希莱琳打断她，“这是我亲自设计的。”
蔻茜愣了一秒，“原来……”
她入职也不少年了，竟然不知道元首对学校亲力亲为到了这种程度。
希莱琳扫了眼腕表，而后望向西阁楼的窗户，“起床铃要响了。”
话音刚落，伴随着起床铃响起的是各个阁楼里传来的杂乱脚步声。
一群学生就这样跑到了空地上，看见蔻茜后又纷纷站直了身子，眼神怯怯地跟她问好。
蔻茜咳了声，“这位是尊敬的元首希莱琳女士。”
希莱琳在此起彼伏的“愿天神保佑您”中淡淡点头，眼神扫过众人，却没看到池蔚的身影。她无声地询问蔻茜，蔻茜拧住眉，眼神又像鹰隼似的变得锋利。
“她总是恃宠而骄。”蔻茜说，“我去阁楼里找她——阿芙莎！池蔚在做什么？”
阿芙莎愣了愣，身后突然传来女孩的嗫喏。
“我来晚了，抱歉……”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待看清池蔚的样子后不禁吸了口凉气，蔻茜朝前迈出两步，本就瘦削的脸颊变得扭曲，她指着池蔚齐耳的短发尖叫——
她头顶又黑又灰，耳边那一圈又是突兀的粉红色。边缘参差不齐，像人造的水泥台阶。
“池蔚！你做了什么！你、你竟敢！”竟敢把长发全都剪掉！
池蔚双目通红，被蔻茜突如其来的指责吓了一跳，“老师，我……”
蔻茜根本听不见池蔚在说什么，发了狂似的盯着她，咬牙道：“你一次又一次地闯祸，这次我不会再宽恕你。”
希莱琳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的池蔚，忽地低头转了一下手上的戒指。
“蔻茜，”她若无其事般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学生身上，“听说这里还有很多优秀的——听话的孩子，上次你提起过，有一个好像叫——”
贺洺右手握拳，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眼神死死盯住希莱琳的脸，希莱琳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她对他露出微笑，“是你吗？”
他仿佛听到了内心深处的召唤，这是他永恒的理想，哪怕他曾对一切阻碍他的人做过不好的事，但在此刻，他觉得就算不被宽恕也没有所谓了，他就要成为天神了。他会以天神之名宽恕自己。
然后他又听到了那个他无比厌恶的声音。
“元首大人，不是他。”池蔚说，“我不清楚您想让我们为您做什么，但是……我能肯定的是他不是您想找的人。”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贺洺握紧手中的古德尼经，脸色通红。
“元首大人，蔻茜老师，我想恳求你们为我失去的头发讨回一个公道。”池蔚虔诚地看向她们，“就算你们要因此赶走我，也请不要放过他。”
贺洺皱眉，“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池蔚闻言猛地把头转向贺洺，愤怒和委屈使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跟你没有关系吗？你敢说你昨天晚上没有来过西阁楼？”
蔻茜脑袋一阵一阵地疼，“你去了西阁楼？”
他猛地摇头，又微愣住，“不是，我只是路过西阁楼，然后看到池蔚在大树下鬼鬼祟祟……”
“我根本就没有动她的头发。”
池蔚吸了吸鼻子，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你才不是路过，昨天你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元首会见我的消息，眼红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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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狂，所以特意来西阁楼找我，没想到我正好下了楼，然后你就诬陷我在树底下藏了东西。”
“你亲手去挖了树底，找到东西了吗？”
贺洺下意识地摇头。
“后来我蹲下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剪刀……”
池蔚越说越伤心，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伸手用手背胡乱摸了一把，“头发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他知道怎样才能毁掉我来之不易的机会。”
“她在说谎！我根本没有剪刀！老师，她分明才是在诬陷我！”
池蔚声泪俱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诬陷么？最大的受益人难道是我自己？我为什么要剪掉自己的头发？”
当然是因为很重很累赘了，池蔚想。昨晚是他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怪得了谁？
“我根本没有机会剪她的头发，”贺洺对蔻茜说，“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曾经用巴掌把我扇出了伤，就是这里！现在还有痕迹。”
众人看着瘦弱如枯柴的池蔚一言难尽，就连蔻茜也难以开口询问池蔚这是不是真的。
池蔚却很兴奋，“哦？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他猛地顿住，吞咽口水，“因为……”
天色大亮，金丝般的阳光悉数倾洒下来，希莱琳透过微光看到池蔚倔强的脸，冷冷打断她们：“你的证据只有这些自圆其说的言辞吗？”
池蔚身形顿了瞬，轻轻垂下头。
一只强有力的手轻柔覆盖在她头顶。
“还有人证，女士。”
池蔚抬头，丹乐恭敬地把一把剪刀呈到希莱琳面前，“昨晚她哭着上楼，于是我出去看了眼，大树底下有剪刀和她的头发。东阁楼方向有人奔跑的身影。”
“她下楼的时候没有拿剪刀，我检查了树底下也没有藏东西。”
希莱琳看向丹乐，丹乐正直的眼神让人难以忽视，她又转头看池蔚，池蔚仍在抽泣。
她伸手把池蔚拎过来，“下不为例。”
***
这是一辆宽敞舒适的豪车，池蔚不认识这个世界的牌子，只能看出来车前的立体车标是一个眺望远方的女神。
这不会就是她们说的天神吧？那希莱琳的首选目标当然不能是贺洺，天神是个女孩儿诶！
她窝在真皮座椅里，眼睛紧盯着面前的电子屏，她能从上面看到自己的局促。
为了缓解车内的尴尬气氛，池蔚斟酌开口：“这是天然皮革吗？”
她天生对气味很敏感，车内的封闭空间让皮革味充斥在她的鼻间，头晕晕的。
希莱琳沉默了几秒，“你是指什么皮？现在已经没有天然动物了，除非用鱼皮。如果索兰西的国王知道我用珍贵的索沃塔来做真皮座椅，明天整个亚伊联邦就会变成战乱区。”
这几句话对池蔚的冲击力有点太大了，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要是因此暴露，那也太蠢了。
好在希莱琳面色如常，“你在学校里待了很多年，当时联邦才刚刚开始发生变化，的确无法理解如今的发展。”
池蔚松了口气，以后她一定要谨言慎行，这个世界简直遍地都是坑。
“准备好，接下来你看到的，可能会颠覆你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