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臣妇是得宠的臣妇
    义阳长公主是庾淑蓉仔细挑选的“杀妻案”目击者。

    理由有二。

    一,她身份足够尊贵,她的证言便足够有说服力;

    二,她和庾澜妘在婚姻上有着某种程度的相似性。

    萧清十九岁挂帅征讨,离京五年,大胜而归。

    然而等她重归公主府时,却发现自己的那位驸马已经不甘寂寞,在外养起了歌姬。

    数位歌姬,其中二人已为她的驸马诞下了儿女。

    最大的那个孩子,已过了五岁的生辰。

    萧清恼怒不甘,但碍于与驸马青梅竹马之情,不舍和离,便堪堪忍耐下来。

    二人初时琴瑟和鸣,两相欢好。

    可没到一年,便开始不断争执。

    但事关皇家秘辛,无人知晓他们到底因何争执,又争执了些什么。

    建元九年的春末,二十六岁的萧清生下了一个女儿。

    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因这个女儿的出生似乎变好了不少。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一切的矛盾和龃龉看起来都迎刃而解了。

    直到三年后,驸马意外身亡。

    皇家秋狩,驸马追着一头鹿进入密林深处,最终不慎坠崖。

    驸马坠崖后,那几个曾与驸马欢好的歌姬以及她们的儿女,也很快就在这世上消声觅迹了。

    有人传言驸马就是被义阳长公主所杀。

    虽然散播流言的人很快便被揪了出来斩首示众,但这个毫无依据的流言却还是很快就在坊间传扬开来了。

    一度传得满城风雨,似乎真的有人目睹了她的杀夫恶行一般。

    最后还是萧朗下令严惩了几个四处宣扬谣言的人,才堵住了悠悠众口,让这桩“皇家丑闻”逐渐了平息下去。

    原书中并未点明萧清是否真的杀了自己的驸马,但却写明了萧清和驸马之间的关系的确并不好。

    因此缘由,萧清这个皇帝姑母在原书女主庾傲菡和男主萧元弘发生争执时,多会选择站在庾傲菡的那一边替她考虑。

    萧清是能够体会一个被婚姻桎梏的女人的辛苦的。

    所以,在发生“杀妻案”后,她也更有可能会站在“受害者”余兰芸那一边。

    “臣妇见过义阳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庾淑蓉瞅准时机,主动上前寻萧清攀谈起来。

    她行了礼,在萧清受了礼后直起身来,一脸崇敬地看向了萧清。

    “庾家——三娘子,对吧?”

    萧清并没有同其他人一般,称她为“楚夫人”。

    她笑容和煦,但端坐高位,周身依旧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疏离。

    “是。”

    “听说庾三娘子贤柔恭顺,今日一见,果然是端庄得体,温柔敦厚。”

    萧清言语带笑,仿佛在夸奖。

    “楚少卿与你,果然是一对美满姻缘。”

    萧清以长辈的姿态和善地点了点头,结束寒暄后便移开了目光,没打算和庾淑蓉继续交谈下去。

    庾淑蓉却没有识趣地退下,而是带着笑脸又贴了上去。

    “臣妇听闻长公主早年绣过一幅江山图,绣工出神入化,绣作栩栩如生,心神向往之,敬佩不已。”

    “臣妇也想绣一幅山水,无奈脑笨手拙,实在不成样子。今日借家父寿宴之幸得见长公主一面,便冒昧想得长公主玉言点拨一二,还望长公主不要见怪。”

    萧清没了实权之后,在公主府上百无聊赖之时确实绣过一幅江山图。

    只是她不擅女红,绣是绣出来了,但成品确实算不得上乘。

    庾淑蓉突然主动求她指点刺绣,自然不可能真的是为了求教。

    这位楚夫人,要么就是巴结讨好,要么就是有事相求。

    若是换做十年前,萧清对这样居心不良的内妇一概是不愿意搭理的。

    但背负了“杀夫”嫌疑十年,被众人敬畏疏远的她,却很愿意与别有用心的庾淑蓉消磨一点微不足道的光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楚夫人在闺中时便已有贤名,怎会脑笨手拙,不善女红呢?楚夫人这是自谦了。”

    “臣妇不过一介深宅妇人,空有技艺,却无见识。长公主挂帅征讨叛军,千里行军,行遍大好河山,定将那磅礴与壮美铭刻进了肺腑之中,绣出的江山图也才能那般栩栩如生,震荡人心。”

    “此等见识和胸怀,是臣妇这样的深宅妇人无法仅凭空想便能仿制一二的。所以臣妇只能胡颜之厚地来请长公主指点。”

    这马屁拍得很响很直白。

    但萧清依旧很受用。

    带兵征讨叛军的那段岁月,是她一生的功勋荣耀。

    她爽朗地笑了起来,心情显得很好。

    “楚夫人所言,倒让本宫久违地回忆起当年之事了。”

    “既楚夫人如此虚心求教,那本宫也就不再推脱,尽力指点一二。不过若未能助楚夫人绣成那山水图,楚夫人可千万不要见怪。”

    “长公主言重了,能得长公主指点,已是臣妇一生所幸,怎敢怪罪。”

    庾淑蓉连忙跪下,对着萧清叩了一首。

    她很自然地将“长公主”这个称呼换为了更亲近的“殿下”二字。

    “臣妇跪谢殿下恩典。”

    萧清笑着垂眼看她,欣然接受了她的讨好和接近。

    寿宴开席在即,所以庾淑蓉便大着胆子请求萧清在寿宴结束后暂留片刻,以便二人小谈。

    萧清知她别有用心,也不拒绝,只答应下了她的无礼请求,想等着看她到底有什么盘算。

    一盏茶后,庾傲菡的皇后仪仗到了庾府门口。

    庾誉逸出门迎接,满脸堆笑地将自己名义上的长女迎进了庾府大门。

    他腰板挺拔,春风满面,恭敬又骄傲地跟在庾傲菡身侧,时不时点头应答庾傲菡的几句寒暄询问。

    无非就是“身体康健”“心绪平和”“幼弟学业”那些寻常的事情。

    庾逸誉坚守着臣子本分,答得很收敛,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庾傲菡问了几句,也不再问了,只淡着笑带着左右宫侍进了西苑,走到了女宾宴席的主位之前。

    “平身吧。”

    她道。

    女宾纷纷起身,待她坐下,才按身份尊卑依次落座。

    庾淑蓉坐在左侧坐席的中段,离庾傲菡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庾傲菡是庾逸誉的长兄庾誉杰的独女。

    庾傲菡十二岁时,驻守西境的武威将军庾誉杰在抗击西胡时战死,身怀六甲的妻子宋婧延也在伤心过度后早产,不幸母子双亡,只留下了庾傲菡孤零零一个人。

    庾傲菡便被送回上京的庾家,交由当时还是吏部尚书的叔父庾誉逸抚养。

    庾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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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兄长戍边有功才得萧朗重用,为了经营好自己重情重义的名声,便对庾傲菡这个侄女极尽偏爱。

    原书中的庾澜妘和庾淑蓉就是在那个时候记恨上了庾傲菡的。

    庾澜妘恨她,是因为庾傲菡回到庾家后,便夺走了属于她的所有瞩目和宠爱;

    而原书中的庾淑蓉恨她,只是因为她和自己的名字有着截然不同的寓意。

    淑蓉,傲菡,都是池塘里盛开的荷花,但一个受双亲忽视,只能克己守礼默默无闻,一个得万千偏爱,恣意绽放无所顾忌。

    即便觉醒了自我意识,竭力压制心中恶意的庾淑蓉还是对庾傲菡喜欢不起来。

    她生来就是被庾傲菡踩在脚下的黝黑暗影。

    一辈子屈居人下,不见天日。

    所以,庾淑蓉虽然极力不去招惹庾傲菡,并和这个名义上的姐姐维持着和谐的关系,但二人私下并不亲近。

    但就是这样一个出嫁前身边胜友如云,甚至没有闲暇留意到庾淑蓉这个便宜妹妹的庾傲菡,却在宴席上主动同庾淑蓉搭了话。

    “听闻三妹妹与楚少卿夫妻感情甚笃,想来三妹妹在楚家过得还算安好吧?”

    庾淑蓉起身答话。

    庾傲菡听得很仔细。

    “回皇后娘娘的话,夫君待臣妇体贴备至,公婆亦是和善明理,臣妇在楚家过得很好。”

    “那就好。”

    庾傲菡神色欣慰。

    作为原书女主,庾傲菡一向都是心思澄净之人。

    所以庾淑蓉相信她是真的关切自己。

    但她很难因此感恩戴德。

    设定上的厌恶和自惭形秽总是牵绊着她,去嫉恨庾傲菡的美好。

    不过,重回此刻的庾淑蓉和第一世的庾淑蓉不同的是,这一世的她,留意到了庾傲菡欣慰神色下的微小落寞。

    庾淑蓉很想自傲地将那份落寞当作是她对自己“幸福生活”的羡慕。

    但她能敏锐地察觉到,庾傲菡的落寞并非如此单薄。

    “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妇也祝娘娘凤体安康,诸事如意。”

    第一世的庾淑蓉只简短疏离地答了一句“谢皇后娘娘关心”,便在得了庾傲菡的眼神授意后坐下了。

    这一世的她,鬼使神差地多加一句话。

    庾傲菡闻言,目光放柔了许多。

    “他日若楚少卿欺负了你,你便进宫来找本宫。”

    第一世时,庾傲菡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她这话说得很轻松,但落进了在场所有女眷的耳朵里,便已经是在替自己的妹妹撑腰了。

    有人看向庾淑蓉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惊异。

    上京贵族女眷中,但凡听说过庾家那些丑事的,都知道庾家主家的三个姐妹关系并不算好。

    可如今一看,却又发现好像不是那样的。

    从前那些只与庾淑蓉有着点头之交的高官女眷,此刻都对她生出了几分巴结的心思。

    楚云舟一个前程未明的朝中新贵算不得什么。

    但和皇后娘娘姐妹情深的楚夫人却就了不得了。

    皇后与皇上龙凤呈祥,情深似海。

    那皇后的意思,不就是皇上的意思吗?

    若皇后娘娘要为自己的妹妹撑腰,那皇后娘娘的妹夫不就是入了皇上的眼,将得皇上器重吗?

    这才是真正的官运亨通,前途不可估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