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于夜间训练,太子身形自不会看错,可这般寒日,他为何会于此地躲藏。”
云筱慌乱之心已冷静下,眯起眼睛打量暗中两人。
只见石山缝隙间,两具身体交叠于一起,男子的狐裘完全将身下人遮盖住,看不清模样,更辩不得性别身份。
但刚刚的压抑喊叫于两人心间已有了明了区分。
“嘘…”席然慢慢放开她,“筱,在想何?”
云筱未答话,心中却早有考量,雪夜,冷气,交缠,太子如此身份并无需要在此地躲着旁人。
弃暖塌而求寒身又是何缘由,太子如今因着太子妃母家势力过于庞大而行动受阻,一直未曾纳妾,可传闻中太子荒淫无度的架势可谓是人人皆知,如若这般隐秘,不能在夜中燃起烛灯,只能是时间匆匆情不自禁而禁忌到不能被他人知晓。
否则,怕是要引起一场不小的祸端。
云筱在心里盘算,她这算是变相抓住了太子的把柄吗?
“席然,你可帮我看清太子怀中人到底是谁?”
白雪窸窣而落,倒成了天然的模糊景,太子见不得他们,只顾寻欢作乐。
席然视力如夜莺,可寻得许多细处,被军营残酷训练磨练出性子,少年心气消散,取而代之为从容大方,他道,“那女子被完全遮住,看不得脸是何模样,不过她头上带着个金色发簪,形状如…小雀。”
“小雀?”
“应当是,雪过大,不过虽我只能看清一个角,但这种鸟雀林子中常有,不会认错。”
娇俏如雀,灵动可人,声音响彻林中,动听悦耳。
这是云府被屠前,父亲带她去的最后一场皇宴上,她亲耳听到皇帝对舞中女子的评价。
那次宴会让云筱印象深刻,因着拿捏着皇帝喜好,舞中女子也顺利凭着这次攀上高枝,很快便得到消息,进宫成了妃子日日宠爱,
雀簪是宴会后皇帝亲自赏她的礼物,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此后便有了去宫中一舞即可飞越凤凰的荒唐传言。
如若所见无错,太子现在正在和自己父亲的妃子相依诉说爱意。
真可谓…胆大!
云筱思量半天,脑子里莫名浮现出铡刀落下,脑袋落地的声音。
“可否听清他们在说何?”
“太远。”席然环顾四周,“此山中空,但甬洞狭窄,只容儿童,但你我瘦弱,脱掉厚衣勉强挤入,他们躲至山后,我们可钻入山中,距离近些应当能听清。”
“可。”
两人借着大雪遮掩,慢慢移动,身躯紧贴着石山内壁钻入其中,直至可以听到声音,石山有一小孔,正巧可见着外面。
“殿下,我不喜他,我讨厌他,您不是答应我要带我走吗?您说的到底是何时何地,我是否可以信您,现如今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发生于你我之间,我当真是觉…愧对父母,您带我走吧,求您了,我所求也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同您平安一生。”
太子握着她的手放至自己胸口,神情恳切,“月儿,现在还不能结束,你我已走到这种地步,又如何能结束,只要他死,天下自然归我,我们自可以光明正大,到时封你为皇后,于万人之上,难道你想止步于此,要过东躲西藏之日,我不愿你跟着我受苦,我爱你。”
“殿下,我信您,只是……”
“如何?”
女子啜泣,“我怕陛下起疑,因着前些日子又进了个女子,皇上这些时日进我院子的时候都少了些,我虽心安,却得不着机会。”
“不急,万不可让他起疑心便好,我担心你。”
“殿下…”
女子埋头进太子肩头。
可真是一副情真意切眷侣模样,可太子隐藏在身后阴恻恻的眼眸于此刻全然被席然收入眼底。
如此谋划就这般入了两人的耳朵,如若属实,他们今夜所见所得,皆是罪过大于伦理。
雪渐停,太子搂着怀中女子漫步离开。
席然和云筱双目碰撞,缓步跟上,东宫大门,女子罩上粉白狐裘钻进棚内,那张狡黠脸蛋入眼,于云筱所想无错,确实是那日女子。
“你……”云筱话未出口,两人牵着的手被一掌拍开,肩膀即刻传来剧痛,跌落雪中。
席然后缩一步,率先出击,却被压住手腕,被蒙面男子压至身下,狠狠掐住脖颈,“何人?”
“你爷爷!”席然啐他一口,力气虽大,军营所学技巧却被狠狠压制,抬腿蹬地,使不出巧劲,如何都不得起身。
“砰!”
过于自大往往会忽略致命之敌。
云筱成为解梦之人,石块砸下,男子砰然倒地。
“筱!”
“嘘!”云筱抹掉溅到眼角的血,衬托下活像只刚刚吸食完人类精气,正在啃食肉糜的妖精。
席然翻身而起,一掌劈在男人后颈,抓握住手臂折至身后,“咔哒”一声,骨头断裂,“此人废也。”
俯身拉下面罩,口吐白沫,左侧脸颊印有刺青。
“是亡命徒,脆弱之人,不需惧也。”
云筱将石头扔给席然,“今日为秘密,旁人不可知。”
“筱,此人有主,瞒不住。”
“不。”云筱眼中迸发出光芒,“需要让旁人知晓,事情闹得越大于我们更为有利,席然,我要将这搅乱至天翻地覆,需你助我。”
席然抚开云筱肩上的雪花,“自然是要。”
刚刚转小的雪竟突然愈发的大,雪花片片如白色肌肤,不久便可将罪恶掩埋。
两人身上飘了不少冷晶,男子拖在身后,拉至刚刚山角,太子踩过的脚印已然看不出。
“闭眼。”
“嗯。”
握着石头,一下一下,血溅至脸庞,直至男人的脸血肉模糊,鼻息间再无生气,席然才停下手。
“回去吧。”
“好。”云筱睁开眼睛,跟在席然身侧。
“不过……是何人派来的呢?”云筱摩挲下巴,觉得事情有趣起来,此事定不止只有他两人知晓,但此人袭击他们,定是他主人要将此隐瞒下不愿让丑闻传出。
呵,宫中秘事真是混乱。
云筱心生计策,只需明日到来。
“筱,对不起,今日没能护你。”回途中,席然情绪低落。
“为何,如若今日你不在,我也不会好端端在这。”云筱安慰他,“你此去军营历练,本就凶多吉少,突袭间,谁也不会设防,兀得伤心。”
“可……”席然一瞬又恢复为翩然少年,会因一时不得志而久久回不过神。
“没什么可是。”云筱牵住他的手,“席然,仇恨会蒙蔽住我的眼睛,而你是其中唯一解药,我不能没有你。”
席然垂眸,未再出声。
翌日清晨,
云筱推开窗户,扑面而来是雪的苍寒,席然紧忙给她披好裘衣,“冷,病了可怎办?”
“怎会?”云筱伸手去接雪花瓣,多日紧绷的情绪在此刻稍稍宣泄而出,裹紧狐裘,口中呼出白气,“席然,我们该去了。”
雪下了一夜,到此渐渐停歇,不时有少许落下,踏至地面,陷入一尺。
席然护在云筱身侧,防止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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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小殿下早已在学堂等候,睡眼迷蒙,痴痴的望着手中的课本。
“参见小殿下。”
“哈!”小殿下打了个呵欠,神色恹恹,“先生好,阿兄好。”
“怎如此瞌睡?”云筱叩下小殿下面前的字经,“小殿下可冷?”
“不冷也。”小殿下疑惑摇头,“先生问这作甚?今日天寒,可父亲在此安了暖炉,母亲也为我添了新衣,为何会冷,先生冷吗?阿兄冷?”
“小殿下乃勇敢宽厚之人,顾于他人而非自己,实属难得,只是今日……”云筱拖长尾音,引得小殿下好奇心愈发之重。
云筱轻笑,“今日之大雪也很难得,如此美景,甚是难得一见,今日先生主动破例这圣贤书,带殿下出去堆雪人打雪仗,赏景作诗可愿意?”
小殿下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当然。”
小孩子总不会喜欢被困在无聊难解的书卷中,一听可以出去撒欢奔跑,自然是喜乐的不行,牵着云筱的手笑嘻嘻,这也看看,那也瞅瞅,似是第一次见自小居住的院子。
池塘水冻结出一层冰面,小殿下晃晃手,主动提出要带先生去石山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石山吗?”
“我只告诉先生,不让其余人知晓。”云筱一听,让身后跟着的席然和宫女后退段距离。
小殿下踮脚凑到她耳边,“先生,石山中间有个洞,可窄,只有我能进去。”
云筱哄诱,“是吗?那小殿下可否带先生去?”
“先生待我好,我自然也愿意同先生分享。”
几人赶往石山,距石山段距离,除却云筱,其余人都被小殿下赶至一旁。
云筱被小殿下领至石山中,小殿下钻进去,朝云筱吐舌头,“先生进不来唉!”
“殿下莫得欺负小人。”云筱在洞口外双手合十,“快出来,此洞颇深,危险,我们可在石山附近堆雪人,这里人少,雪人可留时间长些。”
小殿下开怀应允,两人绕后石山,分工明确,并于一起挖雪滚球。
“啊啊……”
突然间,小殿下尖叫一声。
云筱身子一抖,见到当下场面后迅速捂住小殿下眼睛向外跑去,“来人,来人!”
只见雪地之下,本是白皑雪晶被染成血红,乌黑发丝凌乱露在外面,半颗头颅显现。
东宫出此事端,本在休憩的太子和太子妃匆忙赶来。
小殿下被送回寝殿清休,云筱等人候在此处。
尸体派人完完整整的挖了出来,身着夜行服,可整张脸被砸的血肉模糊,看不清模样。
云筱跪地述事,“今日因着天气尚可,小人见小殿下神情倦怠,做主带小殿下出来玩乐,却没成想碰到这般事,妄殿下恕罪。”
太子妃眉头紧蹙,“同你无关,何来恕罪一说,先生快快起身,这事必有蹊跷,来人,把宫中下人盘问一番,问问昨日大雪是否有人见过此处所事,如若……”
“慢着!”太子兀得大喊一声,望向太子妃,“欢儿,宫中人数众多,调查起来太过耗费人力,而且此事闹大对我们并无好处。”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太子打断她,下令封锁消息,眼神凶恶的看向云筱等人,“依我看,自他昨日来宫,今日就出了如此事,不详之人也不必留,昨日靠着把木梳便进了这宫,先生身份真假让人难以信服,怕不是仇家派来的刺客!”
“殿下,娘娘!”宫人在此时急急忙忙跑来,“小殿下刚迷迷糊糊的念叨,说,说是石山内洞地上有脚印!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