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水渠
    主帐中。

    晏修看完月鸿霖的传信后久久无言。

    信上说,赢小姐接旨后晕倒,醒来后冯荣似吩咐她一些事,一日后赢小姐跳湖自尽,太医言活下来机会渺茫,冯荣及赢夫人焦头烂额想办法解决此事,却任赢小姐自生自灭,不想赢小姐命大活了过来,但却失去记忆,最终仍只能遵从安排,嫁往三城十四州,但有一奇事——冯荣竟愿将赢大人全数财产作为嫁妆给予赢小姐。

    他按了按眉心,他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可以十分肯定,赢止嫣是带着冯荣安排的任务嫁过来的,这个任务大到令冯荣愿意舍弃赢大人的这么多财产。

    赢止嫣,本王当真可以相信你吗?还是,你在放长线钓大鱼。

    将信烧毁,他唤道:“来人。”

    见进来的人是华千暮,他皱眉问道:“你不是跟在王妃身边吗?怎么在这?傅启呢?”

    “王妃说她心情不好,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末将也不好跟去啊;军医说王妃的汤药需要加人参,回白城拿了,让我过来替他一会儿,王爷,啥事儿啊?”华千暮问道。

    晏修皱眉:“她心情不好?怎么了?”

    华千暮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自从那天我说了水渠的事情后,我就感觉王妃的心情一直不好。”

    晏修头疼:“你以后少和她说这些,你们都说了什么?”

    “为什么少和王妃说这些啊,王妃足智多谋,说不定……”

    “都说了什么!”

    华千暮把之前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晏修,后者突然站起身,吓了她一跳。

    晏修指着她:“你,本王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我说错话了?”华千暮缩了缩脖子。

    “阻挠水渠修建的事冯家,她是冯家的侄女儿,你说你说没说错!”晏修头疼加重。

    华千暮眨了眨眼睛,不解问道:“王爷你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我把冯家助纣为虐的事和王妃说,害她不高兴,还是因为她是冯荣的侄女,我不应该对她说这些?可是我没有说阻挠的是冯家啊。”

    晏修正色道:“千暮,本王看得出来你很喜欢王妃,但现在的她,还不能完全相信,明白吗?”

    华千暮睁大眼睛道:“王爷你的意思是……”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脑子放灵光点,嘴上把个门,她往那个方向去了?”

    “西北面,好像是水渠那边。”

    止烟站在田埂上,前面是荒废已久的水渠。

    她的背影落寞哀戚,如上次的在栅栏边一样,她一直都不开心。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止烟问道:“你怎么来这了?”

    “千暮说你心情不好,本王过来看看?”晏修回道。

    “你过来也没什么用,我的心情也不会好。”

    “愿意说说吗?为何心情不好?”

    止烟没开口,她心情不好的原因,无法也不愿向任何人提及。

    想到之前系统回答是的,她恍然大悟,心里对晏修多了一份敬佩和感激。

    “千暮说,你提出征北狄时,建国不过十余栽,全国上下百废待兴,空库空虚,百姓刚过上安定的日子,不是西征的好时机,你为何还是一意孤行,甚至立下了军令状?”止烟偏头看他问道。

    “可三城十四州的百姓还没过上安定的日子,而且本王认为,这个时候的军队刚下战场整合没多久,身上还有那股热血,一旦拖久了,热血不再,反而不是收复的好时机。”

    止烟笑:“你是对的,却也接手了三城十四州这个烂摊子。”

    之前茉莉说过,晏修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既是最宠爱的儿子,为何封地会是这穷苦之地,原来这是晏修自己求的。

    “比起唾手可得,本王更喜欢亲自创造。”晏修说,“你也可以创造自己的人生。”

    止烟点头,指着前方的水渠:“所以,这个水渠一定要修!”

    “嗯?”

    “修水渠啊,咱们得把这个水渠修起来,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止烟眼神坚定,这件事她非做不可!

    就算是为了大兄,她也要修起来!

    晏修眯眼:“你过来,是在想修水渠的事?”

    “千暮没说清楚,你能和我说说你征北狄与朝臣不同意修水渠有什么关联吗?”

    “想知道?”

    “嗯嗯。”止烟眼里全是渴望。

    晏修受不住她这种眼神,瞥开眼问道:“想知道,就拿东西来换。”

    “换?你要什么?钱?我现在好像只有钱。”

    忽的想到什么,她连忙挡住胸口:“你该不会是……”

    晏修唇角抽抽:“别乱想!你来前,冯荣到底吩咐你做什么事?”

    止烟眨眨眼,就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出来了?他难道知道了?

    她转了转眼珠道:“我认为他就算让我做什么我也不会做,所以四舍五入就是他没要求我做什么。”

    “本王也可以理解为他确实让你做了某些事,但做不做,全在你,是吗?赢止嫣,这和你上次在树林的话可不一样。”晏修眼睛危险一眯道。

    “怎么不一样了?我不是说了嘛,四舍五入,他没有要求我。”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赢止嫣,这是最后一次!”

    止烟垂眸抿唇,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想知道就告诉你好了,他想让我拿到三城十四州的城防图,不过我不会照做的。”

    “城防图?”

    “嗯。”

    “这么大的事,他是不是还拿什么东西来威胁你让你必须完成?”晏修眼底划过一抹担忧。

    毕竟她这一嫁,若是没有什么东西相要挟,可以算是鱼入大海,冯荣那个老狐狸,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她过来。

    “嗯,但是不重要了,因为他用来威胁我的东西现在已经威胁不到我了。”

    “当真?”

    “当真。”

    “之前怎么不说?”

    “我又不会听他的话照做,说不说不都是一样的?好了,你要的东西给你了,你是不是也要给我答案?”止烟将手伸过去摊开问他要。

    晏修却很是配合的拍上她的手,“行,说话算话。”

    手上还留存着他的温度,这一拍,手掌酥酥麻麻的。

    “你二表兄冯洄怎么死的,记得吗?”

    “额,这个……”她现在急需茉莉!

    “不必这个那个,你生病失忆的事整个京城都知道。”

    原来冯荣是这么处理她失忆的,她都不知道呢。

    确定她如信中一般确实失忆后,晏修道:“父皇下旨征西后,不少官员求皇上恩准让儿子去军营历练一番。”

    “历练?”止烟哼笑:“是去镀金吧?之前个个不同意征西,如今事成定局了,又想着怎么捞军功了。”

    晏修眼底划过一抹笑意问:“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能求到皇上那的,哪个不是开国功臣,皇上也得给面子吧?不收都不行,若是我,既然如此,要去也可以,大家一视同仁从小兵做起,凭军功说话。

    我带兵可是去打仗的,不是陪这群少爷过家家的!”

    止烟说这话时,眉目间呈现的英气和自信不由让晏修恍神。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她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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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筹帷幄,心有丘壑。

    “正是因为本王说了凭军功说话,平州一战,他们不听贺将军调令,军心溃散,致使我军损失惨重。”

    “然后呢?”

    “本王一怒之下,让他们为先锋开路,无一人生还。”

    止烟懂他的心情,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被一群毛孩子争功害死,怎能不愤怒不心寒。

    “后悔了吗?”为先锋开路,便是死路一条,他就是在让他们送死。

    “本王为何要悔?”

    只是那时年轻,年少轻狂,故而忘了,人之性命的贵重。

    止烟终于明白他那些可怕的传闻是怎么出来的了,她眼中难得出现凶厉,如猛虎捕猎:“若是我,我也不悔,战场上不听调令,当斩杀,还留给他们一个为国捐躯的名声,便宜他们了。”

    两人无意间的对视,似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你舅舅听到此话,怕是会气吐血。”晏修难得打趣道。

    “是吗?若是这样就能气死他,倒还好办了。”

    止烟哼了一声,看得出来,她似乎真的很恨冯荣,这其中缘由怕是和她自尽有关吧。

    “所以就因为这样,那些官员就恨死你了,在你接管三城十四州以后,便不允许修水渠?”

    “嗯,户部尚书是你舅舅的门生,他说国库因西征已见底,让本王用封地税收修。”

    “可去他的吧,三城十四州被北狄霍霍得这么穷,还税收呢,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止烟怒骂道,“他们是为报私仇,可此事关乎民生社稷,陛下也不管吗?”

    “为这事,太子与晋王交锋已久,手心手背都是肉,父皇也不好抉择。”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止烟叹气。

    不过知道缘由就好办许多了。

    “晏修,把水渠修好,是你的愿望吗?”

    “谁准你直呼本王名讳的?”

    “你不也常常直呼我的名讳,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后这句话她撇嘴嘟囔,一个名字,这么较真做什么,我还没说你一直叫错我名字呢!

    “与其说是愿望,不如说是希望。”晏修回答。

    “系统系统,他这么说算不算啊?我若是能帮忙修好水渠,第一个愿望是不是就会实现?”

    【目前系统无法判定,在晏修愿望实现并且系统检测通过前,一切都是未知,请宿主再接再厉。】

    止烟:“……”

    “天色不早了,回吧。”

    “好。”

    止烟大喇喇的躺在床榻上,眼睛瞪得像铜铃,想要让修水渠,首先需要那些大臣放下心中的仇恨和芥蒂,其次是冯荣和晋王那里也得让他们破天荒同意,皇帝在乎民心,需用民心使其动恻隐。

    天时地利人和,她现在什么都不占,想要扭转局势还真是不易啊。

    她爬起来喝水,无意间瞥见笔墨纸砚。

    对了!这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待夜深人静时,她偷摸从营帐中走出来,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摸清这里的巡逻情况,顺着黑暗走,趁着士兵走远,她从怀里拿出竹哨吹了一声。

    竹哨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这是她临行前冯荣给她的,还给了她一只特别训练过的鸽子,以此来传信。

    她将小竹筒绑在鸽子的脚踝上,警惕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把鸽子放飞,偷偷摸摸的回帐。

    安抚了自己跳动的小心脏,又开始期待起来,这么个大利益,冯荣应该会上钩吧!

    与此同时,傅启将鸽子脚踝的小竹筒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的交给了傅启。

    傅启看后,脸色黑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