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中天，星子零零，寒风拂过孤刃山，忽远忽近的兽啸不时传来，仿佛随时会有野兽趁着夜色扑杀猎物。
密林深处，一个白发少年蹒跚而行。
他身着黑衣，衣衫上尽是割破、火烧的痕迹，残衣下密密麻麻的伤口爬满白皙肌肤，所过之处皆是一滩血迹。
如此狼狈凄楚，却无损那张不似凡人的容颜。
少年长发如雪却逊其冰肌玉骨，五官妖冶胜似山中精魅，莹润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眼尾一粒小小的朱砂痣更添艳色。
只是潋滟的眼眸里戾气横生，让人不敢有丝毫迤逦心思。
“嗖——”
一支箭携着寒风破空而来！
箭速奇快，只听“噗——”皮肉绽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山中尤为清晰。
“收！”
一声喝令传来，箭穿胸飞出，鲜血四溅。
“唔…”少年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他死死捂住胸口，咬紧牙关再不让呻吟溢出。
箭向前飞去，甩出的血珠折射出令人不安的红光。
红光闪过，一男一女轻盈落下。
两人穿着朴素，长相更是平平无奇，可举手投足间孤高自傲的贵气令人侧目。
男子捏了个诀，飞箭瞬间消失。女子垂眸看着少年，冷声道：“中了困身咒还能逃出三千里，算你能耐。”
少年扶着树勉强站起，他抬头露出漂亮的眼睛，眼眸深处因为仇恨变得幽深可怖。
男子嗤道：“区区玄狐。”
少年闻言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女娲娘娘当年真是瞎了眼……”
“啪！”
男子起手将他打得偏过头，那张皙白的脸颊顿时红肿一片，见他转过头死死盯着自己，男子心头火气，扬手又是一掌。
这一掌力道十足，直接将他掼倒在地。
“计较这些做什么，快点杀了他才好剖丹复命。”
女子语气颇为不耐，男子擦了擦手，微微颔首道：“是，师姐。”
他话音刚落眼中精光四溢，单手掐诀念念有词。
天边轰隆隆巨响，闪电划过天际，少年舔了舔破开的唇角，突然笑了一声，“真恶心。”
女子眉头一皱，飞冲过去踩住他的胸膛，接着双手如电连点他全身几处大穴，冷声道：“老实点。”
居然想自爆妖丹？可笑。
全身犹如撕裂般疼痛，少年失神地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在这一刻对人族的恨意达到顶峰。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凌然剑气逼得两人急步后撤。男子动作稍慢一步，衣角就被削去半片。
“诏令尚在还敢抓玄狐？你们这是要疯啊。”
一道清越的声音带着戏谑响起，男子法术被打断，怒而狞视向空中。
月色下白袍胜雪，一个清隽少年踏月而来，她一身白衣，衣袂翻飞如练。
白衣少年容颜清俊，举止洒脱，眼眸天生带着懒洋洋的笑意。
因那两人离去，月光将地上的人照亮，他躺在血泊中，全身伤口多达几十处，那双眼眸灰暗着，已是气若游丝，
白袍少年瞳孔紧缩，瞬间收起方才的散漫，怒喝道：“无视三清阁诏令，手段如此残忍，你们可想好如何请罪？”
她目光冰冷，手中银剑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发出清脆的铮鸣。
女子眼睛一眯，她的白袍袖口绣着阴阳八卦图，银白长剑上刻着六角雪花图纹。女子一把拽住就要冲上去的同伴，沉声问道：“天衍宗凌霜剑，你是卫长风？”
白袍少年踏着乌靴逼近两人，气势十足，“是又如何？”
女子突然双手快速结印，漫天电光突现，铺天盖地劈了下来。
卫长风浑不在意冷笑一声，手中剑还未出，却见那些雷光打了个弯儿，直冲地上的少年而去！她心道不好，急忙伏身飞冲，抱起少年就地一滚。
“轰——”
地面被炸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尘雾缭绕，一男一女凭空消失。
卫长风下意识就要去追，突然感到怀中人的挣扎。
“放开我……咳咳……”
少年鲜血染唇，殊色艳绝，凶狠的眼神因咳嗽泛起水雾，看上去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楚楚可怜。
卫长风忍住追人的冲动，伤势这般严重，若不及时救治……
她轻轻将人平放在地上，略一沉吟，慢慢地脱去他的衣衫。
肌肤裸露在寒风中，少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眼神狠绝，心念刚动，一只温暖的手轻柔地点在他的眉间，瞬间一股强大灵力令他动弹不得。
“妖族若是自爆，强如玄狐也回天乏术。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不同于方才和那两人对峙时的愤怒，她的声音温柔带着安抚的意味。
少年怔愣一瞬脸突然涨得通红，他眼神屈辱，咬牙切齿道：“我不用你假……”气急攻心，喉咙腥甜，话还没说完便失去了意识。
卫长风轻叹一声，晕过去可能还是好事。妖族天生排斥人族，她只不过稍微用灵力压制他的动作就如此生气，待会要见到她输送灵气疗伤，他还不得给自己活活气死。
念及此，她赶忙检查少年的伤势，他胸膛一个巨大的血洞尚在流血，衣物褪去后，一身雪肤被十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破坏，伤口周围翻起碎肉，还有药物腐蚀的痕迹。
出手的人似乎想让他受尽折磨而死。
卫长风眸色渐暗，强压住心中愤怒，她两指一并，点在他的眉间细探。
果然是困身咒。
妖族原身肉-体强横，甚至有移山填海之能，何况玄狐还是上古大妖后裔，他们濒死时的爆发力连飞升境的修士都要避让三分。
可若中了困身咒，人形无法变回原身，妖力受限毫无反抗之力，连伤口都愈合不了。
所以才会被欺辱至此。
探查完毕，卫长风一手结印，一手贴在少年胸前。她掌中凝聚起的雪雾发出柔和的光，盘旋在伤口处。
他眉头紧皱，呼吸急促，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
“娘亲……”
呢喃的人眼尾泛红，一滴泪水划过朱砂痣流进白发。
卫长风眼中错愕一闪而过，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擦去那道泪痕。
随着灵力输入，破开的皮肉重新生长，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很快便恢复如初。
少年苍白的脸慢慢开始恢复血色。
卫长风面色疲惫，唇角微勾，玄狐恢复力极强，缺胳膊少腿都能重新长出来，何况还有灵力相助。
只是那道咒……
她回忆了一下曾在师叔那里听了一耳朵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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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咒术的方法，凝神聚气，循着记忆做出结印——两手无名指直立，其余八指背面相贴，以此托住少年的脸。
灵力输送，紫色咒文像是小虫密密麻麻地从那具身体飞出，卫长风当即喝道：“破！”
紫色瞬间消散。
雪白的长发从发尾向上慢慢开始变黑，犹如上好的锦缎泛着温润的色泽，妖冶之气淡化，少年的面容因乌发显得清雅灵秀。
鸦羽般的眼睫颤抖着，狐狸眼慢慢睁开，懵懂无辜之色比方才的乖张艳丽还要勾人心神。
卫长风见他恢复生气，欣慰地说道：“再过一刻钟就能变回真身了。我看你妖龄尚小，是自己来中洲的吗？最好先回妖界，那两人形迹可疑……”
狐狸眼猛地睁大。
卫长风正检查着他的身体，感受到掌下心跳过快，不由严肃道：“心绪起伏不宜太大，虽然玄狐恢复地快……嘶！”
手上剧痛，她下意识缩回手，就见掌上多了一圈牙印，细密的血珠顺着齿痕渗出。再抬起头，已无少年的身影。
卫长风浑不在意地甩甩手，还好咒已解，应该没有大碍了。
她摇摇头叹道：“真是个急性子。”
月已西沉，晨光熹微。
身体因灵力消耗有些疲惫，卫长风伸了个懒腰，余光见天际一抹鱼肚白，璀璨生光。
她恍然惊觉时间飞逝，暗道不好，急忙御剑向山顶飞去。
四下寂静，只有清晨的鸟鸣，潺潺的泉水声。
半响，一双雪亮的狐狸眼闪现，茫然地看向那道远去的身影。
……
风声呼啸，一男一女穿梭在山峦中，迅如闪电。
“师姐，我二人联手，纵横妖界尚不在话下。就算卫长风名声大，却未必……”
男子心有不甘，谁知道那些所谓的剑修天才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
女子目不斜视道：“师尊两年前曾和她交过手，三百招内未占上风。”
“那时卫长风才十七岁。”
男子不敢置信道：“师尊她……”
女子不再多言，素手轻拂，两人的脸在风中融化，皮肉掉落后露出的面容俱是清雅绝伦。
“此事有我一力承担，回去后别多嘴。”
男子愧疚道：“是，师姐。”
……
云层在晨光照射下瑰丽多姿，万丈陡峭的高崖对于凡人来说足以吓得肝胆俱裂，身手矫健的少年身轻如燕攀爬在悬崖峭壁间。
她双手扣着山壁凹凸，眯着眼睛四处张望，待看到一朵黑色小花时喜上眉梢。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那朵花上，蜷缩着的花瓣伸展开，露出洁白的花蕊。
花蕊上卧着一个拇指大小全身金黄的小人，它胸口规律地起伏，小身子蜷缩睡得像个婴孩。
卫长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折断花茎，然后静静看着那小人，见它没醒便轻柔地将花瓣收拢，缓慢地放进怀中。
做完这些她单手发力，腰部一用劲，整个人便轻巧地翻了上去。
卫长风赶忙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轻敲三下，迫不及待呼喊着，“黄老板！”
玉牌一亮，她的眼眸跟着亮了起来，笑容在金灿灿的朝霞中格外耀眼。
“我已采到春不足，万年春您可得给我备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