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继任延尉 青碧浣缃
    刘付清泠眼眶悲红,泪噙在眼角,袖遮掩,旁人看不见。

    她一番话意气激荡,席间众人闻皆感言,肃然正身,定定看着她手中那张万民陈情表。

    明昭帝被她一番话轰得坐立难安,他思绪千载,如乱线缠绕难解,揉额道,

    “刘付清泠,你所求为何?”

    刘付清泠坚毅:“唯愿替父正名。”

    “罢了,许是当年误判,你若执意替父正名,朕便给你。”事到如今,明昭帝还在为自己辩名。

    误判?你要便给?刘付清泠冷笑,只觉荒谬非常,仅仅是误判,她便在大雪中跪足了十个时辰,仅仅是误判,便可轻易屠她满门。

    这般毫无分量的认错,明昭帝是否知悔!

    她要的,远不止这些。

    她还要向那冤她父亲的奸佞一一索命,要驭马踏平这肮脏迂腐的朝堂,要用手中长剑剁下明昭帝的头颅,如此这般,方可慰冤魂安然长眠。

    刘付清泠并未应明昭帝。

    轻飘的话语杀死了数百人,哪有这种道理。

    她不愿开口接话,明昭帝也懒得再理她。

    空气凝滞如一障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将席间众人齐齐笼罩在内,呼不得,也吸不得。

    “陛下……”宋卓刚要开口替刘付清泠请封,却被孟仲声断。

    孟仲抢辞:“陛下,如此看来,刘付将军一事确属错判,不若将那贼人处死,给刘付将军一个交代。”

    “来人!”殿前侍卫刀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证人就已经被一剑封喉了。

    孟仲见那人咽气,此前不安的心这才落定。

    那证人是孟府小厮,若再留几刻,将他一并供出来了,再加诸前几日孟善南一事,明昭帝难免心生猜忌,伴君如伴虎,到时候他孟府落得个与刘付府一般的下场,这才是真的完了。

    不过现在那人死了,如此一来,若刘付清泠还要追究些什么,也是死无对证了。

    “快脱下去,以免污了陛下的眼。”孟仲连忙朝那侍卫摆手。

    宋卓也从席间行出,他双手交合,上举于眉间,朝下拜,正声道,

    “陛下,现下事已揭明,玉渊将军理应女承父职,继延尉一职,官拜九卿。”

    明昭帝一番听下来,眉头紧拧难展,勉强道:“刘付清泠,袭延尉一职,你可愿意?”

    刘付清泠接话,声含涧雪:“愿意。”

    明昭帝不耐摆摆手:“那朕便准了,都退下吧,朕乏了。”

    “你们一群玉梁人把我当傻子耍呢?”

    呼汉旗在旁看着这出戏,那一群人唱得有来有回的,竟无一人把他放在眼里,眼见明昭帝齐声就要走,他怒极,一声喝住明昭帝。

    明昭帝此时也很不爽,玉梁国力远甚匈奴,此前他只是同他客套,没曾想那人竟将他的大气视作懦弱,还蹬鼻子上脸了。

    本就被刘付府一事折腾得心烦,他再也忍不住了,冷哼道:“你莫不是忘了,这是玉梁,不是匈奴。朕允你选妃一事已是莫大的恩赐,你还想怎样!”

    呼汉旗被吼得莫名,此时气势也弱了三分:“不…如何。”

    “哼。”明昭帝摔袖离去,将众人撇在席间。

    见明昭帝走了,众人也纷纷起身离去。

    叶惊秋一把拉住段洵,嘴里还塞满了吃食,他用力咽了一口,着急道,

    “诶诶诶,别走啊,这沙梨的天山雪蟹很好吃的……”

    段洵走得干脆,只给他留了个背影。

    “诶!这雅安杏花酥也很好吃啊……”

    程翊利落起身跟上。

    “不试试西梧的酥油茶吗?”

    商时序也拂袖离去。

    “都是群没口福的,别走啊,等等我啊……”

    叶惊秋慌忙起身,还在不停往袖中揣着席间美食。

    他提步小跑,食物边跑边落。

    一枚杏花酥落下,滚到誉漓脚边。

    誉漓拾起,扔进一旁废篓,又从袖中翻出手帕擦净双手,坐下开始修剪蜀葵花茎。

    她将修建好的蜀葵次第放入双耳净瓷瓶,间缀翠叶,青碧浣缃,看得颇为赏心悦目。

    誉漓满意地点点头,倏尔开口:“听说昨日阿泠如愿了?”

    虞锦一不住摇头:“我若是她,所求应不止这些。”

    “全家人无辜枉死于一污名,末了还被一句话轻飘飘地揭过,任谁也受不了,她偏偏还就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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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誉漓浅叹:“江晚,慎言。”

    虞锦一闻言噤声,啜茶远眺,眼底尽是惋惜与不解。

    她出神,忽的,自楼外行来一位身着杏白色襟袍的公子无意撞入她眼眸。

    那公子发束白玉冠,手摇折页扇,面上谦谦和煦,笑如春风温润,眉目间线条清晰分明,又平添几分了朗俊。

    那是…程翊?

    小时候还是个胖墩子呢,这么多年不见,他怎么长得如此苗条斯文了。

    虞锦一思绪被岔开,还在纳闷呢,楼外一行人已行上二楼雅间。

    叶惊秋最先坐定:“方才出门我才瞧见我我爹已经在写那刘付二小姐的延尉告身了。”

    “何时落定?”段洵接上。

    “估计明日上朝时能颁下。”

    程翊闻言开口:“虽然能颁下,但也接不稳吧…”

    话落,众人噤若寒蝉。

    “话说,你拿到隐卷了吗?”

    段洵一语打破席间宁静。

    “还未。”萧沂不急。

    “你那日可是信誓旦旦,说让她双手奉上给你,怎么,还有你萧沂搞不定的事?”段洵揶揄。

    “急什么。”萧沂不紧不慢地沏茶。

    盏中碧汤翻涌成浪,倏尔静定,茶叶浮沉飘摆,又坠至杯底。

    屋内寂寂,楼外骤然震起,惊天动地的声响自西南而来。

    雅间内的人齐齐扭头,唯萧沂面不改色。

    他笑得轻盈。

    “瞧,这不就来了吗?”

    在座少年的脸色无不凝重,皆拧眉不语。

    片刻过后,段洵艰难开口,

    “隐卷现世,江湖必乱。轻则各家纷争不断,重则……”

    “白骨露野,生灵涂炭。”

    楼外天光大亮,灼灼耀目。

    一道士行至街中站定,那人腰间挂一檀木葫芦,发由藤条挽起,白须绺绺。

    他面色大慰,捻须微笑:“白虹贯日,彗星长竟天。”

    “天下,要大乱咯。”

    那人摇晃离去,背影消于天际。

    ……

    “什么?”宋卓大嚎一声。

    “阿芜,你要去仰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