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没有错!
    小时候的燕晚霁虽然在外装得沉稳,好像很早熟,但其实内里还是个有些骄纵的小姑娘。

    毕竟没背上血海深仇之前,她也是被南齐城千娇万宠养长大的燕府大小姐。长辈疼爱,兄长阿姊纵容,还有个捡回来的小尾巴。正是春风得意,无忧无仇的好时光。

    “大小姐!您快些下来呀,这样太危险了。”众仆从围绕着一颗高树,都抬着头焦急地叫喊到。

    已到冬日,树光秃秃的,远远就能看到那树叉上坐着个身着红袄的小姑娘。她生得可爱,脸上却挂着些有些恶劣的笑容,嘴角还有些划痕,远远地眺望着远方,不理会树下的喊叫。她的手已经冻红了,却还是牢牢地抓着树干,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手上被划出的血痕。

    燕晚霁刚刚和从阳城迁来做生意的富商陈家的公子打了一架,虽然那公子大她快五岁,但从依旧把对方修理得很惨。开玩笑,再过一百年那个嘴巴臭的小胖墩都打不过自己!

    寒冬已至,很多灾民逃到了南齐城。但南齐的冬天很冷,若是没有足够的食物和炭火,会有很多人冻死在冬天。燕家捐献远远不够安置灾民,让南齐每家每户都拥有足够的炭火粮食。燕家的家主便办了场宴席,邀请南齐城的权贵们,富商们到燕府一聚,为寒冬赈灾筹款。

    这陈家虽初来乍到,却在阳城积累了不少钱财,或许是刚入南齐城想要讨好燕家,融入当地,陈家的家主满口答应捐献黄金四千两,近乎所需成本的一半。

    燕晚霁的父亲大悦,全府都重视起这新来的陈家。燕家大小姐也知晓其中利害,也收敛了平日的性子,优待这陈府公子。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当着燕晚霁的面侮辱人。

    被她捡回燕家的那个小书童姓晏,没有名字,他老爹不识字,本想送他去读书后自己取一个,没想到世事无常,没等到那一天。

    燕晚霁也没给他取名字,等到他识些字了,才催促他认真给自己取个名。

    然后那小书童便老老实实郑重地翻起了书卷,直到今天也没取好自己的名字。所以燕晚霁总是左一个晏小书童,右一个小燕子的乱叫他。

    她家小书童生得漂亮,把他带回家之后洗了三桶污水,才洗出一个白生生的俏公子。小孩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她便骄傲地把他带在身边。

    权贵人家的小孩是不会知道于普通人而言,美丽是个错误。燕晚霁也不知道除了南齐城,所有的地方都流行买卖仆从。于上位者而言,这是自然而然的事,被买卖的仆从都不算人。

    在陈胖墩的眼里,也是这样。跟在燕家大小姐身旁的书童很漂亮,于他而言就是可以随意交易的漂亮点的仆从。

    他的父亲才刚捐了四千两黄金,都不知道能买几万个漂亮仆从。他便高傲地向燕晚霁开口讨要小书童。

    光是看着小书童乞求的目光,就知道他不愿,燕晚霁想也不想地拒绝了陈胖墩。

    陈胖墩虽不悦,但也没在地头蛇家里发难,就等着小书童落单的时候。

    “喂,你,就是你!过来。”陈胖墩傲慢地对着小书童说道。他盯视着那个穿得素净的男孩,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一身白袄就能轻松吸引别人的注意。这样稀奇的宝贝当然要把弄看看。

    小书童有些犹豫,他本是出门来与燕晚霁一道送客,不想这人会磨磨蹭蹭留到最后。此刻燕晚霁被父兄叫去与燕老太君的闺中密友姜家祖母寒暄,平日里风风火火的燕晚霁,乖乖巧巧地回到前堂认客。虽只是一门之隔,但此刻没人能再给他解围。

    刚刚在席间,燕晚霁就因为他得罪了这位陈公子。小书童知道陈家为灾民捐了很多很多钱,买千百上万个他都值得。他有什么反抗的权利?

    于是小书童迈开了僵硬的步伐,等着陈家公子羞辱他。

    “跪下,我缺个脚凳。”

    小书童僵了身子,但还是顺从地跪了下来,一瞬的迟疑是为了他的新袄子,他第一件暖和的,干净的过冬袄子。

    看出了他的迟疑,陈家公子生出不耐,一脚踩在他的背上,让他深入泥泞。

    还是脏了。

    小书童从来都是认命的,他也早知道在灾祸年,像他这样的人,命如草芥。倒不如说南齐城才是让他觉得不真实的地方,未入奴籍,有口热乎饭吃,冬日里还能拿到那件白袄子。大小姐虽然私下有些淘气,但是个好人,待他很好。

    这些日子里,他像飘在云端,浸泡在蜜罐子里。他还识起了字,这几日正在认真给自己取个名......

    “贱奴,把背跪直了,若是让本少爷摔下来,就把你浸湖。”陈胖墩看着小书童的顺从,心中不由得升起快感,把美丽的东西掰碎,看他的顺从与脆弱。他的父亲教育他,人生来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下贱的人永远下贱。商的头上还有好几个阶级,他也没少被权贵家的孩子羞辱。

    所以,他要把跨越不过的沟壑,受到的羞辱都投诸于普通人。

    小书童没有迟疑了,要真的算起来,这个陈家的小公子不算是最羞辱人的那个。尊严什么的,他没有拥有的资格,像他这样的人们啊,光是活着就要拼尽全力了。

    于是,小书童跪直了,乖巧地让自己深陷尘埃里,染脏他还拥有的一切。

    察觉到脚下人的动作,陈家公子笑得张扬起来,他开心得直不起身子。“我啊。就喜欢像你这样识趣的狗。跟我走吧。”

    乖巧的小书童沉默了一下,陈家公子快要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正要无趣地登上马车离开。

    然后小书童倔强地小声道:“不要。”

    他知道只要忍过,就不会有下文了,陈家公子不敢真的带走他,他的回答没有意义。但他又想起了小小的,坚定的燕大小姐。

    果然还是太幸福了,所以他小声地反抗了。

    陈家公子没有生气,脸上满是诡异的兴奋感,“你刚刚是在以下犯上吗?”

    他又跳下了马车,抓着小书童的头发就把人拉起来,听着小书童的痛呼,心里全是快意。

    脏兮兮的,脆弱的,美丽的,下贱的仆从。

    疯狂的殴打宣泄着他心中压抑的恶意,“以下犯上”是他心中永远无法跨越的条例,别人用在他的身上,他就要用这个条例成百上千倍还给下层人。

    痛,钻心的痛,十二月的风刮起了心中的寒意。小书童瞳孔涣散,望着远处高高挂起的灯笼,艳红色的影子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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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

    他不想死在什么都还没完成的时候。他想读更多书,想给自己取个名字,想吃上城西的莲子羹,想要报答大小姐,想要为和他一样饿过的人出一份力。

    人啊,得到的越多,就会有贪念。瞧瞧他,除了活着还多了那么多妄念。

    “你他爹的!”这是清醒前小书童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小书童是在自己小小的卧房醒来的,瞧见他醒来,燕晚霁身边的掌事姑姑惊鹊喜出望外。

    “你终于醒了,怎么样,医师看过没什么大碍,就是需要静养。那陈家公子也太不讲道理,竟然把你打成这样!”惊鹊很是气愤,喋喋不休地咒骂着陈家公子。

    一侍女推门进来,焦急地对惊鹊说道:“姑姑!大小姐爬上梧桐树了,现在还不肯下来。”

    大小姐打了陈家公子,虽然罪在陈家公子,但在陈家眼中,因为区区一个仆从就把自家的继承人快要打成残废,不可理喻。

    燕家家主燕天傲换作是平时定要骂他陈家祖宗十八代,还要夸他女儿打得漂亮,说不定自己也要修理那满嘴三六九等喷粪的老子一顿。

    但四千两黄金不是笔小数目,南齐城没有那么富裕,可能再没有人能补上这个窟窿。想想南齐城的灾民和穷苦的百姓,平日里血气方刚的燕天傲没能挥出拳头。

    他送走了陈家,没有怪罪燕晚霁和她的小书童,只是沉默地去大门口望着来往车水马龙,终是叹了口气,要自己去道歉。

    燕晚霁不可置信,她纵横南疆战场多年的阿爹,顶天立地一辈子不服输的阿爹要低声下气地去给那家傻缺道歉。

    她知晓四千两黄金的重要,但还是不能接受。自出生开始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顺风顺水的燕家大小姐,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得不的无力。

    她承认她逃避了,所以爬上了那棵高高的树,眺望着南齐城平整的房屋。但她绝不后悔,就算再来几辈子,那几拳也绝对会落在那傻货的脸上。

    树下又是些惊呼声,突然还传来摩挲树皮的声音,她往下看去,那本该乖乖趴在床上的小书童,有些生疏地向上攀爬,但爬不上上来,总是爬两步落一步。

    燕晚霁觉得有些新奇,颇有兴致地看着他努力的模样。直到身上的伤口崩裂,血染红了他单薄的衣襟。

    “你蠢吗?为什么一定要爬上来。”燕晚霁颇有些气急败坏,不明白这小书童怎么这么执着。

    小书童有些迷茫地抬头回应道:“我想上来陪你。”

    真的蠢死了,燕晚霁叹了口气,翻身几步就落到了树下。

    她其实已经想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听小书童说两句话。

    “喂,我问你,我今天做错了吗?”

    小书童垂下眼,回答道:“小姐不该救我。但不是小姐之错,是我之错。”

    “哎呀,你真的蠢死了。我没有错!你也没有错!没有错没有错没有错!记住了没有!”

    小书童有些茫然地看向了他有些暴怒的大小姐,然后大小姐笑了,笑得很畅快。

    小书童也跟着笑起来,小声道:“记住了。”

    “我要去道歉,我自己去。”不是因为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