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
    没有信号,就意味着无法联络外界。

    许知蕴现在只好庆幸,起码还有电。要是连电也没有了,那是真的一片漆黑了。

    她只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最坏的后果。她在书房里坐着,但坐一下就要起来走一会。她很希望有人能和自己说说话,缓解她的焦虑,但没有通话信号也没有网络,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感到了一阵恐惧似的孤独。那样的孤独攫住她的心,让那颗心被吊起来,久久无法落地。

    明明什么事也没做,但却无端感到一阵疲惫。

    可就算是疲惫着,也无法入睡。风雨声和雷声轮番在耳边响起,反而使人在疲惫中还带着亢奋。

    许知蕴窝在书房的沙发椅上,戳一戳面前呆呆的小恐龙。玩偶好像永远都没有心事,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小恐龙,小声道:“……你的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呢?”

    可惜这个问题并不会有应答。

    她漫无目的地发着呆。手机的信号时有时无,可那微弱的一格也改变不了什么。她靠着椅子,脑海里掠过无数思绪,那些思绪就像空中飘着的蒲公英的绒毛。人想得多了,就容易变困。她握着手机,头慢慢地靠在椅背上,头发慢慢滑落下去,闭着眼睛,似乎马上就要沉入梦乡当中。

    她想那么多,但却不如什么也不要想。想得越多,越令人害怕。

    梦里似乎也会有无止境的风雨声。

    但这场梦终究是做不成。

    因为在世界完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她听见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那是皮鞋拍打在瓷砖地面上的声音。啪嗒啪嗒,带着潮湿的气息,飞奔着,由远及近。

    仿佛在这脚步声所经过的地方,所有的门都被一扇扇打开了,所有的灯光都被一盏盏点亮了。这一阵阵的声音,紧凑得使人感到无端的紧张。

    但许知蕴却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踩着拖鞋,也不管穿反没有,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口。没有看见人,但她确信这人绝对就是程烨然。一定没有别的可能。

    她有些哆嗦着伸出手来拧门把手,门吱呀一下开了。外边的冷气袭上她的面颊。

    而就在这时,那双湿淋淋的皮鞋的主人就正正好奔到她的面前,站定住了,一分一秒也不差。许知蕴的视线从那双不断淌水的皮鞋,流连到他湿透的裤子,再到往下滴水的皱巴巴的衬衫、脖颈、最后到他的脸上。

    “知蕴,我回来啦。”

    他的头发湿得彻彻底底,一绺一绺地搭在光洁的额头上。眼睫毛似乎也挂着水珠,一眨眼就要落下来。只是那双眼睛仍然是亮晶晶的,比夜空中所有的星星都要亮,比所有的探照灯还要亮。

    许知蕴一时怔在原地,她看着程烨然,嘴唇动着,想说什么,但发现所有话都哽在嗓子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仿佛一说出来,就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没有尽头了一样。

    她扑过去,想要拥抱他,但他轻轻地推开了。许知蕴第一次表现出她的强硬,她没有管程烨然的推拒,而是不由分说地抱住他,随后抓住他的手,将他拉进了屋里。

    程烨然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肩膀。

    “我身上湿……”

    许知蕴打断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程烨然看着她,微微地笑了笑。他俯身在她的耳边一点一点说:“不要担心,你看,我回来了……”

    什么事也没有,好好地回来了。

    许知蕴忽然又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如梦初醒般,催促他把鞋子换了,然后赶紧进浴室,“你赶紧洗澡换衣服……一身湿漉漉会感冒的,快点快点……”

    她把程烨然推进了浴室,然后去帮他拿换洗的衣服。争分夺秒总是没错的,万一什么时候就没有电了呢。

    程烨然很快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许知蕴早就准备好了吹风机,把程烨然拽了过来,一句话没说,就开始帮他吹头发。她动作很快,却很轻柔,手指在他的发间游走。程烨然说:“我自己可以来的。”

    许知蕴没理他:“我吹的比你快。”

    没用三分钟,许知蕴就吹干了他的头发。放下吹风机的那一刻,她恍惚间感觉自己似乎也放下了全部的力气。心中那一块吊起来飘荡的石头,终于在此刻落了地。

    而程烨然凑了过去,轻轻地吻上她的嘴唇。她一转头,发带就滑下去了,但谁也没有管。这不是第一次接吻,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却是最令人安心的一次。他们互相吻着,柔柔的,在这柔和之中,又能感到一阵热烈,慢慢地从他的心脏过渡到她的心脏。

    许知蕴只觉得自己急促的心跳逐渐平和下来,面前笼罩的那层冷风散去了,身心都要融化在里面。

    一吻结束,程烨然捧住她的脸,将最后的吻印在她的额头。

    许知蕴一下笑出来。

    “这算是晚安吻吗?”她问道。

    “不算。”程烨然说,“这算是接吻的最后仪式。”

    他捡起发带,帮她绑头发。许知蕴忽然想起那天他们在艺术馆,也是他帮她编头发。她没好意思告诉他,他编得实在太好看,以至于回家后她都没舍得拆。

    “你是开车回来的么?”许知蕴问他,“我听说地铁和公交全都停运了。”

    “嗯,趁雨小的时候开车出来。不过开得差不多的时候感觉实在开不动了,就停在了附近一个车库。玉兰街的拐角。雨又下了一阵,风小的时候,我就骑共享单车回来了。”

    他笑了笑:“我运气是挺好的,刚把单车停好,雨就下大了。不过没关系,只要风不大,我总是能到家的。对了,我先前给你发了消息,不过没有网络,你应该没看到……”

    他们翻出各自的手机,核对了一下给彼此发的信息。所有的消息都没发出去,后面都跟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他们看着看着,忽然就感觉心被这一群群的消息填满了,连带着这屋子,都被某种无形的东西装满了,一点也不空虚。

    没有网络,没有信号,电视打开来是黑屏的。他们尝试着给各自的亲友打电话,仍是卡卡壳壳的,索性放下手机,躺在卧室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

    时钟仿佛被人为地拨慢了。

    她给他说自己翻译的故事。那故事已经到了尾声,与月亮息息相关的家族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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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也随着这尾声而渐渐低下去,似乎完了,又似乎没有完。他给她讲办公室里的焦灼,一路上的见闻:地铁停运,地面交通一团糟,周边的店铺全都关了门……

    一场二十年都没有见过的台风,很容易将人为的、非人为的东西都摧毁了。

    程烨然说,回来的时候,他看见一块广告牌跌在那里。

    许知蕴说,她听见那声巨响了。业主群还在讨论呢。

    说话的时候,窗户咯吱咯吱地响。然而有人同自己说话,窗户的响声也显得没那么可怕。

    风雨渐渐小了。

    窗户的响声也低微了下去。

    许知蕴留神听外边的动静,这会惊喜道:“程烨然,感觉这天气很快就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传来一阵“滋啦滋啦”的躁动。

    屋子里所有的灯,啪地一下全黑了。紧接而来的,是附近人同时发出的惊呼。一层一层,不同的话,相同的惊诧,叠起来就像海浪。

    “停电了!”

    她翻身起来,看外边别的居民楼。但窗外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没有居民楼的灯光,没有路灯的灯光,世界仿佛被什么东西罩住了,密不透风的黑色。

    余留下来的仅有手机惨白的灯光,虚弱无力地在这一方黑暗的空间里拼出一团光亮。

    “停电了……”她喃喃道。

    没有了光,一片沉寂。呜呜的风声又变大了,这是一片平淡,平淡中带着没来由的恐怖。

    程烨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们都打开了手机的电筒,照亮了面前的一方天地。

    他说:“我去拿蜡烛和火机来。”

    许知蕴听见嘻嘻索索的声音,看见他起身走到书房去拿蜡烛和打火机。在手电筒的灯光下,他映在地板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甚至有点奇形怪状。他走去了隔壁,许知蕴也跟过去。他们互相说着话,随后程烨然走了回来,手里举着东西。

    他们把烛台放好,蜡烛插上。拢着手,打火机对准了芯子。啪嚓一下,火舌轻轻一舔,就燃了起来。

    暖黄的烛光一下子照亮了两人的脸庞。这光线很有年代感,人的五官似乎都在这昏黄的光下变得模糊。

    许知蕴说:“感觉点蜡烛照明是很久以前的事。”

    “是啊。很久了。”

    烛火微微跃动着。许知蕴和程烨然一起躺在床上,任凭蜡烛慢慢地燃烧着。烛光照出他们的影子,连在一起。也不知道电什么时候来,但总会来的。

    许知蕴枕着程烨然的手臂。她感到自己的心是安静的。尽管外边有风的呼啸声,雨水落地、树叶哗啦啦的声响,可她就是觉得内心里有一种奇怪的充盈。现在什么电子设备都用不了,喧嚣的世界归为沉寂,然而在这样的沉寂之中,才能真正明白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

    她忽然感到一片通明。

    “我——”她顿了顿,发现自己竟然如释重负了。

    “你去德国这件事,我不反对,而且自始至终不会反对的。”

    她微微一笑:“你去吧,只是……”

    只是我是不会单单站在原地等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