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都在食堂,宿舍楼里空荡荡的。
苏药长驱直入,准确的找到了冯大少的小单间。
门没关,冯通正趟床上玩手机,听见脚步声连眼都没抬,懒洋洋的问道,“肯德基买回来了?”
苏药说,“要买自己买去。”
冯通这才看向门口,见来人是她,顿时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我还想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送上门了。”
这下连您都不说了。
苏药避开一地狼藉,进了屋,“找我算什么账?”
“你不是说你们都不管我吗,凭什么没收我东西?”
苏药挑眉,抬手打掉他指着自己的手,“是没管你啊,你看看整个基地,还有哪个学生能像你这么自由?”
冯通怒,“那就把东西还给我。”
苏药摇头,“那可不行,我只是说不管你这个人,又没说不管你的东西,还是那句话,在这基地,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你,但是你那些东西怎么处理,得听我们的。”
冯通气结,“你们没收老子零食,是想把老子饿死吗?”
苏药说,“食堂有饭。”
“老子不想吃!”
苏药耸肩,“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咔嚓一下,仅存的床架子也被冯通踹掉了一个角。
苏药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一百块钱,“这屋里的家具怎么着也得赔个千八百,你这一百块我就先收了,剩下的想着交给闫主任。”
冯通一愣,“钱怎么会在你这里,我不是告诉闫主任——”
他终于反应过来,“我要的肯德基呢?”
苏药说,“你梦里呢。”
梦里什么都有,至于能不能梦到,那就得看做梦的水平了。
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种气,冯通气得差点吐血,梗着脖子吼道,“你敢这么对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你一个小助教,我爸分分钟就能把你赶出学校,我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苏药的眼神猛的忽闪了一下。
冯通见她神色不对,还以为她终于知道怕了,重重的啐了一口,这才觉得顺气儿,“你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谁知话音刚落,苏药的眼睛刷的一下子就亮了,“此话当真?”
冯通一愣,“什么当真?”
苏药忍不住追问,“你真能让你爸把我赶出学校?”
冯通点头,总觉得对方的反应和他预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得到肯定答案的苏药顿时乐坏了,赶紧帮他把手机从床上拿过来,“打,现在就打。”
早说啊,她刚才还在想该怎么做才能让冯家快准狠的对她下手,最好是沈回秋还没反应过来,她人已经远走高飞了。
没想到冯大少这么善解人意。
她瞌睡还没打,已经先递来了枕头。
冯通彻底傻了。
苏药拍了拍他肩膀,“加油,我看好你。”
她未来的幸福可就靠眼前这个人了。
冯通终于回过神,不由得黑了脸,“你少阴阳怪气,别以为我不敢打。”
苏药眨巴下眼睛,冲他做了个赶紧的手势,其实她真没阴阳怪气,只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而已。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冯通果然被她气到,咬着牙拨了个号码出去。
苏药偷偷往屏幕上瞄了一眼,备注是爸爸,看来确实是打给冯父的,她这才放心,并且做好了随时火上浇油的准备,以便冯大少能够顺顺利利的告完她的黑状。
然而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对面给挂断了。
苏药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在电话拨通的瞬间冯大少很贴心的按了免提,当然,贴心是对她而言,而冯大少的目的只是单纯想看她吓得痛哭流涕屁滚尿流。
冯通不死心的又打了一遍,结果这次才响了一声对面就传来占线的声音。
拒接的态度很明显。
冯通没想到冯父会撂他电话,还是当着苏药的面,尤其是在他刚夸下海口的时候,这让他既觉得憋屈,又下不来台,一张脸从白变绿,从绿变红,跟调色盘似的变了好几个回合。
苏药也失望,又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只能劝,“或许你爸正忙呢,要不一会儿再打?”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戳着了冯大少的肺管子。
冯大少深吸口气,又第三次按下了拨出键。
这次竟然没有直接被挂断,电话连着响了好几声,久到两人重燃的希望再次一点一点的被浇灭时,电话终于被人接起。
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冯通瞬间就忘了刚才被他爸连挂两次电话的事,得意的瞪了苏药一眼,接着委屈巴巴的喊了声爸爸,正要开始大吐苦水,却听冯父道,“小通啊,你今年也十九岁了,我和你妈,还有你两个哥哥一直都宠着你,也是时候该让你锻炼一下了,这次军训就是个机会,你好好表现,别任性知道吗。”
冯通傻了,“不是,爸,有人欺——”
冯父打断他,语气有些微妙,“什么七,我还八呢,总之你在那边不许给我惹事,不然回来当心我打断你的腿,还有,你妈昨天飞F国了,你哥最近也忙,你不要去烦他们。”
说完不等冯通再开口,直接挂了。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苏药目瞪口呆,说好的最得宠的老来子呢,冯父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突然发现孩子抱错了?
却不知刚挂了儿子电话的冯年此刻正冷汗涔涔的坐在一间办公室里,冲书桌对面的男人笑得谄媚,“真不好意思,我儿子给您添麻烦了。”
男人好整以暇的看过来,“冯总客气了,是我的人不懂事。”
冯年忍不住掏出手绢擦了擦汗,“别别别,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愿意帮我管教儿子,是我们冯家的荣幸。”
“荣幸?”
男人停顿片刻,缓缓勾起了唇角,“可我记得,冯总半个月前并不是这么说的。”
哗啦一声,桌上的茶杯被失手打翻在地,冯年顾不上捡,白着脸解释,“沈先生您误会了,我那是——我那是逼不得已才这么说的——”
男人打断他,“沈先生?”
冯年这才反应过来,“沈院长,沈院长您听我解释,我们冯家对沈家那绝对是忠心耿耿,没有二心。”
男人冷眼看了他几秒,才重新开口,“是对沈家,还是对我?”
冯年瞬间卡壳。
男人像是早就知道答案,慵懒的往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冯总这招偷梁换柱用的倒是得心应手,不过还是奉劝冯总一句,人啊,眼睛可以瞎,但是脑袋不能坏,别一时糊涂跟错了人,站错了队,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冯年艰难的点了点头,“您——您说的对。”
男人似笑非笑,“其实今天叫冯总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给你们那位沈先生带句话,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他也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全身而退,我那个助教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冯年几乎落荒而逃。
进门的徐敬涛刚好与他擦肩而过,不由得惊讶道,“冯家知道了?”
他刚接到闫勤俭的电话,得知苏药在军训基地跟冯家小少爷杠上的事,共事几十年,他太了解闫勤俭那老小子了,摆明是怕得罪人,所以想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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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把这烂摊子甩给他们。
只不过冯家得到消息是不是也太快了点儿。
不会是冯家那位小少爷真告状了吧?
男人撩起眼皮,“知道什么?”
徐敬涛一愣,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其实也——也没什么,就是小苏那边,可能跟冯家那孩子有点小摩擦,不是什么大事。”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口气,“小苏的出发点肯定是好的,也有责任心,只不过还是太年轻了。”
男人没说话,嘴角却若有似无的勾勒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而此刻的苏药还在宿舍里和冯通大眼瞪小眼。
冯大少自从被他爸撂了电话,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一样,从迷茫到惊恐,再从惊恐到绝望,那心路历程波折的苏药都不忍心再打击他。
幸好快到集合的时间了。
离开时,冯大少正对着窗外那只呱呱大叫的乌鸦怀疑人生,苏药没打扰,顺手帮他带上了房门。
整整一天,冯通都没出现。
闫主任担忧,“别再是饿晕了,我听学生说,他那屋的门一直关着,就没出来过。”
苏药累的要死要活,这一天还真没精力去关注冯大少,“放心,一天不吃饿不死人。”
最多是就是受的刺激有点大。
别说冯通,连她都有点接受不了冯父的态度,明明之前说的是冯父纵容这个小儿子已经到了毫无原则的地步,要星星就绝对不给月亮,怎么现在态度说变就变。
眼看到手的希望又变得渺茫,她还想绝食抗议呢。
闫主任忍不住提醒她,“这事儿过犹不及,真闹大了,冯家那边没法交代,你还真想因为这点事儿就丢了饭碗啊。”
苏药幽幽的叹口气,她倒是想。
不过看冯父目前的态度,难。
晚上的训练直到九点才结束,起因是三班的一个男生出言顶撞了一毛三连长,一毛三一怒之下便拉着整个操作的学生加练,直把那男生练得痛哭流涕才让所有人回去休息。
而苏药按照约法三章,还得再继续加练。
齐麟不负众望的再次成为留下监督的那个倒霉蛋。
两个人一直折腾到十点多。
齐麟苦着脸抱怨,“小苏老师,咱就不能换个人么。”
苏药舔了舔舌尖,还没开口,齐麟却先抱着脑袋投了降,“行行行,我知道了,出来混迟早要还,我回去就写出来挂墙上当座右铭。”
苏药乐了。
同样是富家少爷,但是齐麟可比冯通可爱多了。
山里的夜晚没有霓虹楼宇车水马龙,也没有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却是难得的宁静。
苏药一屁股坐在地上,正仰着脑袋数星星,有人走了过来。
余光里,一杠三星的肩章在路灯下闪闪发亮。
“练完了?”
齐麟看清来人,下意识的便绷紧了身体,立正站好,“报告教官,练完了。”
显然是刚才的余威还没过去。
苏药没动。
一毛三瞥她一眼,冲齐麟道,“练完就赶紧回宿舍,已经熄灯了。”
齐麟点头,“是。”
说完转身就跑,刚跑出两步,又疑惑的回过头,“小苏老师,您不走么?”
苏药硬挤出个笑容,“你先走,我和教官还有话说。”
齐麟狐疑的在两人之间打量片刻,最终没敢多打听。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小路尽头,一毛三才重新开口,“腿怎么了?”
苏药顾不上惊讶这人是怎么知道的,猛的抱住腿,疼得龇牙咧嘴,“快快快,抽筋了,教官你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