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云霓掩翳(一)
    自九月起,洛阳的天气就格外异常,洛水旁的桂花被狂风尽数摇落,坊间再无半点桂香。

    揽月楼内,李裹儿坐在窗旁,面前芙蓉白玉茶盏里面的顾渚紫笋散发出袅袅茶香,她看着洛水上的船帆挂起。明明她出门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乌云密布,瞧着墨云翻滚的天隐隐有着要下雨的趋势。

    她面前放着一副卷起的画轴,被妥善安放在一个黄花梨透雕鸾鸟纹的盒子里,“啪嗒”一声盖子被合上,李裹儿决心不再看它,伸手将它推到一旁。

    外面的狂风渐渐平息,随之而来的是豆大的玉珠,街上行人加快步履,一辆马车停在揽月楼门口,而后从上面下来一个蕈紫织金宝相花纹圆领袍的男子,身后的侍卫立即撑着伞上前,随后两人一起进了楼内。

    李裹儿收回目光,手中茶盏落于桌面时楼梯上脚步声也渐渐清晰起来,而后便上来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男子。

    来人疏眉朗目,丰神隽异,即便方才下车时不慎落了雨,浑身也不见一丝狼狈。

    “郡主久等了。”

    薛崇胤语气莞尔。

    身侧的窗户未合,两人能听到檐上淅淅沥沥的落雨声,不少雨珠随着风势飘入窗内落在一侧桌面。李裹儿拿过盒子朝薛崇胤打开,说:“此次的事情算是给兄长添麻烦了。”

    薛崇胤粲然一笑:“本就是举手之劳,郡主如此,倒是有些客气了。”

    然而伸手拿过里面的画轴打开时表情却是一愣,面上转而有些不可思议。

    画上是一幅玉璧照影图,一丛青竹因茭白月色被照影于素壁之上,远看取势近看取质,画上之竹形拟真,可见画者笔力深厚。画画讲究山为骨,水为脉,这幅画上竹侧缓缓流出的溪水也如活水一般,淡墨重叠锐笔横卧间也让其有了如生之感。

    贞观年间京中推崇虞世南的书法画技,而这幅画比之遒劲之道却飘逸更重。薛崇胤确实很喜欢,但还是将其合好放进旁边的黄花梨盒子中。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份谢礼太贵重了。”

    还未等李裹儿开口,他便又接着说道:“郡主不必将此次的事情挂在心上,若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欠了我一个人情吧,等日后我有需要时再来向郡主讨要。”

    李裹儿听他如此只得作罢。

    薛崇胤看着面前的女子琼英腻云,眉宇间却有一丝愁绪,想起几日前在太常寺内薛崇简质问他的话,如今朝中都知张氏要拿宋止齐泄愤,原本不日就要革职的人却被他塞进了太常寺,不仅保住了乌纱帽还得了一份人人艳羡的闲差。

    自天授帝六月份从兴泰宫回到太初宫之后,太常寺便清闲了不少,现下天气异常,想必今年的秋猎也要搁置了。太常寺下有九署,各署分工不同,但不论分到哪个署对于宋止齐来说都是因祸得福。

    薛崇胤此举算是彻底得罪了张氏,如今朝内局势陷入胶着,面上虽然是一派祥和,可几方之间都等待着那最后的奋力一击。朝中斗来斗去是他们的事,薛崇简不明白自己的兄长为何要横插一脚。

    两人并未注意到他们所坐隔间之外还有人,雨还未停时薛崇胤就已经回去了,佛家讲五毒、六欲、七情、八苦,他早已体会过其中滋味,如今欲念再起,却并不能对上佛家讲求的缘法。

    李裹儿唤他兄长,是把他当作同李重润一样的兄长了。

    有缘无份,能概括他的一切苦楚。

    秋日的雨来势汹汹,即便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也丝毫没有要减小的趋势,冷气袭进窗内,李裹儿察觉到自己手背冰凉,却并未打算离开,想着等雨停了再回府。

    落下的雨幕融进洛水,水面飘起如烟的雾气,李裹儿看着对岸的朦胧树影,听得一旁动静转过头时发现武延秀早已坐在对面。

    武延秀大剌剌地坐下,将面前薛崇胤方才用过的茶盏推到一边,看到一旁的匣子问道:“我能看看吗?”

    李裹儿没出声,似乎对他这突然出现的举动不满。

    武延秀挑了挑眉,拿过那个匣子打开,里面的卷轴上面淡淡的蘼芜香与李裹儿身上的是同一种,他打开瞧了眼那画又合上装好,怪不得刚刚薛崇胤没要这东西,画的右上方盖的是李重润的印。

    早在李重润回到房州没过两年时,他的画技早已传遍附近几个州,庐陵王次子一画难求。如今李裹儿肯拿这东西做酬谢,的确算得上是很重的心意了,不过武延秀倒对这些东西无所谓,他只讲求物尽其用,至于物品本身的意义在他眼中约等于无。

    他想起薛崇胤的话忍不住嗤笑一声,君子不夺人所好,行为很君子,心思却不单纯。都是一群狐狸,将以退为进玩得炉火纯青,送东西不要非得让人欠人情,殊不知人情才是最难还的东西。

    武延秀指腹摩挲着匣子上面展翅的鸾鸟,他想他要是李裹儿,刚才就会把这东西塞对方怀里,一码归一码的事儿,哪来什么日后。

    不说话时隔间显得格外寂静,只能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嫂嫂怎么不来找我?”武延秀指尖轻敲桌面,看着对面的人,“我们怎么也算是盟友,你想将宋止齐留在京中大可来找我,何必跑那么远去太常寺求人呢。”

    李裹儿蹙眉,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武延秀倾身,将胳膊撑在桌子上,说:“盟友就是互惠互利,你找我帮忙不算欠人情,你也不用想着怎么还。”

    风一吹,雨丝便都飘了进来。武延秀伸手将窗户合上一半,阻住了那股冷气,语气怅然:“你也不用在这种天气还要想着给我送酬谢。”

    “我们当初只讲了合作,可没说要向对方交代所有事。”李裹儿起身,抱起桌面的匣子准备离开,还未走过身侧便被人拉住了胳膊。

    “外面还下着雨呢,怎么走?”

    “......有马车。”

    “哦,我骑马来的,淋了雨会生病。”

    李裹儿转身看着他,对方像是看懂了她心中所想。

    “嫂嫂觉得我娇气是不是?”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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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秀语气似无赖,“不如嫂嫂顺路捎我一程。”

    李裹儿看向还抓着自己小臂的手,示意他先放开,武延秀却蓦地起身,看着面前的李裹儿,语气说不上的庄重:“嫂嫂想听我交代什么?”

    李裹儿转身回到方才的位置,又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透过未合的那一半窗户看向一水之隔的嘉猷坊,绿柳素墙,青瓦红枫,都隐在朦胧雨雾中。

    “那就交代原本从突厥回来后要离京的郡王,为何又突然留下。”

    其实李裹儿对武延秀疑点很多,比如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或者那日在龙兴寺内见的又是什么人,再者更早的归义坊,又或从政坊那夜的初见。但仔细想来这些问题都可以用一个问题来回答,就是他为什么要留在洛阳。

    武延秀又坐了回去,他并不意外李裹儿知道他要离京这件事,但他却没法像当初搪塞武延安一样在李裹儿面前糊弄过去。

    “我幼时曾受人恩惠,不过当时却没来得及报答,乃至如今我仍然心中有愧,所以寻求补救之法。”

    寒风袭面,李裹儿索性将仅剩的那一扇窗户也合上,而后转头看着对面的人,问道:“所以你留在京中是为了报恩?”

    武延秀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回答对于李裹儿来说有些模棱两可,说了等于没说,可她却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她曾听武崇训说起过,武延秀生母去得早,生下来后便一直养在先魏王妃王氏跟前,王氏对他视如己出,与武延基在府内享受一样的待遇,可是王氏在武延秀去突厥和亲的第二年就去世了,他如今留在京城是要向谁报恩呢?

    李裹儿对别人的伤心事没有要窥探的想法,此事便只能轻轻揭过了。

    雨势渐小,裴容钦看着檐下不慌不忙煮茶的沈南璆,问道:“不是说圣上旧疾又发作了吗,师叔怎么还在这里?”

    茶炉上滚烫的茶水汩汩冒着热气,沈南璆轻摇扇子,瞧了他一眼:“你一个小小的医正操心这干什么?”

    裴容钦掀起袍子坐在对面,伸手端过冒着热气的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抵达胃部,四肢稍稍回了些暖意。

    他望着院中被雨打落的树叶,整个都贴合在青砖上,眉心微蹙:“今年这天气很是奇怪,往年鲜少有这么多雨水,如今正值秋收,城外的农户今年怕是要遭了殃。”

    “这些事有户部操心。”沈南璆看了看裴容钦身后,嗔怪道:“倒是你,私议圣体,也不怕被有心人利用。”

    裴容钦没有说话。

    沈南璆看着他一副准备聆听长辈教训的样子,又接着说道:“圣上如今旧疾频发,却一心只寻求丹药,如今送过去的药也被内侍监又送了回来,可这世间哪有能长生的药啊。”

    裴容钦明白他的顾虑,当初贞观帝在病重后期也不再召见御医,而是一心只服用宫内术士炼制的丹药。如今天授帝旧疾发作,紫宸殿只留了张氏兄弟侍奉,连太子也鲜少近身,这对朝臣来说并不是个好的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