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盛,虚闻谷中正是桃花烂漫之际,山风拂过花枝,霎时间花瓣如雨,宛若烟霞。
樱粉色的花瓣才刚飘落在地上,就被一只锋利爪牙无情踏住,将这人间烟霞踩在脚下。
“他们明知道,我们是兄弟……”
兽台之上,两虎相殴,一只扼住了另一只的咽喉。
台下是金尊玉贵的仙家贵胄,在这虚闻谷中修仙世家每十年聚集一次,举行为期九十九日的虚闻论道,论道枯燥,便会请出这么一场“妖奴相扑”,聊以添趣。
“妖奴相扑有两大规矩,一是妖兽需以兽形姿态相搏,二是生死相较必有一死。”那强行将巫风澜带到虚闻谷的黎仲眼睛虽看着台上,话却是对着巫风澜说的,“不知你若是到了台上,焉有命在?”
巫风澜看着兽台上以命相博的两只猛虎,再看台下端坐于几案之后的世家贵子,他们添酒品茗举止高雅,仿佛台上上演的只是一场普通的歌舞表演。
这一瞬间,她内心积压许久的恐惧和无力喷薄而出,就好似他们正身处于巨大的屠宰场中,下一个躺在案板上的,便是她自己。
世间最可怖之事,莫过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见她面露惧色,黎仲故意在她耳边哼了一声。
“你该庆幸,若不是谷中妖奴死的太多需要补充人数,方才在那肉肆里我早就将你就地正法了。”
巫风澜咬牙道:“你怎知我就一定是妖兽?你就不怕害死一条无辜的人命,他们降罪于你吗?!”
黎仲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押着巫风澜站在一众烛阴山弟子中间,拿手往台上虚虚一指,说道:“你不会以为这斗兽台上只有妖奴相扑这一种游戏吧?”
“那我告诉你,还有一种人与兽相搏的游戏,叫人妖互猎。你无不无辜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给我们烛阴山添了麻烦,落了师门的面子,而我们少君,眼里最容不得沙子。”
当初意外放跑这女子的两个师弟,至今还在受水牢之刑,对同门尚且如此,黎仲不信少君今日能放过这女子。
巫风澜心中唯一的一丝希望也被掐灭了,她没想到,这些身居金字塔顶端的人,比她想的还要卑劣、残暴。
她的恐慌丝毫不影响台上的扑斗,在这一片旖旎春光之中乍然响起急躁的鼓点,咚咚之声不绝于耳,有如兵戈。
台上,一虎被摁倒在地,竟狰狞流下两股血泪。
妖兽一族,流血不流泪,若有摧心剖肝之痛,唯流血泪而已。
随着血泪流下,鼓点突然急转直下,缓缓而出,咚、咚……一下一下,击在心上,竟如催命的号角。
“妖奴的眼泪,虽然虚伪,但总是能令人振奋啊。”
台下有沉浸其中的世家贵子持笔将那一抹血泪镌刻于画中,巫风澜闻言在人群之中朝那背影冷冷瞪了一眼。
云巍画作一半似有所感,慵懒的视线在后面乌泱泱站着的徒众之中扫了一圈。
台上被扼住咽喉的老虎忽然放弃了挣扎,四目相对,他哽咽而泣。
“阿兄……”
扼住他的那只爪子一顿,虎眸中带着一股决然:“愚蠢的弟弟啊,正是因为我们是兄弟,正是因为他们知道……”
“有什么比父母、子女、手足相残,更让他们兴奋的呢……”
说罢,虎爪露出锋利带血的指甲。
“闭眼,很快就好,你再也不用当他们的妖奴了。”
刷——的一下,血溅三尺,色比桃花更艳。
那血像是泼进了巫风澜的眼里,望着台上的场景,她心底一片悲凉,也不知是为台上的妖兽,还是为她自己。
场中最后一声鼓点落下,乃胜利之音。
“申屠家妖奴胜——”
这一句唱完,台下申屠太一斜眸看向台上站着的老虎,他此刻正褪去兽形,展現出成年男子的形态,披散的长发后面一双通红的眼睛,正带着点点凶光盯住台下众人。
申屠太一轻哼一声:“做的不错,下去吧。”
那老虎双拳握紧,咬牙道:“我弟弟的尸身……”
申屠太一觑了云巍一眼,云巍放下手中画笔,立刻道:“带走带走!你要你就带走,云家也懒得收拾。”
说完他朝两边张望:“下一场该轮到哪家的妖奴了?”
申屠太一一甩手中拂尘,意有所指道:“这儿有人玩不了这个游戏,你说是吧,玉虚仙君?”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静了下来。世家之中当家之主方得以尊称一声"仙君”,此次虚闻谷论道,来者皆是年轻一辈尚未独当一面,唯独洛北舟除外,同龄之中,也只他一人有此称呼。
在这逢莱仙洲无人不知,玉虚山洛家早已弃了主仆血契遣散了妖奴,如今留在玉虚山的妖兽皆是自愿供洛家驱遣,但无血契约束,经常有令不从。
申屠太一说他玩不了妖奴相扑,此话丝毫不假。
此刻,无数双眼睛皆落在洛北舟身上。他惯来特立独行,一身打扮也与其他世家子弟不同,一众轻袍缓带广袖长袍之中独他一人一身窄袖束腰常服。仙门中人穿着讲究“清雅”二字,皆以浅色居多,而他独穿一身黑,这么沉闷的颜色却因衣襟上的金线海浪纹而显得耀眼矜贵,衬得他整个人低调又醒目。
寂静之中他搁下手中茶盏,轻笑开口:“这游戏,无趣的很,倒不如换一种玩法。”
因洛家遣散妖奴与世家格格不入,背地里常遭其他世家排挤,所以此刻并没有人敢附和于他。但洛北舟浑不在意,继续说道:“近日无聊,我自创了一套妖奴契约之法,倒是有些意趣。”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皆有些疑惑,难道洛家要重新启用妖奴了?云巍率先问道:“什么契约之法,说来听听?”
洛北舟扫一眼台上独自敛尸的妖兽,缓缓说道:“我所创之契约,乃是主仆共命,同生共死之契。”
“妖奴相扑,素来生死相博,然则妖奴的生死于诸位并算不得什么损失,属实无趣。洛某要玩,就玩大的。”
他见众人皆露惊愕之色,目光悠悠定在申屠太一身上:“可有人敢与洛某小试一把?”
云巍堪堪回神,仍是惊诧不已:“将我等性命系于妖奴身上,这玩的也太大了吧?”
申屠太一则轻嗤一声:“他们也配?”
洛北舟轻轻一叹,笑道:“看来你们都不敢。”
“你不用激将,”申屠太一拾起案上落下的花瓣,神情流露之中颇有佛祖拈花的悲悯,“若你真有此法,不若示于人前,让我等见识见识。”
洛北舟掸了掸衣袖,直接起身。
“罢了,场中无一人有胆,洛某便不浪费时间了。”
申屠太一将手中花瓣捻成一缕轻烟,眸光落在兽台之上,道:“你展示一下你那契约之法,我陪你玩。”
洛北舟复又利落坐下,笑道:“还是申屠公子爽快。”
他在原位盘腿金刚坐,聚精会神之前微微睁开眼睛,看向虚空的某处,随后闭目凝神双手结印。
一时间,巨大的六芒星阵悬于众人头顶,洛北舟并指为剑从眉心划下,殷红的鲜血霎时落入阵中。普通的妖奴血契只以妖兽之血入契,妖奴死生从命,此刻洛北舟以眉间之血入契,便是将自身之命与妖奴之命融于一体,是真正的同生共死。
六芒星淡去,主仆之血如楚河汉界各自为营,然后渐渐散开、交汇,形成了一幅血色太极图。
至此,契约已成。
猛然间一道巨大的白光自太极图中迸射而出,直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
巫风澜耳边伴随着黎仲的一句“果然妖兽狡猾……”便两眼一晕,那一瞬间像是被卷进了某种可怖的漩涡之中,周遭是极致的白和极致的静,连呼吸和心跳都被剥夺。再睁眼她人已在兽台之上,巫风澜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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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处抹下的一点血迹……
短短几秒,她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毒的洗礼,在那巨大的白色漩涡中挣扎而出之后,竟莫名其妙成了他人的契约妖兽。
这一刻,巫风澜想通了一个致命的问题,系统设下的最高成就是“妖王”,而她却从没想过,身为一个人,怎么可能当得了妖兽一族的王呢?
——除非,她本就是妖兽。
短暂的失明过后,虚闻谷众人瞧见兽台中央多了一道纤弱的人影,申屠太一下意识地打开灵识探查,见她背后萦绕着一个代表妖兽灵力等级的灵气漩涡,当即微微一笑。
“初开灵智的一星段妖兽?玉虚仙君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巫风澜在系统那里了解过,妖兽修为一共分十二星段,相比人族修士的九大境界要难的多。
她从这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嘲讽意味,忍不住朝申屠太一看过去,却见他手执拂尘一派超脱,神情淡然略带悲悯。
菩萨嘴里吐脏话也不过如此了。
洛北舟的视线同样落在巫风澜身上,眼底一瞬间的错愕掩饰的很及时,没叫申屠太一看出来。
他刻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艺高却是不敢当,胆大倒是洛某一贯的作风。要知道,三大仙洲之中无契妖兽已是少的可怜,同生共死之契会招来什么样的妖奴,全凭运气二字。”
“申屠公子,不会现在想要反悔吧?”
听他说完,众人无不暗骂一声“疯子”,将己身性命系于一介低微的妖奴身上本就是疯狂之举,如今还要在妖奴身上赌运气,可谓是风魔九伯了。
申屠太一转过头静静看了他片刻,他这人多疑,洛北舟越是一副泰然无畏的姿态,他越是疑心他是装的淡然。心中好一番计较之后,他浅笑出声:“若比运气,谁能比玉虚仙君的运气更差?”
言罢便依葫芦画瓢,以眉间之血结下同生共死之契。
巫风澜从洛北舟的话里抓住了重点,两人既已“同生共死”,便说明她能以生死为筹码换得与他谈判的机会,说不得还能逆天改命……
而前提是,她能赢下眼前这场妖奴相扑。
刺目的白光闪耀在巫风澜的头顶,少顷之后,她发现自己身边凭空多了一个人。
想来,便是与那申屠太一同生共死的妖奴了。
巫风澜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发白眉,肤如凝雪的女子立在一旁,姣好容颜竟是个白化病人。
“四星段,虽废物了些,总好过初开灵智。”申屠太一像是被取悦了一般,唇角一勾,抬了抬下巴道,“开始吧。”
铿锵的鼓点如同魔音在巫风澜耳边响起,她环视一圈,在场之人竟无不振奋。
于他们而言,这一场妖奴相扑非比寻常,关系着逢莱仙洲两大世家年轻一辈的生死,且这两人皆为世家正统传承,又都是宗师境高手,无论谁赢谁输,此后各大世家在逢莱仙洲的势力都将重新洗牌。
巫风澜却不关心这些,那女子已化出赤鹿原形,四蹄一动朝她撞来,她无暇细想,连忙掏出了随身的杀猪刀。
不料,刀才出鞘就被一股无形的炁流击落在地,申屠太一收回拂尘,略带不悦。
“好不懂规矩的妖奴,不现真身,还想持刀?”
巫风澜才不管他,刀落在几米开外,她脚下片刻不停,朝着杀猪刀冲去,野狗扑食一般拾起短刀就地一滚。
下一刻,赤鹿的蹄子已经踏在她的胸口。
巫风澜握紧了刀柄,往前一递。
她心中仍有些迟疑,是以并未用尽全力,然而,就在她怔忪之际,那白化赤鹿忽然化成人形。
她双手握住巫风澜的手,将刀子往自己身前猛然一送。
温热的血顿时洒了巫风澜满脸,她不懂,对方明明占了上风却为何要在此时自戕?
巫风澜被握住的手往回用力,下意识地阻了一把。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