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杀了哥哥
    第198章

    外面夜黑风高,莲溪站在床边,低声汇报道:

    “小姐猜得没错,少爷的马车果然去了那金旺的宅子,隔了两刻钟才出来。”

    江玉盈穿着短绒保暖寝衣,仰起脖子轻轻转动,闭眼淡笑:

    “我那草包兄长,果然是个急性子。”

    莲溪撩开帐幔,递进去一把艾草小槌,替她轻轻敲击肩颈,继续道:

    “按小姐吩咐,趁少爷出门之际,阿福已经把空阳师傅转移到家族墓地里,只是……”

    她略微停顿,语气添上几分担忧:

    “只是事发突然,粮食还未运到墓洞里,空阳师傅身上的伤也不敢请大夫去治,只能服了滞血保心丸暂时吊着一口气。”

    江玉盈低叹一声,“咱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希望她能熬过去吧。”

    ·

    “啪!”灯盏不小心被打碎,老妇眉头皱成核桃皮,匆匆摸出火折子。

    灯火徐徐燃亮,骤然映出门口颀长的影子。

    “义母在孩儿房内找什么?”

    立冬已过,霜寒雾浓的夜里,沈冬七浑身湿淋淋,站在昏暗中,脸色有些阴沉苍白,仿佛从水里爬上来的水鬼……

    老妇被吓一跳,举着火折子急急走近他:

    “我掉了一样东西,来你房里找找。你不是出任务去了么,怎么这个时辰、这副模样回来?”

    沈冬七眼皮耷拉,盯着两人脚下的影子,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夜黑,两船相撞,不少暗卫都落水湿了身,就提前回来换身衣裳。”

    他身体微斜,闪身进室内,幽微光线里默默着被翻箱倒箧的卧房:

    “义母要找什么,孩儿帮你。”

    “不必了,”老妇走到桌旁,从抽屉里摸出一根蜡烛,嘱咐:

    “你快些换了衣物,别染风寒,最近正是咱们效劳王爷的最佳时机,王爷已经承诺我,若是此事能立功,他会把咱们调到京城,择升你为府卫。”

    “那太好了。”嘴说称赞着,沈冬七语气却毫无波澜,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御寒的衣物,转身道:

    “义母要在这儿看着孩儿换衣衫么?”

    老妇赶忙抬脚离开房间,“换好了出来,义母有话要问你。”

    沈冬七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将房门上了闩。

    身上的湿衣掉落,露出一身精壮结实的腱子肉,沈冬七顾不上寒冷,用干燥帕巾一遍遍拭擦戴在胸前的微缩背篓挂坠。

    坠子浸了水,他将里面的竹哨也倒出来,果然,竹哨也不能幸免,湿漉漉的……

    眉心紧拧,沈冬七心情烦闷不安,沈冬七将两样东西包裹在帕巾内,轻轻紧握在掌心。

    他抬眼望向门纱,外面漆黑望不见丝毫人影,沈冬七转眸扫量布置简约的房间。

    他的私物不多,除了几身换洗的衣裳、书籍,就剩下一些瓶瓶罐罐的外内伤药。

    墨眸倏地一缩,沈冬七快步捡起掉落的青色药瓶,紧张检查瓷瓶上有无裂缝。

    这瓶金疮药是关漓赠的,他甚至舍不得用,就这样被人随意扫翻在地……

    “冬七,好了么?”隔门传来义母的催促声。

    沈冬七收敛起情绪,扯出帕巾把全身水渍擦了擦,迅速换了衣裳出门。

    “义母请进。”拉开门,他侧身让开缝隙,一副恭谨乖顺的模样。

    老妇并未踏入内,眼珠瞥了眼被她弄得凌乱狼藉的卧室,低声道:

    “明日我会让人给你收拾,你先回答我,那小尼姑你扔到哪儿了?”

    “按义母吩咐,已经扔去乱坟岗,”沈冬七抬眸,眼底有讶然一闪而逝,答道:

    “孩儿还亲自看见野兽把尸体分食咬碎才离开,义母怎么突然又问起她?”

    老妇眼神闪着精明老练,避而不答,反命令道:

    “带我去一趟,我倒要瞧瞧尼姑的尸体,被啃咬成什么样了。”

    被野狗分食?总还有那身染血的海青服和残骸在,她要亲眼去验证!

    她眼睛牢牢锁住沈冬七的脸,不错过他丝毫细微的表情。

    沈冬七脸上的惊愕愈发明显,却也只顿了顿,便顺从应“是”。

    两人去马厩里牵出马匹,翻身骑上。

    一刻钟不到,就来到了乱坟岗。

    乌鸦嘎嘎,萤火幽绿,阴森恐怖的乱坟岗出现在两人面前。

    引燃了带来的火把,沈冬七把人领到大概的位置,伸出食指:

    “分尸现场就在那儿。”

    老妇上前检查,尽管天色漆黑,可在火把和她一双毒辣眼睛的搜索之下,依稀辨认出地上千真万确有一件被扯烂了的海青服;

    她蹲下,左手持火把,右手两指指腹脱在湿润的土地上,一摸,红色的泥土微润,再一嗅,血迹应该是新鲜的没错……

    她打消了疑虑,态度和缓了起来:

    “你办事义母一向放心,只是王爷说,有人向他告密空阳并没有死,且被人转移到安全之地,我这才非让你带我来查验……”

    “不可能!”火光烤得侧脸微烫,沈冬七言辞凿凿:

    “我捅了她三刀,空阳绝不可能生还,可是有人在故意挑拨离间,从而让王爷刁难咱们?”

    他身材健硕,站在瘆人的坟墓旁,心脏暗自剧烈跳了起来:

    他入夜才把空阳交托给江玉盈,怎么可能转头就有人告知王爷?

    眉峰深深蹙起,沈冬七语气故意急切了几分,询问:

    “是谁在王爷面前胡言乱语,咱们潜伏在外当了这么多年暗卫,眼看义母最近越发在王爷面前得脸,有些人就忍不住暗中挑拨了。”

    老妇闻言神色一冷,低头,捡起一片碎烂的衣物:

    “回宅子!”

    火把光芒摇曳,忽明忽暗,带动两人的影子远离了鬼气森森的乱坟岗。

    沈冬七紧跟在义母背后,一双墨眸淬了寒霜:

    究竟是谁向王爷告密?

    看样子,王爷还不知是他把空阳救了,可是……

    他暗自摇头,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能掌握空阳死而复生消息的人,怎么可能不知他忤逆了王爷?

    除非,是那人故意隐瞒?

    脑海瞬间跳上江玉盈的脸,沈冬七心里疑惑更甚:

    江玉盈为何要告密?

    幽香袅袅的帐幔内,莲溪放下艾草小槌,替江玉盈掖好被子,轻声问:

    “小姐,奴婢有一事始终不明白,你为何不让阿福直接告诉少爷那暗卫就是沈冬七?”

    如此一来,沈冬七必死无疑了吧?

    放松了筋骨,困倦袭来,江玉盈缓缓阖上眼皮:

    “我就是要让他们内乱。”

    金旺内宅出了叛徒,他必定焦头烂额,不得不分拨人手查探内鬼;

    她不做亏本买卖,动动脑子就能顺势帮关漓一把,这份人情,关漓将来是要还的。

    “最重要的是……”玉盈粉润唇瓣翕张,后半句话只有唇形,没有声音:

    说不定可以借刀杀了哥哥。

    这是妹妹送予哥哥的最后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