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共骑一马
    第202章

    四野漆黑,车窗紧闭,仍能听见野鸟跋扈张扬的嘲弄声,关漓心情沉闷,索性打开了车头灯。

    一辆披着黑布的老头乐,在坑洼荒野上“跑”得飞快,遇到洼地或石头,不时颠簸蹦跶几下。

    路两旁全是庄稼地,远处地里有一户人家住在简陋的棚子里,男人迷瞪起夜,拉开漏风的木门,一抬头。

    ——远处两道光柱飘忽在半空,速度极快。

    男人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表情从震惊变成恐惧:

    “娘嘞!黑……黑无常来勾魂来了!”

    “嘭!”破木门摇摇欲坠。

    躺在床上的女人和孩子被惊醒,女人摸黑坐起身:

    “你鬼哭狼嚎的做……唔!”

    话没说完,口鼻就猛堵住,男人飞扑在她身上,直喘粗气:

    “别出声儿,白天不能提人,夜晚不能提那种东西!”

    ·

    深镇下一个镇子就是白云镇。

    关漓抵达白云镇是后半夜,天都没亮齐,远处传来几声稀稀拉拉的狗吠声。

    关漓收起老头乐,在镇外挑了处小树林,搭了帐篷囫囵睡了一觉。

    不知沈冬七究竟追她追到哪儿了,这会儿又是夜里,孩童都在黑甜梦乡中,她也抓紧时间休息,等天亮就入白云镇打探……

    耳朵比眼睛先醒来,听见啾啾鸟鸣,关漓就赶忙爬出帐篷,匆匆洗漱完毕,就补妆把脸重新抹黑。

    踏入镇子,她眼睛一边寻找孩童,一边在镇上走着寻找有无庙宇。

    路过唯一一家客栈后院时,关漓骤然停住步伐。

    她爬在后门,远远瞧见了一匹熟悉的枣粽色汗血宝马,是晋王的坐骑!

    关漓不动声色,潜伏在后院附近,静候到天色大亮,店小二来马厩牵马了。

    关漓赶忙悄悄绕去客栈大门,盯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沈冬七从店小二手里接过缰绳,强打起精神,正要翻身上马,多年的暗卫警觉性告诉他,他被人跟踪了!

    动作顿了顿,他大掌抚上窄长的马脸,轻轻抚摸了起来,余光悄然留意四周。

    这会儿是晨早,街角只有一抹灰头土脸的身影,沈冬七暗松一口气:

    不是暗卫队追踪上来,一切都好办。

    他骑上马,慢悠悠扯动缰绳往镇外方向去。

    关漓尾随在后,尽管马蹄速度不快,可她一双腿,对方是高头大马,她要跟踪就得寻找掩体,难度大多了。

    好不容易跟着沈冬七出了镇子,关漓眼睁睁瞧着沈冬七骑马进了她昨晚宿过的那片小树林。

    双眉拧了拧,以为他去解手,便耐心等待上一阵。

    可左等右等,关漓也没见那男人骑马出来,心一急,就进了树林。

    马匹被栓在树旁,关漓杏眸里闪过疑惑,旋即警铃大作。

    才要转身,颈侧就是一凉!

    “总算能请君入瓮了。”沈冬七低沉严肃的嗓音从脑后响起:

    “谁派你来的?”

    语毕,他青筋微凸的大掌就落到关漓肩头。

    “嘶!疼!”关漓不装了,在他用力捏下去前就喊疼,转身面朝他:

    “不是你一直要找我的吗?”

    她翻了个白眼,打掉他手掌。

    沈冬七眼神震惊,望着她这副黑黢黢的打扮。

    他敛起神色,拇指与食指掐住关漓脸颊,微微用力蹭了蹭。

    关漓捂脸后退几步。

    沈冬七垂眸瞥了眼指腹上沾染的褐色,“怪不得官府通缉多日,也查不到你。”

    原来她竟打扮成这副模样了。

    别说官府,就连他也险些认不出来。

    关漓眉宇夹着不悦,低声问:

    “你留给我的纸条是什么意思?星河怎么了,还有空阳呢?”

    扭头张望四周,沈冬七拽起她手肘,将人往林子深处带了十余步,才低声开口:

    “空阳被王爷逼供,遍体鳞伤也不肯招出你的下落,后又被捅了几刀假死躲在江家墓地,星河……”

    他停顿下来,目光灼灼望着她黝黑的脸。

    关漓神色焦急,“你倒是说啊!”说话说一半就大喘气,要急死谁?

    沈冬七下颌布满短短的青色胡茬,望着她须发俱全站在自己面前,多日来悬空的一颗心,终于能落回肚子里。

    他摇头,哑声开口:

    “王爷猜测你会藏在福县里,下令三日内你不出现,就让星河下油锅,距他放话已经过去两日……”

    关漓脸色骤然苍白,捂住心脏表情痛苦。

    猝不及防,她弯腰跪在地上。

    沈冬七怔忡了下,也跟着蹲下身体,伸手搀扶她:

    “你怎么了?”

    关漓紧闭双眼,在心里跟这具身体谈判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了疼痛。

    半吸了一口气,她掀开双眸,反问沈冬七:

    “所以你引我出来,是要带我回去复命交差吗?”

    沈冬七偏开视线,语气冷淡:

    “就这么带你回去,我无法视线利益最大化,我也算抱过星河,看在星河的情分上,你把墓洞地图交给我,我想办法替你换出星河。”

    “我凭什么信你?”关漓站起身,抬手扶住身畔的树干,唇角勾起冷冷的嘲讽:

    “利益利益,你们真是一群丧心病狂的恶鬼!星河才半岁不到,空阳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为了利益,你们……”

    “我只是奉命办事!”沈冬七也提高了音量,打断她:

    “能冒险出来通知你,已经是我仁至义尽,我在这基础上,要一点利益难道过分吗?”

    他双手悄然握成拳,将心底的真实想法掩藏起来,同样讥讽回去,道:

    “你高尚?你良善?你明知王爷是心狠手辣之人,当日扔下星河跟空阳,难道就没想到王爷会对付她们吗?”

    关漓哑口无言,惨白着嘴唇。

    “地图我只画了一半。”她放弃和他争辩,径直坦白道:

    “日落之前要赶回福县,又得画图纸,时间恐怕不够,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拖延上几个时辰?”

    杏眸里藏着诚挚,怔怔望着沈冬七的略微憔悴的脸,她主动让步,道:

    “你要什么利益、什么条件,都可以!只要能帮我把她们安全救出来!”

    事情既已发生,懊恼后悔也无用,关漓将凌乱成麻线的思绪,迅速理清楚,先解决眼下最大的困境要紧。

    她服了软,沈冬七立即转身牵马,边走边低声道:

    “你正好能用这半幅地图和王爷做交易,先稳住星河的小命。”

    “至于我要的利益,事成后再向你讨要。”

    他松了一口气,心里暗忖:

    平白坦白自己的心迹,她定然不信,时间紧急,没时间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口舌,倒不如顺着她,让她误会罢了。

    这样两人相处起来,反能自在一切。

    棕色的大马打了个响鼻,温驯跟在沈冬七身后。

    走了几步,他疑惑扭头,问:

    “空阳说你有一匹小癫驴,你的驴呢?”

    关漓:“……”

    “不知该怎么跟你解释,我的小癫驴只能赶夜路,白日见光死。”

    沈冬七不解,但很快也接受了,拍了拍马背上的鞍辔:

    “那只好委屈王爷的良驹了。”

    关漓立马会意,沈冬七是让她和他共骑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