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暖阳洋洋洒洒地落下,给枯黄的草地和落叶镀上了一层金边,少了些肃杀之感,多了几分朦胧的韵味。
姚秀楠一袭石榴红小袄襦裙,兴高采烈地小跑着,身后朱红的狐毛披风被风吹得鼓起,张扬地拉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漫山遍野的黄中,那抹鲜红宛如少女白面上的一点朱砂,极其醒目,尤为耀眼。
“都说洛阳出美人,我家那女娘以后要出落成这般,也就不愁嫁了……”
周大伯望着肆意奔跑的少女,轻声感慨了一句,却不想老齐听到后撇了撇嘴,将手中磨得发亮的水壶递了过去。
“好好照照自己,什么模样整天痴心妄想!再者说就咱们这种人,有个漂亮闺女才是麻烦事嘞。”
老周立马不乐意了,举起水壶就砸了过去,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普通家庭怎么了,秋月才貌双全,不也靠着自己开店立足?”
按着被砸得青肿的额头,老齐呲牙咧嘴了好一阵,才骂骂咧咧地回怼。
“耀州百年来不也就出了这么一个,还跟掌柜的比,你怎么不上天啊?”
何秋月握着羌族女孩的手完成最后一笔,见女孩盯着绘制的牡丹花,眼里露出惊艳的神情,心下一软,伸手轻轻揉了揉女孩略有些毛糙的发顶。
正巧听到老齐最后一句,她拉着女孩柔软的小手,含笑望了回去。
“齐叔这句说得不对,也许我是耀州第一个独自开店的女掌柜,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因为……”
她将女孩抱到身前,向他们展示女孩刚刚绘制的瓷釉,果不其然,两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都面露诧异。
“以后会有更多优秀的女子,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自食其力。”
虽然才学了不到五次,但女孩构思精巧,笔下的牡丹不是寻常的艳丽绽放,而是将开未开,再配上逐层加深的丹红颜料,更显娇俏清新。
“哎呀呀——真没想到这些小蛮子们,看着埋汰却挺有灵性,是个可塑之才……”
老周一巴掌拍在老齐背上,连忙出声制止。
“说话注点意,咱也算是为两地邦交出公差,别蛮子蛮子的,像什么话!”
大大咧咧的老齐这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捶了捶头,赶紧蹲下身来,呲着牙和小女孩对视。
“她……是不是听不懂咱说话?”
一双蓝润润的大眼睛满是纯真,许是不解这位大叔的注视,小女孩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一张小脸灰扑扑的,却像年画娃娃一般讨人喜欢。
老周左瞧瞧,右看看,也觉点了点头,“女娃娃小,约莫连家乡话都说不全,咋可能听懂中原话嘛!”
就在此时,一个金发女人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篮子往何秋月怀里推,嘴上还叽叽咕咕说着什么,但并没有人能听懂。
这女人约莫三十不到,泛黄的碎花手帕将长发散散挽起,尽管只裹着兽皮制成的长袍,却美得动人心魄,眉眼间还有着和小女孩一样的纯真质朴。
“您客气了,我们教学是无偿的,这鸡蛋野菜还是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听是听不懂,但猜也能猜个大概,这位母亲不好意思自己课后给女儿单独补习,所以特意取了家里比较值钱的来做谢礼。
“就是就是,我们掌柜的不图钱财,何况你家女娘是个好苗子,日后跟着学定能成一番事业!”
老齐也赶忙上前,生怕对方听不懂,还自顾自比起手势。
这下不仅何秋月忍俊不禁,连小女孩都被他手舞足蹈的样子逗笑,哈哈地乐个不停。
女人也抿了抿嘴,接过了竹篮,但却紧紧握了握何秋月的手,深深鞠了一躬,才搂着小女孩往回走。
“怎么着,魂儿被勾走了?”
老齐直勾勾地望着母女俩远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内都没有回头,突然后脑勺一疼,抬腿便往身侧老周的方向踹去。
“哪都有你!”
眼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何秋月赶紧轻咳一声,抬手指了指微沉的天色。
“两位大伯——天不早了,要不我们先赶路,回去边吃边吵?”
眼前突然晃来一抹红影,“对!秋月你回去评评理,秦挚今天竟然嫌弃我闹腾,我还没说他像个哑巴呢!”
本以为上了马车就能休息一会,没成想姚秀楠说个没完,从秦挚不讲卫生到性格无趣,罗列了一箩筐的不是。
何秋月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怎么着,要么把秦挚辞退,要么你回洛阳?”
这句话果真戳到了姚秀楠的痛点,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却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
“作为朋友,我比谁都希望你有个好归宿。但作为知己,我不得不提醒你,姚氏长女和孤身瓷匠,注定是要面临诸多磨难的。”
不忍见到少女泛红的眼眶,何秋月侧过了身,透过帘子的缝隙望着漫山遍野的枯叶,许久才继续开口。
“更何况虽然现在不提,但我清楚,你终究是要回洛阳去的,所以……”
“所以这就是你和薛刺史生疏的原因吗?”
何秋月猝然回身,正好撞见少女红肿含泪的双眼,心忽地一紧,没想到会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
“这的确是原因之一,只有好感而没有真情是无法越过重重困难的……更重要的是,我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想把精力放在随时会碎的事情上。想来,他应该也是。”
没有粉饰太平,没有扯东扯西,只是实事求是地剖析内心想法,不仅是说给他人,也是告诉自己。
片刻后,姚秀楠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露出了平生最难看的笑容。
“我确实要回去了,昨日收到家父来信,要准备月底女皇的贺岁宴。”
声音不大,却被牵马的秦挚听了个清楚,手下一松,差点撞到从旁边冲出来的路人。
突如其来的颠簸,让车里的两人都愣了愣,何秋月连忙掀开帘子,却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岔路口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或许说是难民更为合适。
他们衣衫褴褛,有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甚至流了脓,远远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臭气。
“快停车,我们下去问问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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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挚闻言止住马缰,等过来时何秋月已经跳下了车,一双手讪讪地僵在那,不知道如何是好。
下一秒,手臂被人轻轻握住,红衣少女如飞燕般轻巧落地。
两人都默契地收回了手,一前一后跟了上去,待走到何秋月身边时,均诧异于眼前所见,早没了那点难言的心思。
“老人家,敢问您这是……生了什么病?”
歪歪斜斜的数十个人中,多是北夷面孔,但也不乏少数中原人,当下何秋月询问的就是一个勉强能站立的白发老者。
老者如枯木一般粗糙的面容上,零零散散地生着疮,那疮外红内白,从面容蔓延到手臂,有些甚至发了脓流着血水,直叫人有些头皮发麻。
“这……不传染不传染……”,许是看出几人惧怕的神色,老人主动后退了两步,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还举出老伴都没事的例子,生怕他们被吓跑。
“哎——老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病,自从五天前村口的鲁老弟开始,我们村一下子倒下去七八个。听说新来了个刺史,专管疑难之事,便抱着试试的念头想去投奔,没成想……”
他指了指手中支撑的木棍,挤出了个干涩的苦笑,“哥儿几个实在走不动了,腰酸腿软地倒这了。”
姚秀楠望了望旁边瘫倒的北夷人,“大伯,这些北夷人也是你们村的吗?”
“不是,我们歇了一阵后这帮人才来,我看他们也是这个病又自觉地坐在那头,也就没多想,约莫也是去府衙求救的吧。”
边境村庄,突发怪病,实在耽误不得。
“秦挚周叔,你们先带上几个病情严重的上马车,尽快到刺史府禀告情况,并请薛大人派人来接剩下的人。”
何秋月此言一出,包括白发老者在内的众人都愣住了,老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小声开了口。
“秋月啊,这些人怎么说都是病患,弄不好是……要传染的。没有医官明确答复之前,不宜,不宜一同相处啊……”
同行几人都露出认同的神色,那个白发老汉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吭声,而何秋月几乎是瞬间就给出了答复。
“周叔和大家的担心我都清楚,但眼下人命关天,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各位若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萍水相逢,能帮一把是福分,若力有不及也算段缘分不是?”
老周咬了咬牙,抢先一步,“多亏掌柜的先付了十年佣金,我才保住了一家老小,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老头子第一个配合!”
“我们也听您的!”姚秀楠和秦挚又心有灵犀地一起开口,两人均是双颊绯红,相视一笑。
老齐更是直接,三步两步拉过了马车,“您说送谁咱就送谁,保准比送瓷器还小心。”
都说患难见真情,但何秋月觉得,真心是日积月累的,你真心实意待人,才有可能收获他人的真心。
最后被送上车的是个抱着稚童的妇女,虽然她几乎奄奄一息,但幸而孩子还是极为健康,甚至在出发时“咯咯”地笑了两声。
车轮滚滚,扬起血红的落叶,何秋月在心里暗暗祈祷。
请一定要让他们康复,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