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2 积极(1)
    马尔科不必听我的,我迷迷糊糊想着,是我要听他的。

    时间如同心跳,一不留神,就会消逝。

    当秋叶开始大范围飘落,冬天便不会太远。而冬天悄然将至,一年也就快要画上句号了。尽管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时间就是那样无情的东西,它不等人,只管流走。

    我无所谓未来会怎样,随遇而安而已。但马尔科有清晰的目标,想在一年内完成别人七八年的学习量。即便他有多年从医的经验,并不是一无所知,这也仍然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任务,需要他在短短一年内整合过去几十年的历练,并且将其编译成现在的“语言”——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一种“从零开始”。

    我允许他去做自由的鸟,只要不违法乱纪,我都不会干涉他想航行的方向。

    我知道人之所以会设立目标,是为了抵达而非放弃。而马尔科之所以这样决定,是因为那就是他心之所往的地方。

    可时间着实太紧了。偶尔,我会思考马尔科会不会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为此,我观察了他足足一个月——

    一个月。

    食堂大师傅的创作开始遭遇瓶颈,《规定》要求最受管理员好评的一百道菜里得熟练掌握七十道,七十道以后,每多十道,增加一个评分等级。

    我们连吃一星期瞧不出水准,连吃一个月,他的技术开始飘忽不定,大不如前。

    而马尔科被我连续观察一个月,他对学习的热情却是别无二致的充足稳定。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思考显得多余,我们家马尔科是……先天学习圣体!

    恶魔果实果然会对食用者会产生全方位的影响。

    我发现了,马尔科体能优秀,耐力水平一骑绝尘。就连卡卡西和修兵,两个能力者,也是望尘莫及。

    上个周末,我在客厅追完时尚潮流周刊的颁奖晚会,洗澡护肤,准备上床睡觉。

    都十一点了,马尔科突然说他要晚点睡,想做套试题。

    “这个点做试题?”

    “嗯……这本书马上看完了,基本都会,测试一下看看。”

    但我看他手里的书还有厚厚的一叠没有翻阅,看完约莫凌晨一两点了,他还要做试题?

    我不理解,我大为震撼!

    “你不准备睡觉了吗?”

    “我晚点睡,你先睡吧,”他把被子掀开让我快进来。即便和我说话,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手里的书本。

    ——真有人读起书来手不释卷啊?

    这对我来说可太震撼了!

    我不知道别人,我只知道我自己——学习当然是好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是让我学习的话……就不太行。

    不感兴趣的知识,我学一会儿就疲惫;感兴趣的内容稍微好点,但也好不了太多,学多了还是很累。

    修兵总说我和卡卡西是“脆皮”选手,日常“缺蓝”。他形容地十分贴切,我和卡卡西诚然如此,容易疲惫,经不起太多折腾。

    要我像马尔科这样高强度自主性学习,我绝对不行,别说我了——高强度连续学习一个月,周内五节课拉满,从早上八点一直到晚上九点半,周末非但不休息还要更进一步查漏补缺——这样连轴转,就是不算“脆皮”的修兵也不行啊!

    我们的身体是肉长的,而马尔科的身体像铁打的。

    整整一个月了,他似乎完全不会累,也几乎不需要休息。

    “怎么了?”见我没睡,目不斜视盯着他看,马尔科换了个姿势,单手拿书,腾出一只手来抱我,“冷吗?”

    “不冷,”我摇了摇头,“你真的要看书吗?”

    “嗯?”他挑了下眉,想起点什么似得,问我,“要我陪你睡觉吗?”

    “……那也不用。”

    算了,他喜欢看书就看书吧。

    我都说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白炽灯明晃晃的,有点刺眼。马尔科伸手去关,我叫停他,不准。

    他那只空空探出的胳膊绕回来摸我的头:“大小姐,打开你怎么睡觉啊?”

    “关了对眼睛不好。”我缩进被子里,不给他摸了。

    “干什么,”他又把我捉出来,“捂着睡觉空气不好,快出来。”

    我睡不着。我糟糕的睡眠质量经过马尔科的调整,有所好转,但还不足以和明晃晃的白炽灯作战。

    我还是想缩回去,马尔科拦着不让。他要关灯,我也不许。

    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爬起来翻出了压箱底的宝贝——前几年流行珊瑚绒卡通睡衣,卡卡西一眼相中了“粉红小海豚”款,特意排队给我买了一套。

    我不想穿连体睡衣,这睡衣有一条硕大的毛绒尾巴,虽然颜色粉嫩,但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瞧着像个傻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戳中了卡卡西的少女心,他非常喜欢,非常狡猾地选在了过生日把它送我当礼物。

    礼物!太可恶了,卡卡西!

    我不仅含泪着收下,我还得感谢他。

    ……

    往事不堪回首。

    总之,这东西在我衣柜里压了几年,没想到还能在这时候起到了作用。

    “大、大小姐,你要这样睡觉吗?”我一从浴室出来,马尔科就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笑声不时回荡在房间里,我忍无可忍,问他:“我看起来很傻吗?”

    “没有啊,怎么会,”他不笑了,清了清嗓,一改口风,“这么穿多可爱啊,粉粉嫩嫩的。”

    “……”果然,那就是很傻吧。

    ——“你穿着多可爱啊,粉粉嫩嫩的!”

    非要送给我的时候,卡卡西也这么说。

    难怪卡卡西一见马尔科,就对他很有好感。或许这就是一种同频共振——明明我和卡卡西都是第一次见马尔科,但他们却会因为“共性”有天然的亲近。

    我就没有,我连马尔科在笑我,我都不知道。

    “地震了吗?”我缩回被子里,床突然开始抖,惊得我瞬间探出头来。

    “没、没有,不是……”马尔科憋得脸都红了,索性不憋了,笑出声来,“哈哈哈,大小姐,你这扮相太可爱了!”

    他忍俊不禁的样子瞧着比卡卡西还要痴迷。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居然是真的,连马尔科都不例外。

    我本以为他温柔又体贴,性格平和稳重,人应该是最成熟的,符合我心目中宠辱不惊的成熟男士“刻板印象”。但是自打我穿上“粉红小海豚”,我就像身处地震中心一样,一直在摇晃。

    马尔科乐不可支,笑得床都要散架了。

    我该庆幸我们家住平房,否则,楼下邻居肯定要来投诉我们。

    “……”

    算了,我不跟他计较。

    这件睡衣是坏蛋卡卡西的恶作剧,本来就很可笑,每年只在过年期间才会限时返场。现在我拿出来穿,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新的问题。

    “我要睡觉了。”我跟马尔科说。

    “嗯,睡吧,小海豚。”他笑着摸我头。

    我不要熬夜,那会变丑。

    帽子戴上就可以挡住全部光线,只留下下半张脸呼气。我躺好了,闭目假寐间,马尔科也躺了下来。我以为他要睡觉,转身抱了过去。哪知道他只是对我的毛绒装扮爱不释手——

    我的帽子里也有一部分毛绒填充,像尾巴一样蓬起来,形成了“海豚脑袋”。

    他躺下来抱我,不过是让我趴在他身上睡觉,他可以把头靠在我脑袋上而已。

    “你把我当抱枕吗?”

    “嗯,”他居然还“嗯”,“你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

    我无所谓,随便,都行。

    我只是隐隐觉得起初是我把马尔科当作抱枕,但后来……好像是我被马尔科当作了抱枕。

    这件事是我猜的,我并不确定,也没听说过生理年龄三十岁、心理年龄四十多的成熟男士也有抱抱枕睡觉的习惯。我以为那是小孩子才会有的缺乏安全感的行为表现——马尔科缺乏安全感吗?

    我不知道。

    我只是意外发现每天晚上睡觉是我搂着他取暖,而早上醒来总是他箍着我,密不透风。所以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是我被当成了抱枕……果然是把我当抱枕了。

    “睡吧,大小姐。”

    马尔科没有要睡觉的意思。我等不了,先睡了。

    然后他就一鼓作气,连熬两个通宵,等到周一开课,直接申请了五门理论课的提前结课考试。

    ……

    我跟着马尔科穿梭在各大教室,只是在考场外等待,都等得疲乏。

    他考完却精神抖擞,大步流星走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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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等久了吗,大小姐?”

    “没有,”我牵他手。他敞开外套,拉我进去捂了一会儿。

    “冷了吗?”

    “嗯。”

    走廊里人来人往,马尔科视若无睹。

    “刚才听到老师聊天,说是医学院的老教授回来了,要开新课……他讲的那些东西我都没听说过,”他跟我谈起未知领域,又是一番跃跃欲试的姿态。

    “……”我听见了,但我无话可说。

    马尔科太离谱了。他真的太离谱了。

    难怪一套基础简单的学院装,他生生能穿出教授的气质……马尔科好优秀啊!

    他不是高材生,高材生不像他这样,校园文的顶级学霸也不是他这样的——

    我必须更正我的观点:海贼世界文化素质普遍低下跟我们家马尔科毫不相干,我们家的马尔科可是一个先天读书圣体!

    “要我去找校长吗?”

    “不用,就是正常的课,”他笑着,勾着我后背的手臂收紧了些,“我下午跟助理说一声就好。”

    “嗯,”我也笑着,“那你自己处理吧。”

    “好。”

    得益于办事处的鼎力相助,现在马尔科可以无视教务系统规则的束缚,只按照他个人的情况安排学习进度。办事处下达了“全力配合”的指令,学校也安排了专人负责跟进。

    马尔科的一切课程安排都不再经过教务系统,而是直接和学校里负责对接办事处工作的专员商量。他可以随意退换课程,任何要求只管提,专员会负责协商和解决。

    至于两率一分——

    前者酌情处理,数据均为百分之百;后者应我要求,马尔科考多少算多少。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方便,学校的事他自己会处理,生活的事他自己也会安排。

    我这个管理员乐得清闲,思来想去,能做的也只剩下尽量不耽搁他的学习时间,多配合他的学业。

    我说了,不是他听我的,是我要听他的。

    首先要早睡早起。

    回旋镖终于还是打到了我的身上:

    在过去的若干年里,我每次睡大头觉时都质疑修兵有什么必要起个大早?而现在,质疑修兵,理解修兵,最后我也成为了修兵。

    感谢医学院,执着地把每一门课都安排在早八。

    为此,入冬一个月了,我再也没有睡过一次懒觉。

    从我家到学校得走上半个小时,考虑到我们还要去食堂吃早饭、要提前十五分钟到教室占座、要留给我一些收拾打扮的时间……实际上,我们每天六点二十分就要起床,而修兵都才六点四十分起!

    质疑修兵、理解修兵、成为修兵、超越修兵——回旋镖二次打在了我身上。

    “早啊,大小姐,”每天早上,修兵都会打着呵欠和我打招呼。

    “早,修兵。”我已整装待发,要和马尔科一起去上课了。

    “每天都是早八吗?”修兵也发出了和我一样的疑问,“这跟上班有什么区别,医学生也太惨了吧。”

    “……”可是每天都是早八,该死的医学院,每天都是早八!!!

    我不敢说,不忍打击马尔科的积极性。

    他那么温柔,要是我说了,他肯定会为我考虑,说什么“其实少上一两节课没关系”,然后理直气壮地不那么积极参与上课了。

    这可不行。课必须要上。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课程,我们没有理由缺席。

    我只能用眼神回应修兵的疑问。

    ——“该死的早八!!!”

    他当然懂,目光交汇,修兵了然一笑。

    ——“快去吃饭吧,吃了饭心情就好了。”

    修兵所言在理,我应该往好处想,早起可以去食堂吃早饭。吃饭和读书一样重要。

    走在路上,我略一琢磨:

    马尔科读书期间我们改吃食堂,流水走我的办事处账户,不涉及家里的现金流。过去一个月我们家的公共开销几乎为零。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只要我俩在食堂吃上几个月,家里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就会扭转,一旦信用卡的窟窿补上,修兵肩上的摊子也会大幅度减轻。

    所以“早八”不是一个问题,而是解决我们家经济问题的途径。

    俨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坚持就是胜利,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