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岚再次醒来时,已是日暮十分。落日余晖将整个屋子映照成一片金黄色,微尘在光线中飘舞,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屋里、屋外都静的让人害怕。
叶岚不安的寻找:“哥哥?冷逸尘?”
没有人回应,叶岚变得恐惧起来。她起身披上衣服,撑着身子来到门外。
门外也是一片金黄色的世界,她突然觉得这颜色有些熟悉。那年,她在她三哥的书房里背书,等背下来时已是黄昏,也是这般的满院金辉。
恍惚中,叶岚看见秦羽提着食盒走来,将食盒里的桂花糕递给她。她不由得高兴起来:“秦羽,你回来了!”
可紧接着摔碎东西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这不是三哥的书房、没有秦羽、没有桂花糕。
声音是云琴屋里传出的,她转身进了云琴的屋子。原来是云琴转醒,想喝水,伸手却打翻了杯子。
叶岚倒了水给她,坐在床边看着她。
云琴未语泪先流,说道:“公主……奴婢看见他了,他的脸是冷的,手是冷的,胸膛也是冷的,他真的……不在了。”
“云琴……”
“公主,奴婢想送他最后一程。”
叶岚点头,拉着她的手说:“回去吧,不要再回来了。我写信给姐姐,让她为你安排。”
“公主……公主大恩,云琴无以为报。”说罢,想下来给叶岚行礼。
叶岚按住她:“你跟我这几年,待我如妹妹一般无微不至,我自然要为你考虑。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不要让我担心。”
云琴点点头:“公主放心,奴婢不会做傻事。”
她二人说话间,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随后门突然被推开。叶岚吓了一跳,快速站了起来,厉声问道:“谁?”
是泽生。泽生见叶岚披着外衣也未梳妆,急忙跪地,说道:“属下惊扰了公主,公主恕罪。”
叶岚也不是故意生气,只是刚才院子里的安静已让她不安。现下突然有人破门,她只恐再生变故。
见来人是泽生,她才松了口气,坐下说道:“无妨,外面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是殿下找不到公主有些着急。”
“哦……告诉他,我没事。再准备些食物送进来。”
“是。”泽生说罢,便退了出去。
叶岚与云琴一起用了晚饭才离开。她二人为了不让对方担心,都强吃了些食物,可依旧剩了不少。
叶岚终究还是担心云琴想不开,命了侍卫好生看守。
叶岚出来时,天已大黑。她坐在院中石凳上,抬头见月,黯淡无光。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冷逸尘提着灯笼走来,身后的侍从放下药碗后离开了。
“怎么不掌灯?”
叶岚没有回答,看着药碗说道:“不想喝,太苦了。”
冷逸尘又拿出一包芝麻糖:“知道你怕苦。”
叶岚接过药,皱眉鼓了鼓勇气,一饮而尽。随后拿了一颗糖放到嘴里。
“今日,泽生吓到你了。”
叶岚摇摇头:“不是因为他,是我自己心里害怕。”
“怕什么?”
“下午醒来,你们都不在,我怕又出了什么事……”
“放心,这里防守严密,不会再出什么事了。下午去处理了一些事情,回来后你不在屋子里,屋门也开着,就让泽生赶紧去寻的。以后,我不会留你独自在一处了。”
叶岚提起灯笼,照亮路边长出的杂草野花。她问道:“你……见过逝去的人吗?”
“嗯……征战沙场,见过很多。”
“他们离开时是不是有很多痛苦、很多不甘?”
冷逸尘怕叶岚因心伤而伤身,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拿过灯笼:“小心草丛里有蚊虫。征战的将士没有不甘,他们是为了亲人、朋友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不要再多想,先把身体养好……”
叶岚低头:“我还是想见见凶手。”
冷逸尘心有余悸不敢答应,只委婉的说:“是有什么话要问他吗?你告诉我,我替你去问。”
“只是想见一见他,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问问他有没有手足朋友,为何这样残忍。”
“他是刺客,是死士。要么已无家人,要么已将家人妥善安排,又或者家人受了胁迫。”他拉起叶岚的手,冰冷依旧:“不要多想了,放心,我与师兄会处理好。我送你回去,好吗?”
叶岚抬头看他,他的眼神温柔,充满关切。话已至此,叶岚也不好再说什么。
又过了两日,祁京旨意送达,即刻将刺客押送回京,细细审问。
叶岚心有不甘,还想看看凶手何人,再问一遍他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前日,叶皓虽与她说了叶均与储位无缘之事,但叶均真实的意思有是怎样?
只有这一件事,她想知道答案。她不能相信,她敬重的三哥、她最亲的姐姐,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明日,刘旺从牢中押解出来的时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想求得一个答案。于是悄悄找了把匕首藏于身上。
次日一早,府衙内忙着办理各种交接手续。叶岚趁众人忙碌之时,悄悄拿了冷逸尘的令牌来到牢房,命人提来了刘旺。
刘旺身形粗壮、络腮胡子下一脸横肉,手脚都被镣铐锁住,由两名衙役押解着。
叶岚还未开口,刘旺先开口:“怎么,又要换人审问?别浪费功夫了!”
叶岚问道:“是你杀了秦羽?”
“秦羽,死的那个侍卫叫秦羽。”
“是你杀了他?”叶岚又确认。
“是我,他要不拦着,死的便是信王。”
“是谁派你们来的?”
“你们不早就知道了吗?是成王派我来的。”
“本宫不相信,本宫是成王亲妹,本宫了解他,他不会让你刺杀信王。可是他亲口说的?”
“是成王亲口对我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信王。”
刘旺知道了叶岚的身份,心中生了歹心:此行本是不归路,若是挟持了她,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
他转了口风,说道:“不过,成王还说……”
叶岚见有转折,焦急的问道:“说什么?”
刘旺用眼睛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叶岚屏退衙役。刘旺又示意她上前。叶岚心急也未多想,上前了两步。
未料,刘旺已暗中打开了手上的镣铐。他一把拽过叶岚,铁钳一般的手掐住了叶岚的脖子。
外面的衙役听见动静,立即冲进来,拔刀相向。
事出突然,叶岚全身僵硬,头脑轰鸣,冷汗瞬间出透全身。她撰紧拳头,用尽全身的精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早有衙役去通报众人。当刘旺挟持着叶岚走出牢房来到院中时,叶皓与冷逸尘等人带着侍卫赶到。
冷逸尘看到这一幕,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由上前去。叶皓忙抓住他的胳膊。
刘旺见他向前,手上加大了力度,叶岚被掐的咳了一下。
刘旺见众人如此紧张,便知绑对了人,更加有恃无恐,大声说到:“所有人放下武器,准备马车,送我出城。不然我就杀了她。”
冷逸尘一抬手,众人便放下武器。他急声喝道:“放了她,否则本王将你碎尸万段。”说着还欲上前一步。
叶皓知他关心则乱,恐激怒刘旺,伸手挡了冷逸尘,对刘旺喊道:“马上给你备车。”
此时刘旺的注意力全在叶皓、冷逸尘身上,未注意泽生悄悄溜出人群。
叶岚却看在眼里,知泽生要动手。她要给他争取时间,并创造机会。
叶岚深吸一口气,问道:“成王还说了什么?”
刘旺不屑的说道:“你还真是天真,我是骗你的,看不出来吗?”
叶岚伤心的说道:“我和成王一起长大的,他怎么如此无情……他身边的小狗还好吗,那是我亲自送给他的,他最是喜爱。”
“一起长大又怎样?你可知‘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真是心大,自己如今生死捏在我手里,还去关心一只狗。”
此刻,叶岚心中已十分明了。
有侍卫来报:“马车已备好。”
刘旺挟持叶岚继续前行,来到院中宽阔的地方。叶岚突然驻足,趁刘旺不备,拔出腰间匕首向他的腹部刺去。刘旺吃痛,弯腰用手去捂伤口。
电光火石之间,泽生的弩箭从左侧进入刘旺的头部,继而带着血和脑浆从右侧冒出。刘旺双目张圆,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一时间,周围脚步声和刀剑入鞘声不断。但叶岚听不到任何声音,耳边只是一片嗡鸣。
她咬牙强撑着,握紧匕首,在刘旺心脏处补了一刀。此时刘旺的心脏还在跳动,匕首拔出,溅出的鲜血染红了她半面衣衫。
终于,在此刻,叶岚紧缩的心宽了一半:一是解了刺客挑拨离间、嫁祸成王之恨,二是也算替云琴为秦羽报了一份仇。
继而,她浑身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瘫坐在地,便两眼一黑,身体向一侧歪去,耳中嗡鸣声消失,意识陷入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叶岚头脑又开始嗡鸣,耳边传来遥远的声音,她仔细辨别,是两人的低声谈话。
“师兄,多留几日吧,她情绪不太好,身子又弱,我怕……”
“不了,待她醒来我便回去,有你在,我放心。回去还有很多事要查……”
哥哥要回去,去哪?是回住处,还是回梁国去?叶岚努力睁开眼睛,此时她躺在床上,外衫已脱,手上的血已被洗净。叶皓与冷逸尘站在屏风外说话。
她意识已经清醒,挣扎着坐起来,说道:“不是三哥……”
听见叶岚醒了,二人忙过来。叶皓坐于床边,冷逸尘则扶起叶岚坐稳。
叶岚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刚才我与那人交谈了几句,言语间破绽颇多。我说我们是一起长大,那人没有反驳,他肯定是没见过三哥,不知道三哥的年龄。还有,他也不知道三哥从不养宠物。不是三哥,是有人嫁祸于他……还有,若是三哥派来的人,他怎会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是秦羽。”
叶皓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将此事查清楚。那日和你说的话你怎么全然不听。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多想了。”
“其他的我不管,只此一件事,我也想要个答案。”叶岚低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相信,我不信哥哥姐姐会是这样的人。”
叶皓声音低沉:“如此,你以后可以安心了?”
叶岚点点头。
叶皓的怒气再也压不住,也不管冷逸尘在场,严厉的说道:“那你也犯不上如此冒险。前日与你说的话,你全然未听进去,待我调查清楚自会给你个交代。你这样,让多少人为你担心!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办?公主遇险,何等大事?会连累多少人?还可能会有人用两国邦交大作文章,又将来会引起多少祸乱?这些,你想过没有!!”
叶岚从未见过叶皓如此生气,有些害怕,眼圈渐红,可泪水却不敢流下:“我……没有……我……只想要个答案……”
“会有答案,但不是现在!”
冷逸尘挡在叶岚面前,对叶皓说:“她今日受了惊吓,不要再说了。”
叶皓气得深呼了一口气,沉声道:“今日本是压他去祁京走个手续,再交到梁国。现在他死了,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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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便难了。暖暖,你好好反思反思,以后再这么冲动了,只怕害人害己。怎么能叫人放心!”说罢便出去了。
叶皓从未对她发过火,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叶岚没想到一时义气用事,竟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她缩紧身体不知所措。眼泪落下,她悄悄的抹去。她真的没有想到那么多,真的只是想要个答案。
冷逸尘坐在床边,安慰她:“他的话严重了,那里就会这样。行刺失败,但目的已经达到了,不管幕后之人是谁,他们都不会让刺客活着到京中。可今日之事甚险,我到现在都还后怕。若知你会如此迫切想要个答案,我昨日就该带你去的。”
叶岚抬起头:“今日是个意外,的确是我不对,可我不后悔。一则刺客挟持我,就不会杀了我。二则有你在,我不会有事。”
冷逸尘听了,心中生出一丝异样:她是相信他的。可那时他也从未如此慌乱过,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万幸最终她是平安的。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倒是冷静,你可知我怕的要死,我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过,现在确定了不是你三哥,你可以安心了。”说罢,用帕子为叶岚擦了泪水。
叶岚点点头。
“来,把这安神药喝了,睡一觉就好了。来了这几日,吃的药比饭都多。”
叶岚点点头,将药一饮而尽。冷逸尘拿了一颗芝麻糖送到了她口中。
“明日师兄就启程,我打算去送他,留你在此地不安全,与我同去吧。”
“肯定要同去的。云琴……她想送秦羽的灵柩回去,我不想再让她回来了。”
“好,都依你。只是路途遥远,还要养足精神。我已经让人去炖人参鸡汤了,醒了正好能喝。”
叶岚真心真意的点点头:“嗯……多谢你。”她很感激冷逸尘,他为她总是事事想的周全,做的周到。
“怎么谢我?上次说谢还没谢呢。”冷逸尘向前凑凑,开玩笑的说道。
“你说,我什么都答应。”叶岚痛快答应,她觉得她对他有很多亏欠。
”借我这床休息一会,可好?自到这里之后便没睡过一个成宿的觉。”
叶岚一愣:如此简单?她马上又想到,也的确是这样。她渐渐把他的照顾当做习惯,可她依旧没有关心过他。
她挪到里面,将地方让出来。冷逸尘躺下,不多时便入梦了,可见是真的累了。
叶岚在他身侧躺下,看着他,又想到了那句:珍惜眼前人。
次日,使团一行人带着秦羽的棺椁启程。冷逸尘带护卫相送。
出发前叶岚重新给夏萱写了一封信,告诉她一切安好,请夏萱安顿照拂云琴。
为防止再出危险,他们临时改路到淄川。淄川到卢峰渡的距离与新城到卢峰渡的距离差不多。
但淄川是个小地方,无甚来往行人。淄川的驿馆很小,来了这么些人勉勉强强能挤得下。
第二日又行路半日,终于到了洛河卢峰渡。对岸就是梁国。
渡口畔,车委迟于山侧,舟凝滞于水滨。
叶岚望着缥缥缈缈的对岸,那就是她的故土。从前离开时万般不舍,如今再看,却再没有之前种种心境。
江源已等在渡口,半年多未见,似乎已是沧海桑田。江源也不知从何说起,只道了声“公主。”
叶岚亦只回了声“江兄。”二人相视一笑,再无他言。
自叶皓对叶岚严词之后,叶岚便一直想着和叶皓道个歉,一来是她的确认识道错了;二来也是让叶皓以后能放心些。
她鼓起勇气对叶皓说:“哥哥,对不起,那日的事我知错了。”
叶皓会心一笑:“傻丫头,我怎会怪你。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危。以后遇事多思量,不要让人担心。”
叶皓看着众人抬着棺椁上船,忽然对叶岚说道:“暖暖,可想随我回去?”
叶岚听了一愣:这怎么可以!
冷逸尘听了一惊,紧张的上前一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二人。
但他随即想到了叶岚见到亲人时高兴的样子,说道:“若你想回去……这是个机会……其他的事我来安排……”冷逸尘此时已心痛到无法呼吸。
叶岚摇了摇头,对叶皓说道:“我若走了,只怕之前联姻一事前功尽弃,我不愿两国再起冲突。”
叶皓满意的拍了拍叶岚的胳膊:“好,你能这样想,我也放心了。”
冷逸尘知是叶皓试探叶岚后,顿觉松了口气。
叶岚找到江源:“江兄,此次云琴随你们回去,路上就拜托你了。”说罢从怀里掏出之前写的信,说道:“我给成王妃写了封信,请你帮我转交。”
此事,她本想交于叶皓处理,可只怕他自身之事繁琐,眼下可托付之人只有江源了。
“定不负公主所托。”江源行了一礼后双手接过书信,放于怀中。
分别终有时。待所有人上船后便要启程了。叶皓最后对叶岚说:“我们走了。”又对冷逸尘说道:“保重。”
三人行礼拜别。
船已走远,叶岚在渡口站了许久。风吹乱耳边的碎发,飞舞起衣裙的飘带。
直至看不见船踪迹,冷逸尘才上前说了声“走吧”。叶岚跟他上了车,二人并坐,叶岚神情落寞。
冷逸尘此时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感激。他安慰叶岚:“别难过了,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叶岚微笑点头,笑中难掩苦涩。冷逸尘试探着将她揽入怀中,叶岚没有拒绝,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她再也忍不住,在他怀中小声啜泣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她,他小心翼翼,心中既欢喜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