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他的手段
    江月婵挑着窗纱,道:“兄长,当年太子殿下为查浔阳侯通敌的证据,亲自前往江州,借裴氏之身份,在浔阳侯府上潜匿了近两年,而那位宋姑娘,当时也在江州,也寄居在侯府里。太子与我们家从无来往,可偏巧昨日她一来,太子也登门了。兄长,你说这是巧合吗?我不信。”

    江知节瞧着远处,不肯看她,淡淡道:“我一听说你上了公主的车,便立刻赶来,可还是晚了一步。你今天在她们面前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一字不落传到太子耳朵里,或许太子宽仁,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不予计较,但你要知分寸。”

    江月婵脸色难看:“兄长,你又吓唬我。我们私底下说几句话,怎么就能传到太子耳朵里,难不成他是个顺风耳啊?”

    江知节:“是我的错,昨日与祖父谈话时应该避开你。”

    江月婵起急:“你……”

    江知节不再理会她,抬手示意车夫启程。

    公主的车先行一步,已经到了山脚。

    宋秋瑟心里愁肠百结,悲戚杂糅,一时没有言语。

    李暄妍唤了她一声:“秋瑟。”

    宋秋瑟转头看她。

    李暄妍目中含着担忧,道:“看得出来你心思重,想的也多,我不知道你想到哪去了,但是我能肯定,母妃对你没什么特别的期许,她只是单纯的希望,你能择一个可靠之人,一辈子安稳富足。”

    宋秋瑟道:“我知道。”

    李暄妍问:“你真的知道吗?”

    宋秋瑟点头。

    或许一开始不知道,但昨日一番谈心之后,她弄清楚了那些书的来历,一切便分明了。

    沈贤妃救她离开江州,送她入佛寺避难,接她回长安之后,又精心为她挑选夫婿。

    是太子,借沈贤妃之手,将那些书送到她面前。

    他一直都存在于她的生命中,只是藏得太好了,她看不见。

    瞧他多坏啊。

    宋秋瑟道:“我知晓姨母的苦心,但是……我可能已经抽不开身了。”

    被最高明猎人盯上了猎物,还有脱逃的可能吗?

    昨日,沈贤妃终于将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说给了她听。

    那是一个随时都能要命的秘密。

    从此以后,她与沈贤妃便不止是荣辱一体了,她们连命都拴在了一起,一亡俱亡。

    自从昨日宋秋瑟知晓了那个秘密,便有一个念头时不时冒出来。

    她想——他小时候那么惨,我是不是应该疼疼他?

    可每当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会立刻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不要让怜悯犯泛滥,淹没理智。

    纵使他幼时可怜,现下也已羽翼丰满。

    他是高高在上的鹰隼,怎用得着她一个兔子心疼。

    李暄妍抬手敲了她一下,道:“那天,太子哥哥看你的眼神,有种不同寻常的柔和,我后面才琢磨出味,你们……从前一定见过对不对?”

    宋秋瑟犹豫了一下:“我——”

    李暄妍见她还不打算坦白,道:“我打听过了,三年前,母妃是去江州接了你,正好当时,太子哥哥也在江州办案。秋瑟,我说了,我不信巧合的。”

    宋秋瑟叹息一声,算是默认了,她委婉道:“那时候,我还小,虽说见过太子,却不知晓他的身份,常有冒犯。如今想来,太子殿下当真是个宽和的人,竟从未治我的罪。”

    李暄妍笑了:“太子哥哥是极好的人,你实在不必怕他。”

    宋秋瑟手指无意识的缠着腰间的宫绦,道:“你能打听到当年的事,说明那不是秘密,只要有心留意,都能知道,所以,江二姑娘是觉得……”

    她不敢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李暄妍替她说了——“江二觉得你会是她成为太子妃的阻碍。”

    宋秋瑟揉了揉眉心:“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李暄妍道:“我太子哥哥一早就把话说得很明白,太子妃的人选不要门第太高的,寒门或平民家都可,也不需多么有才华,要紧的是模样,越美越好。”

    太子殿下放话要美人,不是绝色交不了差。

    李暄妍伸手在她周身比量了一下,道:“你倒是样样都符合,你知道你很美吗?”

    宋秋瑟默然片刻,说:“知道。”

    她一向知道自己的美貌是利器。

    当年刚到江州,住进浔阳侯府时,她与母亲孤儿寡母,被安置在西北角最偏僻的角落里。

    她们住进府中的第二日,浔阳侯便独自前来,夜扣房门。

    她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躲在床里不肯出来。

    母亲却去打开了门,将人迎进了屋里。

    浔阳侯言语轻佻恶心,话里话外想与刚守寡的母亲一度春宵。

    宋秋瑟当时手里已经捏了铜剪,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为了护母,她不惧生死。

    可母亲却极冷静的扯开帷幔,将她从床上捉了出来。

    浔阳侯一见她的美貌,一双鼠目直冒绿光。

    她至今犹记得母亲冰冷的嗓音:“我膝下有一女,多年来养在深闺,未经人事,略有姿色,不知能否入了侯爷的青眼。”

    浔阳侯假意为难:“可这也太小了,还是一团孩子气呢,叫人怎么忍心?”

    母亲道:“若侯爷肯怜她,便将她留在我身边再养两年,待到及笄,再献给侯爷。”

    那一夜,浔阳侯暂且放过了她们母女,并且很长时间没再有过分的举动。

    只是苦了宋秋瑟,那夜过后,全府上下都知道她以后会是侯府的美妾。

    回忆的分量不轻,每次回想都有不同的感悟。

    宋秋瑟如今已经不再纠结于那些年加诸在身上痛苦。

    当她舍弃了无用的情绪,那些曾经令她大惑不解的事,便会变得格外清晰明朗。

    宋秋瑟若有所思道:“美貌这把利器,应该用在最要紧的地方。若是随意亮出来招摇,便不值钱了。”

    接下来的几日,宋秋瑟躲在撷英宫,像缩回了自己的壳里,不声不响的一个人呆着。

    李暄妍仍旧时不时出宫寻乐子。

    宋秋瑟不肯跟她一起去,却每日都会跟她打听外面发生的事。

    李暄妍玩的是贵女圈子,带回来的多是家长里短的小事。

    然而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

    宋秋瑟暗中探听了几日,察觉长安近日风向有变。

    一夕之间,仿佛所有贵女都听说了,江家二小姐已被内定为太子妃。

    其他成百上千的待选女子,都无望了。

    李暄妍回宫怒冲冲道:“这个江二最近像是犯病了……她有病吧!”

    宋秋瑟正在沏茶:“你们吵架了?”

    李暄妍道:“她非说是我到处散播消息,把她架到风口浪尖上。”

    宋秋瑟情绪很平静,问:“她为何要赖到你身上。”

    李暄妍:“因为她说她从未对旁人提过爱慕太子这件事,除了你我……你看,我猜对了吧,她上次就是故意的。”

    宋秋瑟:“那就奇了,既然不是你,不是我,那会是谁呢?总该不会是他们江家自己干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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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暄妍喝了一杯她沏的冷茶,缓下火气,道:“管他是谁呢,反正没冤了她,哦对,方才我看到江知节进宫了,直接去了东宫……他这个时候还私下来拜见太子,是什么意思?”

    宋秋瑟自己也饮了一口冷茶,垂眸坐在矮榻上,冷清清的,许久没说话。

    东宫花圃里养着四时不谢的花草。

    日暮的光落下来,朦朦胧胧的,美是美,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死板。

    江知节金殿便跪,双手呈上紫檀匣子:“这是前些日子殿下托我刻的对章。”

    宫人们没有动作,一个个木偶人似的站在殿中,太子亲自走下来,取了匣子,只打开瞧了一眼,便放到了桌案上,笑道:“有劳江大公子了,请起。”

    江知节起身后,才上来一个宫人奉茶。

    李曜道:“江大公子向来是慢工出细活,孤还以为要等个一年半载,不料,这才几日,便好了。”

    太子在自己宫里一身家常衣裳,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只在领口和袖口处翻出一截白绢。

    穿得跟披麻戴孝似的。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江知节不敢说,只敢想。

    他面上仍是恭敬体面:“殿下极少向臣开口,偶尔这么一次,臣不敢耽搁。”

    李曜示意他坐:“喝茶。”

    江知节目光沉重,却也忍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开口道:“舍妹年纪小,心思也简单,闺阁女孩家玩的那些花样,在殿下面前也就当个消遣,臣恳请殿下饶恕舍妹一时口舌之快,莫要将她架在火上烤。”

    李曜微笑着望着他:“你妹妹,怎么了吗?”

    太子选择装傻,江知节指节都攥得发青。

    李曜瞄了一眼他的手,端起茶盏。

    又一盏茶,李曜才开口:“江大公子是个明白人,只可惜,那么大一个宁国公府,只靠江大公子一个人,独木难支啊。”

    江知节听懂了,这是太子的提点。

    江月婵想攀太子妃这个身份,不只是她自己的想法,也是宁公国府的打算。

    江知节:“殿下放心,臣今后一定会约束好家里人。”

    李曜又道:“别多心,这不是敲打,只是个提醒,父皇正当盛年呢,无论国公府有什么打算,都还太早了。”说到这,他还笑了:“孤都没急,你们急什么呢。”

    太子气质温雅,说话腔调也慢,听不出任何严厉之意。

    可江知节知道,他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江知节:“那舍妹的事……”

    李曜安抚道:“女孩子家名声不容有失,自然是由孤出面,解释清楚这一场误会。”

    江知节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人也不着痕迹舒了一口气。

    他离开东宫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太子夜里不爱点灯,东宫漆黑一片,安静又吊诡。

    江知节不敢多留,疾步离开。

    在他身后,宫里各处掌起了灯,一瞬间,华然璀璨。

    宋秋瑟亲手点燃了紫琼盘上的烛火。

    李暄妍:“你已经一言不发想这么久了,想清楚没有呀?”

    宋秋瑟用指甲撩了一下火苗,让烛光跳动起来,说:“想清楚了。”

    李暄妍迫不及待道:“说来听听。”

    宋秋瑟面无表情道:“那些个准备接入长安候选的女子,太子一个也不想选,江月婵就是他立起来的活靶子。等他利用江月婵将选秀搪塞过去,他就会立刻把人撇到一边,弃之如敝履,这就是他。”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