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昭自然看得出眼前女子是真心附和他,想看一番好戏的心思也淡了下来,红玉鹤嘴炉吞吐着烟青色的香雾,松木香中似乎另添了些薄荷粉,经风一吹,清凉香气,让发胀火烧的脑仁逐渐清醒过来。
看着面前一派顺从沉默的女子,不由得感到一阵无趣,“岚汀,送客。”
负责接待谢灵曜的是一位身高体瘦的青衣男子,面容普通,通身却别有一番气派,见之如雨后青林,包容而葱郁。
他眉眼低垂,轻声地替自家主子说着安抚宽慰的话,“方才那番话,谢大人莫要往心里去,我家主子今日身体欠佳,实在是对不住,那并非我家主子本意。”
“白沙远僻,这些玩意是盛京城里时兴的,给大人和您家眷解闷,权当做是劳烦您走这一趟。”
明明是用来替自家主子周全,来安抚她的小玩意罢了,说在他嘴里,活脱脱像是跑这一趟的辛苦费一样。
但——她还得感谢他呢,感谢那高高在上的卫家子如此看重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的感受。
“下官惶恐,今日能得见掌司大人已然是曜之大幸,谈何劳烦,实在不该。”
岚汀笑得很清,很浅,如烟般,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看起来格外轻慢,他朝着谢灵曜虚虚拱手,便离去了。
谢灵曜抬头看着蔚蓝广阔的蓝天,白云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寒窗苦读比不过簪缨世家么。
她偏要这一脉谢氏的族谱,由她写起。
她终要这簪缨世家里,也有她谢氏立足之地!
经此一遭,王县令再也不曾在言语中一口一个“谢姑娘”,不过讽刺的是无关其他,而在于他认为谢灵曜是得了卫掌司青眼之人,态度比起之前,那是翻天覆地。
林二自从被王县令逼着折腰给谢灵曜赔罪后,就从此没在谢灵曜面前抬起头过。
不过照旧是做着私人主薄的事情,两人共事时,谢灵曜时常察觉到若有似无的阴沉视线,如蛇行一般黏腻地在她身上划过。
不过,谢灵曜也终于算是彻底在白沙县立足了,行事再无阻塞。
在男子大行其道之下,真正成为大虞国名副其实的第一位实权女县丞。
“其实您不该如此对待那位谢大人。”
卫长昭泡在玉池中,这处厢房里有一口天然的温泉,往日这里是王县令住着,得知卫长昭大驾,连夜搬出来,派了家宅里所有奴婢清扫,连角落地板都擦得光可照人。
即便如此,地面还是铺满了红狐毛地衣,柔软舒适,触可生温。
“不过一个穷读书的,就算是不服气,又能如何?早日明白本官说的那些道理,也少受些苦楚。”
岚汀不再接话,给他揉洗着发根,换了一个话题,“主子,您收了好些蟹黄酱,宫里那些人怕是又会借此发难您。”
“本官可不是为他们收的,那是特意进献给皇祖母的,老人家人老,牙口不好,又爱海鲜,这蟹黄酱最适合不过。”
“管那些人喜不喜欢,到时候一见皇祖母中意,就会像只狗一样来奉承,这么多年,不都是如此么?”
左右他卫家被杀得就剩下他一个独苗了,皇祖母和天子都不会再允许任何人断绝他卫氏一脉了。
他哪怕是把天都捅破了,只要不造反,又如何?又能奈他何?
这么多年,他一步步试探。
那些人的底线在哪,早就被他看穿了。
折腾到现在,他只觉精疲力竭了,反而行事比起以往更加张狂肆意,但凡叫他不顺心,哪怕是圣上最宠爱的三公主看不惯他,朝他翻了个白眼。
被这爷瞅见了,都被他叫人给狠狠揍了一顿。
哪怕三公主再怎么哭着告状,那几位掌权者也照旧不理会她。
白沙县的白沙海域,面积宽阔,一望无际,盛产海蟹,味鲜肉嫩,是别处所不能比的。
谢灵曜这几日遍访各处海口,还去了邻县暗访,发现白沙海蟹确实独树一帜,别有风味。
旁的蟹吃起来也味美,可蟹黄少,腥味重,还捞的少,比不得白沙海蟹蟹黄鲜甜,且量大。
特色产业找准后,得知再过半月,便是几年一次的商队会前往海域各县,这是个极好的运输时机。
只要能搭上这趟“顺风车”,白沙县除了卖鱼货,便又有一项稳定的增收来源了。
只是——
谢灵曜正想的出神,膝盖忽然一痛,与此同时一声清嫩的呼嚎声响起。小女孩倒在地上,手心蹭破了皮,手里篓子里的东西翻了一地。
谢灵曜一抬眼便对上一双怯生生的小鹿眼。
“姐姐,对,对不起。”
白沙县来了个女县丞这件事情足足被白沙县的人议论了半月有余,众生百态,怎么说的都有。
可在谢灵曜遍访各个停靠海船的口子,和海民们打过交道,无论是面对嘲讽还是轻视,都视而不见,还语气关心,救济帮难。
反而他们为一开始的发难,不好意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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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态度瞬间反转,但凡看见了她,无不问好。
按理来说,不可能存在见面不相识的情况,可这个小女孩,似乎是真的不认得她。
她将小女孩扶起,她短衫长裤沾满了沙土,挽起的裤脚颜色暗沉,湿漉漉的。
见小女孩愣愣的,好似吓着了,不由得放柔了声音询问,“你是去赶海了?看样子收获不错。”
小女孩这才回过神,“啊”了一声,连忙弯腰捡起篓子,手忙脚乱地把地上散落一地的海货捡起。
谢灵曜看了看,倒是颇为惊奇,居然都是些肥大的生蚝,每次涨潮时,白沙滩上遍地都是这玩意。
只是没多少人会捡,壳厚,肉少,还腥苦,大多只有一些鳏寡孤独,或是没有宗族,无法出海的人才会捡去饱腹。
小女孩对谢灵曜的警惕心,在谢灵曜面容亲和地给她捡起掉了一地的生蚝后才渐渐降低。
最后看着面前人雪肤眉间的一点红痣,在金色的光晕下熠熠生辉,如同年画中圣洁,慈悲的观音。
那仅剩的一点防备,彻底放下了,眼圈却逐渐泛红。
她小小的嗓音哽咽着,一字一顿地说道,“姐姐,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吗?”
童言童语总是稚嫩天真的让人心生怜爱,谢灵曜哪怕此刻满脑子的野心,也不由得软化了充满权欲的心。
她蹲下身,给小孩嘴里塞了一粒饴糖。
三言两语间,便如和风细雨,渗透进小女孩心间,事无巨细,连听带猜,将小女孩的家庭情况大半掌握。
她的爷爷本是个有名的泥匠,以前靠着制作泥塑和陶土罐的一手好功夫,养着一个家,此刻却重病躺在床上,天天靠着孙女捡着海边,少得可怜的食物过活。
实在是悲惨至极的一家子。
谢灵曜眼里却并不曾有多余的情绪,仍旧是平静淡然地看着前方,脚步不疾不徐地跟随在小女孩身边。
旁边小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身子一抽一抽,可可怜怜,她安抚小女孩的动作却漫不经心,满脑子里都是关于制作蟹黄酱后续的盛放容器问题。
这个问题若是解决好了,发展蟹黄酱作为白沙县的农产品推广销往至全国的进程,就已然是迈开一大步。
似乎是天降人才,瞌睡来了就发现枕头了。谢灵曜打算去好好会一会这个会做陶罐的老者,希望,不要是个绣花枕才好。
可,谢灵曜万万没想到,绣不绣花,尚且未知,眼前人,超乎她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