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雪莱的“疯狂”
    休洛斯围着兔子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宽肩窄腰,体态修长,穿着和白却同款的毛绒拖鞋,手里端着两碗银耳莲子羹。

    看见他,休洛斯的表情显得很平静,黑发安静垂下,略长的发尾缠绕在脖颈上,显得肌肤有几分苍白。

    “雄主,早饭做好了,你可以洗手吃饭。”

    “休洛斯?”白却呆呆地看着他,睡得乱糟糟的呆毛在脑袋上翘起,他伸出手自己胡乱压了压。

    “原来你会做饭啊?”

    “厨艺是雌虫读书时的必修课。”

    休洛斯把碗放在桌子上,开始摆放三明治,“底层雌虫用不起机械虫,多数都靠营养液为生,但我不喜欢喝营养液,所以会自己做饭。”

    “我懂你。”白却立起一根手指,“营养液不好喝。”

    休洛斯翘起嘴角笑了笑,弧度浅薄,“你是这个原因呢。”

    确实是娇生惯养的雄虫。

    白却已经走到卫生间洗漱去了,边刷牙边靠在墙边看他,“那你呢,休洛斯?”

    “我一直认为,营养液是出厂商最廉价的谎言。”休洛斯拿起刀叉,光滑的刀具上映出他冰冷的眼睛,他拿餐布缓慢地擦拭着,不疾不徐,“除了能让虫死不了,即使是虚弱到极致都还能继续活下去,其余一无是处。”

    这话听着有几分怪异。

    白却吐出漱口水,还没等他继续问,休洛斯说:“雄主,我找到了一份工作。”

    “你什么时候找工作了?”白却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

    “在星网上找的,我没有什么文化,等级也低,所以在第五军团找了个维修机甲的活。”休洛斯说,“昨天我有事,是去面试,今天早上通知我通过了,从下个月开始正式上班。”

    “维修机甲?休洛斯好厉害。”白却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抽出那个画着小金鱼的盒子,在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一根巧克力棒,“这是给你的礼物。是我之前走遍了五个星球找到的最好吃的巧克力棒,现在只剩这一个了。”

    休洛斯顿了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伸手接过,垂眸观察,“谢谢雄主,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来自雄虫的礼物。”

    “之前我不是还给你塞过巧克力吗?”

    “那是奖励。”休洛斯将巧克力棒装进口袋里,“不一样。”

    在白却看来没什么不一样。他区别东西向来不会分太清,归纳整理、分门别类也是很麻烦的事,非必要的话,他愿意永远糊涂下去。这恰恰也代表他过着像这样普通平凡的生活,还不必被生活异化成努力思考的狂战士。

    可当休洛斯说出这样的话后,白却忍不住顺着多余的精力思索,他有一瞬间居然在思考这样的“礼物”是否真的算得上一份合格的上岗“礼物”。

    这个答案到吃饭之后也没有像中学的数学答案一样自动从题干蹦出来然后跑到白却脑子里。

    数学题可比生活简单得多——白却百无聊赖地在工位上转着笔。

    就在这时,终端响起。

    尼古拉斯:【你昨天问我怎么通过外力治好休洛斯眼睛,我今天查阅了相关文献,雌虫的眼珠特殊,只要是和精神力契合的填充物,就可以充当眼睛的功能。不过这类填充物价值连城,几乎可遇不可求。】

    白却眼睛一亮,他想到“礼物”要如何送了。虽说现在的医学技术已经可以做出虫造眼球,但休洛斯曾经明确和白却说过他不喜欢那种东西。

    “一想到这种冰冷廉价的器械要和我相伴终生,我就很难有兴趣。”这是休洛斯的原话。

    “市场上有什么填充物吗?”

    【说起这个,下周有一场地下黑市拍卖会,届时会出现一颗珍贵的异能量宝石。那颗宝石内含的能量足以取代休洛斯的眼球——不过这有点大材小用了。】

    白却忽视尼古拉斯最后一句话。他起了兴趣,觉得宝石做的眼珠那简直是宇宙独一份的酷。

    “需要多少钱?”

    【已经不是钱的问题。这场拍卖会规格非常高,据情报虫员透露,几个高层和水蝎座附近的大虫物都会来参加。以你现在的身份,拿不到入场券,除非有投名状。】

    “投名状?”

    【对。对于他们来说,能够成为投名状的,要么是稀缺的地位、身份、宝物,要么就是能引起轰动的事物。】

    “嗯……好麻烦……”

    叉掉尼古拉斯的对话框,白却懒散地伏在桌子上,死鱼眼盯着墙面上的虫体解剖图,阳光倾泻,偏爱地打在他精致的脸蛋上。

    “没办法。”他揉了揉自己的长发,有些可惜地喃喃,“只好把收集的几个周边送出去了呢。”

    *

    水蝎座r区领主军务处。

    他正叼着面包蹲伏在一棵没有监控的大树上,足足等了三个多小时。

    直到军务处关灯,终于有虫拿着微型终端走了出来。

    一阵风吹过,工作虫员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自言自语,“怎么会这么冷——”

    话说到一半,就像是电影卡顿一般,他全身的动作都停顿了。

    一秒后,失去意识的工作虫员被镜原直接甩了出去,后脑勺砰地撞到墙上,起了个大包,彻底昏睡过去。

    又是一阵风刮过,军务处门口监控底下,那道黑影在捡起地上掉落的微型终端后瞬间消失。

    “……月末,集合卡卡马星、斯森达星、虹湾星……等星球的领主或总统共商矿产开发、能源探索、击退星兽潮等要事。”

    镜原啃着面包,一点点用目光扫过这份资料。

    “会议会特地邀请‘太阳石’各组织高层,希望达成和平合作……这是什么意思。”

    阿尔克谢元帅还留在军部时,几乎所有组织都忌惮于他,不敢擅自行动,连军情六部都由他亲自领导,影响力一度大过皇室。

    在他就任期间,“太阳石”组织横空出世。

    这个组织就像是专门和阿尔克谢奉行“绝对霸权”的军情六部作对一样,崇尚自由与生命的绝对平等,无论是什么方针政策都与之背道相驰,还多次破坏军情六部的重要行动。

    现在的皇室和军部药和“太阳石”这样的原敌对星际“自由”组织合作,便意味着要彻底放弃阿尔克谢元帅的方针政策。为了达到铲除元帅影响的目的,不惜让原本集中的权利放任自流。

    真是愚蠢……

    镜原跳过繁杂的程序词,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在会议上,会确定对前元帅阿尔克谢尸骸的搜寻。以及,正式宣布阿尔克谢元帅的死讯。”

    “从此,帝国将再也不会设置元帅一职,军情六部直接由六位上将分别统领。”

    *

    孤儿巷里出现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插着兜缓缓沿墙边走着。

    不时有贩卖违禁品的雌虫崽望过来,却疑惑地发现,怎么也看不清这虫的脸。

    不光是脸,一眼看过去,他们根本复述不出这虫的长相、发色、身高,甚至是他的存在,几乎若有似无,只有出现在视线里才能确认其存在。

    “无脸虫!”有雌虫少年低低喊了一声,随后几个少年互相看了一眼,匆匆忙忙跑出巷子。

    在虫族纷纭的流言里,有这样一只“无脸虫”杀手的传说,据说他会经常出现在虫烟稀少的地方,然后把第一个看清他脸的虫吃掉,并且砍掉虫的手!

    “无脸虫”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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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这群雌虫崽子在想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他提着一个大一点的木盒子,耷拉着眼皮,一脸困倦地走到孤儿巷深处。

    走了大概一百步,转弯。面前出现一道可以凹陷进去的凹槽。

    打了个哈欠,然后把木盒子塞进凹槽,指节轻敲,“笃笃”作响。

    “送礼物。”“无脸虫”出声,音色雌雄莫辨,模糊不清。

    木盒子很快消失在凹槽之中。

    “您要想好,一旦送来,东西便无退还的道理。”凹槽另一边传来虫低沉的声音。

    “无脸虫”:“我知道。三天之后,我会再来这里交易。”

    随着他走远,凹槽后的虫将盒子拿走,他穿着一身隐藏身影的黑斗篷,面色冷肃地打开了平平无奇的木盒子。

    当看清木盒子里的东西时,他脸色一变,双手差点端不稳盒子。

    那是一双戴着白玉翡翠的手——手指已然青紫,手背青筋狰狞,呈现半虫化状态,显然是在反抗时被活生生砍下的。

    然而这并不是让他如此失态的理由。

    他立刻拨打了存在通讯里的特殊号码。过了三秒,通讯显示接通,那边传来雌虫低沉磁性的声音。

    “什么事?”

    “长官,今天有虫上交了投名状。您请看。”

    雌虫立刻将盒子的全息投影传输过去。

    不过片刻,长官的声音微微扬起,“哦?这是……大名鼎鼎的玉翡翠总统?”

    “是的。是那位惨死的星球领主,据说他尸体的右手离奇失踪,至今没有找到。”

    “……我明白了。”那边传来一声笑,意味不明。

    “看来,在阿尔克谢失踪之后,又有好戏要看了。”

    *

    雪莱接到负责虫要求秘密调查白却指示时,正在参与家庭聚餐。

    “雪莱,你这个年纪的雌虫,也是时候要找雄主了。”

    雌父给他空下的酒杯里加酒,不无担忧。

    “否则年纪越来越大,精神暴乱的症状越严重,到时候只能寻找高等级雄虫。”

    “高等级雄虫哪儿那么好找。”

    雄父也说,“我托了好几个朋友给你介绍的雄虫们,等级也不错,你怎么不去见见?”

    “我不喜欢。”雪莱仰头闷了一口酒,酒盏落在桌面,“啪”地一声。

    “你不会还喜欢那只雄虫吧?”雄父怀疑地看着他,“虽然我们当初也想让你嫁给他,但南溪已经娶了别虫当雌君,你还想怎么办,难不成给他当雌侍?你又不愿意。”

    “我只做雌君。”

    雪莱的声音大了起来,冷肃的脸上有几分酒气上头的红晕。

    “南溪他不会和他雌君离婚。”雌父也忍不住皱眉,“他雌君的身份你不是不知道,军情六部的上将,米歇尔家族的家主,难道还会让你插手?”

    “……呵呵,呵……”雪莱冷笑,“那我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一个我不爱的雄虫结婚,再生几只我不爱的崽子。我宁愿去死。”

    “你这虫崽子!”雄父愤怒了,“我和你雌父不也是通过基因匹配在一起的吗?我也只娶了他一个,只有你一只虫崽!”

    “这不是我要的。我要的不止是这个!”

    也许是酒气上头,雪莱的情绪波动格外大,他只觉得一切都十分可憎,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跑了出去。

    “雪莱!”雌父和雄父喊他,雪莱充耳不闻,兀自喃喃。

    “我绝对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不相爱的雌雄虫能够过下去。”

    他下定了决心,高浓度的酒精迷醉了他的大脑,他打车前往白却和他雌君的家,内心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