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川并未露出一丝尴尬,他从容地收回了手:“常听姜禧提起你。”
这话听起来,有那么点隐晦的宣示主权意味。
晏为炽的情绪线常年平整不下滑也不飞升,这段时间才开始出现少见的激涛大浪。现在他就是以前的常态,精神丧沉地喝着,没回应什么。
“我和姜禧准备去电子城,你们去吗?”季明川的举止谈吐十分自然。
他和晏为炽他们都是从外地来春桂上学的,家世和成长环境却是一天一地。
然而此时站在一起,路人看不出差别。
对于季明川的提议,黄遇一脸“考虑考虑”的表情,直接无视了一个劲给他使眼色让他拒绝的姜禧。
晏为炽则是置若罔闻的低头看手机,发现是流量充值优惠活动后就把手机按掉,又打开,点进微信扫了眼。
排在第一的那位没有动静,信息记录还停在昨天发的“微笑”表情。
最终四人还是去了电子城。
说是电子城,其实小得很,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真要是细细地逛,半个上午的时间都能耗在这里。
晏为炽边走边刷手机,黄遇跟他一道。
姜禧霸占了晏为炽另一边的位置,季明川在她身边。
走道宽度有限,四人并排走了没一会就被人流冲开,分成了两组。
晏为炽和黄遇在后面。
黄遇发现姜禧买的东西都被季明川拿着,姜禧似乎都没意识到。两人走在一起,从背影看还挺配。
“炽哥,怎么样?”黄遇撞晏为炽胳膊。
晏为炽收回手机:“什么?”
“人啊。”黄遇示意看他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位好学生。
晏为炽没正眼看过:“不关注,别问我。”
姜禧带的是人是猪,他都是这答案。
“就是传说中的那什么高岭之花,装逼于无形。”黄遇啧啧,“也是个合格的舔狗,挺会的。”
晏为炽忽地骂了声:“妈得。”
掉头甩开队伍,径自打电话去了。
黄遇懵逼脸,什么情况,炽哥怎么突然发火了?给谁打电话呢,家那边又让他不痛快了?
八九不离十的事。
黄遇也爆了几句粗口,有些许人在年少无能为力的惆怅,他抹了抹帅气的脸,把注意力转到季明川头上,站在娘家人的立场审视了一番。
长得还挺高。
怎么感觉好像比他……
黄遇走上前:“季明川,你多高?”
季明川道:“一八七。”
黄遇鼻子要气歪,靠,真的比他高两厘米。
跟炽哥的身高一个样。
察觉到姜禧的视线,黄遇走到她那边。
姜禧用气声问:“炽哥哥呢?”
“那不就是。”黄遇示意她看一处,而后凑到她耳旁说,“小禧,我通知你哥了。”
姜禧瞪大眼睛大叫出声:“神经病啊,你干嘛叫我哥?!”
黄遇欠揍地笑着走开。
为什么通知昭儿?大概是因为,那季明川长了一副能进姜家大门的皮相。
.
晚上八点多,在外地采风的姜凉昭赶了过来,一伙人在“丁家人”吃饭。
没点酒,只有果汁。
姜凉昭主导这场临时组建的饭局,他气质偏成熟,翩翩公子一个,没有为难季明川。
相反,他还拿出带过来的专业摄影机器,为大家拍了一张合照。
姜禧脑补的偶像剧剧情没有发生,她伸出桌底下的脚踢季明川。
结果踢到了她哥。
姜凉昭若无其事地吃着菜,给了她一个严肃的眼神。
姜禧知道她哥动怒了,不敢再任性。
饭后晏为炽跟姜凉昭去了黄遇那儿,季明川送姜禧回去。
姜禧把没能得偿所愿的难受发泄到季明川身上:“你干嘛乱说话?”
季明川定定看她:“我没有透露我们的关系。”
“什么关系,”姜禧站在台阶上叉腰质问,“我们有关系吗?”
季明川不言语。
“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我没有瞒过你,还经常让你帮我出主意拿下他。”姜禧语速快了,自己有点喘不过来气,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季明川,你别把自己的痴心妄想强加到我身上,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
季明川沉默良久,启唇道:“对不起。”
低落而苦涩。
配上他惊为天人的眉眼,极具冲击力。
姜禧愣了好一会,跺了下脚:“烦死了!你下周找班主任说你要换座位,我不跟你坐一起了!”
气呼呼地走了。
季明川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立在原地没有离开。
气走的小姑娘回来了,她停在三五步之外,没说自己不敢一个人在这里打车,而是别别扭扭地叫他名字:“季明川,你送我回去。”
季明川背对光亮,抬眸看着她。
那双深邃含情的眼掩在暗处,一起被遮住的还有日常中的宠溺与纵容。
姜禧心里莫名发怵,她扬着脖颈犹如一只倔强而美丽的天鹅:“你不愿意?”
“愿意。”季明川走向她。
.
姜凉昭没把季明川这个人当回事,黄遇倒是咖啡喝多兴奋的睡不着分析了一番,他半夜去姜凉昭床上,把人叫起来闲聊。
“虽然他穿的不是我们熟悉的哪个牌子,衣品却很不错,风格跟我们很像。”黄遇“腾”地坐起身,“该不会花的是小禧的钱吧?
姜凉昭打哈欠:“不重要。”
那是小妹自己的零花钱,自己做主。
黄遇倒回床上,他试图吐槽季明川,发现找不到点,怎么好像挑不出毛病?
那得了,伪君子一个。
因为压根就没有完美的人,只有完美的面具。
黄遇抖着腿说:“要调查一下吗?”
“没必要。”姜凉昭把空调打高点,关掉台灯,季明川只是在春桂的一中算个人物,前途一眼就能看到头。
小禧也没有把多少心思用在季明川身上。
季明川连小禧人生路上戏份或多或少的配角都称不上,顶多就是个路人甲。
在她回家前供她打发时间,让她高兴了给点甜头利益,仅此而已。
在春桂认识的人,也仅限于春桂。
.
姜凉昭凌晨被热醒,他拨开身上的手脚下床,理了理有点乱的绵绸睡衣出去倒水喝。
客厅没开灯,晏为炽坐在沙发上抽烟,姜凉昭讶异道:“炽哥,你是醒早了,还是没睡?”
“阿遇呼噜声太大,吵得我头疼。”晏为炽的嗓音被烟熏得微哑。
姜凉昭往厨房走的身形止住,他们三人十多年间常一起过夜,阿遇也不是今晚才打呼。
不多时,姜凉昭拿着两个水杯回客厅,将其中一个递给晏为炽。
“有点烦。”晏为炽把烟头碾进烟灰缸里,喝了几口水。
姜凉昭的眼底掠过深思,没听父亲说首城那边有新动向啊……
晏为炽发出低又沉的吐息:“琢磨不透。”
姜凉昭挑了下眉:“船到桥头自然直。”
两人都不在一个频道。
聊了,又好像没聊。
晏为炽天擦亮就从黄遇那儿离开了,他骑着摩托穿过水库,披着一身寒意回来。
朦胧的晨光里,有个人影在门口的水池边洗东西。
陈雾从不赖床贪睡,他习惯了早起,生物钟死板到一成不变。
哪怕是不用上班的周末。
这个点他已经精神抖擞,摩托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边打肥皂一边扭头:“晏同学,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像是被打扰到了似的。
晏为炽摩托车还没熄火,气就不顺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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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二房东电瓶车上没听到,后来打给你没打通。”陈雾把指间的肥皂沫冲冲,随意拿了搭在水龙头上的毛巾擦擦手,“我发了几个信息,你也没回我。”
晏为炽没给陈雾解释,他走近的时候,看清了水池里的东西。
紫兰格子的旅行包。
陈雾来时就拎的这个,走时也是一样。
“对了,年糕是大爷给的吗?”陈雾没有一根筋的抓着电话短信这件事不放,他自顾自的进入下一个话题,“我在稀饭里放了一点,盛一碗给你吃吧?”
晏为炽一进屋,映入眼帘的就是小木床上的衣物,他捋着额发坐到椅子上:“大爷叫你去找他,说有房源。”
“我已经找好了。”陈雾轻快的语气里裹满了激动,“正要和你说呢,那房子我很喜欢。”
晏为炽:“……”他平平淡淡地问,“哪儿的?”
陈雾说了地址。
晏为炽思索片刻就确定了大概位置,他之前送外卖去过那一带,离水库很远。
等他回神,面前已经多了一碗稀饭,散发着浓厚的米香。
上面洒了一层白糖。
晏为炽说自己买白糖,却忘了。
这是陈雾买的。
晏为炽看柜子,那里面堆放了四袋白糖。他拿起勺子,舀了一点稀饭就白糖吃。
一如既往的温热。
“晏同学,你不烧饭,这些我都带走啊。”陈雾的声音在晏为炽耳边响着。
——仿佛夏日的蝉鸣,吵闹无比的同时卷来强烈燥意。
晏为炽瞥了眼陈雾说的,是锅碗瓢盆之类。
“还有鳑鲏,你要吗?你要我就留给你,窗台上那两盆绿萝也给你吧,很好养。”陈雾在屋里走来走到去,忙碌的身影弥漫着即将离别的意味。
晏为炽稀饭都喝不下去了:“现在就走?”
陈雾摇摇头:“不是,我二十八走。”
晏为炽把勺子扔进碗里:“那你说个没完?”
“……”
陈雾发现刚才飞出的几滴米汤溅到晏为炽手上,他默默地抽了张纸放上去。
被晏为炽一把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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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为炽上火了,他用菊花金银花泡水喝,起不到作用。
这是心火,他妈的有毒。
晏为炽晚饭没吃几口就到外头洗摩托车去了。
没一会儿,陈雾捧着碗筷,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
“晏同学,”陈雾脸上有点急,也有点慌,“我要租的那个房子现在的住户有事,要过完年才能走。我能不能在你这多住几天?”
晏为炽闻言,面上没什么表情地把水管一丢,摩托车不洗了。他神情松散地进了屋,坐到书桌前,拿了本漫画书翻了起来。
这几天第一次看起了书。
跟进来的陈雾站在他椅子后面,小声说:“不可以吗,那我自己想办法。”
晏为炽突兀地开口:“给我把你那包塞回床底下。”
陈雾茫然:“哪个包?”他不确定地瞅瞅墙边才洗好晒干的旅行包,“你说它吗?我先放外面,等到时候我直接就……”
晏为炽有些抑制不住的暴躁:“塞回去,看着烦。”
陈雾不懂:“包怎么烦到你了?”
晏为炽草草翻完一本漫画,换另一本,不耐道:“太土。”
陈雾:“那也不会让你……”
晏为炽猛然起身,椅子轰一下倒地,他两指掐住陈雾的脸:“你再啰嗦?”
陈雾“唔唔”地摇头。
.
小年前一天,屋里亮着灯。
陈雾忙着包饺子,晏为炽挑剔的指手画脚,自己包成个鬼。
敲门声来得毫无预兆。
“谁啊?”陈雾放下手里的饺子皮去开门。
然后就傻了。
门口拎着鱼的姜凉昭,抱着大包零食啤酒的黄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