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明月宴。
云岳星坐在稍靠前的位子。
在前面的多是宗门长辈份的人物。她这一圈基本是她的同龄人。
温柏在左，林岁安在右。
沈序进来，微微一愣，本就不好的表情又多了几分青黑。
云岳星猜测是他和庄主之间发生了什么口角，因为他进来的时候，庄主轻飘飘的眼神和抿嘴的动作像是忍耐着什么，连招呼也没有打。
要知道，庄主基本每个进来的人都打了招呼。
她对沈序还是有那么一点滤镜在的，想来沈序脾气那么好，估计是庄主那边有什么问题。
看出来两人之间暗暗不对付的不止云岳星一个。
后头的秋灯夜扯了扯云岳星的衣角，示意云岳星凑近，两人把头悄咪咪埋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声。
“得罪了？”
“不知道。”
虚空瞄了眼秋灯夜，秋灯夜直立身子，规规矩矩，不再乱动。
云岳星颇疑惑的眼神向秋灯夜似无形地问道。
秋灯夜传声而来：“谁知道我们掌门非要他们的住持做↗一↘起～啊-”
尤具有情感，高低起伏，抑扬顿挫，阴阳十足的话传到云岳星那里，云岳星用袖捂脸，在袖后勾起浅浅微笑。
前面的翰墨掌门转头瞪了秋灯夜一眼。一句“安分点的”的传声送到了秋灯夜的耳朵。
然后转身，乐呵呵地笑着，没有一点的羞涩：“多见谅，我们家的就这个性子，你们也知道的。”
虽然虚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翰墨掌门的转身，也料到秋灯夜又做了什么。
秋灯夜就是故意传着的，也没特意隐藏。尤其，她还特地传了一份到掌门那边。
一道目光不经意落在林岁安的身上。
云岳星望去，是一女子挽着林父的手臂进来，风姿绰约。
风生。
林岁安的母亲。
两人对视上，在林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林母微微微微微微弱地向云岳星点了点头，不经意地移开了视线，根本让人瞧不出来两人的关系。
林岁安反应慢慢的，抬起头来对视上自己的父亲，尴尬地笑笑，转过头去。
“那是谁？一直看你。”叶明珠将要挽起袖子，“这么没有礼貌，要不要本小姐帮你揍他。”
“……”林岁安按住叶明珠蠢蠢欲动的手，“那是我爹娘。”
“看起来也不亲嘛你们。”叶明珠小声嘟囔了一句，林岁安被气得无奈笑笑，倒也没有反驳，毕竟她说的是实话。
云岳星似安抚地拍了拍林岁安的手。
刚好经过“不经意”瞥见的沈序，心里又委屈上了。
林岁安还在发着呆。
她跟爹娘亲吗？
她跟林家熟吗？
她也不能给出个定论。
她打小是跟着师姐的。对林家，对父母都没什么印象。师姐也从来不跟她提。周边的人倒是提过一次，但还没说两句话，师姐就一剑劈了过去。
那时候，师姐挡在她的面前，老帅了。
后面再也没人敢议论，至于那次说了什么，林岁安并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师姐闪着光芒出现在她的身前。
巨闪，巨亮，巨帅。
直到她成年的时候，林家找了上来，说是要接回去了。师姐不许，但林家也不是吃素的。
但最后还是师姐略胜一筹，林岁安只需要逢年回趟林家便可。
父亲刚开始还隔三差五来寻她，但终是无功而返。母亲，林岁安从未见过她来青崖寻过自己。
甚至，母亲和她到现在对话都寥寥可数。有时，逢年回林家，她也见不到母亲。
每逢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林岁安心里就堵得慌。
瞬间，她泪眼婆娑望着云岳星。
云岳星略有些疑惑，但也没有责怪师妹在这场合下的莫名啜泣，轻生：“怎么了？”
“师姐，我想青崖了。”林岁安耷拉着嘴，像焉了的小白菜，可怜兮兮。
林母看似在和林父交谈，但注意力全在林岁安的身上。
这么一看，可把她气坏了，但脸上还得是一副温婉贤淑的表情。
恨铁不成钢！
“擦了。过两天你就跟温柏回去了。”云岳星从储物袋里拿出林岁安的手帕，放在她的手心。
林岁安从来不自己带帕子，总觉得占了地方。师姐那一块，温柏那也一块。都是她的帕子。
“回青崖。”林岁安一脸认真。
“回青崖。”云岳星虽然不知道师妹突然为的是那边，但很是宠溺地重复了一遍话。
叶明珠在另一侧不敢多言，生怕她又冒出的哪一句刺激到了林岁安。
温柏想偷偷根糖葫芦，又被云岳星瞪了回去。
秋灯夜满眼好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虚空坐那，双手合十，轻捻佛珠。
这菜肴没有昨日的好吃。
云岳星默默腹诽。
*
众人齐，许少卿举杯。
他的话语犹如一道惊雷霹雳爆炸在林岁安的头上。
“此次设宴，为表感谢。感谢林家愿与我明月山庄喜结连理。希望能大家吃好喝好。”他一饮而尽。
林家？
还有哪个林家？
林岁安傻愣住。温柏眸色隐晦不明，平时保持着的笑眯眯的脸阴了下来。
云岳星微微蹙眉，不自觉往向了林家父母—中的林母—她正倚靠在林父身上，轻摇撒娇—云岳星看出了摇头。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喜结连理。
这是？明月山庄的少主会是哪位。
许少卿装作敲了一下自己脑袋，似记忆不好，哈哈一笑，道：“忘记介绍了。青天月，义子。”
他朝青天月摆摆手，又道：“青天月，还不赶紧站起来感谢一下大家。”
众人再一惊。
青天月，上水道宗的大师兄，现在又成了明月山庄的义子，而且即将要和林家联姻。
这一下，跨过了多少的台阶。本就出类拔萃，现在更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青天月不疾不徐地拿杯走到许少卿的身边，淡定自若，一饮而尽，还是那冷冰冰的声音：“多谢各位。”
第一个人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好！”
开口的是上水道宗的掌门，看起来他对弟子的这桩婚事很是满意。
“恭喜恭喜。”
“恭喜许兄！”
“恭喜天月抱得美人归。”
前排的觥筹交错，祝福声此起彼伏。
林岁安身体不由地微微颤抖，嘴巴微微张大，眉头一皱，眼眸里尽是不可思议，低声，喃喃：“我啊？我？”
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更像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梦。
林父站起举着酒，看了一眼云岳星，暗自下了决心，道：“林岁安，还不站起来敬酒？”
云岳星一个拍桌还没拍，手还悬在半空。
只见师妹僵硬地起身，眸色暗沉，端着瓷杯，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一饮而尽：“我愿意。”
像被牵线的木偶。
温柏一点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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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这句话是从林岁安的口中说出。
师妹根本不可能会选择同意婚事。
他还能不了解师妹吗？师妹在感情方面是根本没开窍。
倘若说她自愿和糖葫芦联姻，还可能有七分真。
他不自主地先望向云岳星。
“乖女儿。”林父笑容灿烂，但在云岳星看来却宛若毒蛇。
她的拇指和中指轻捻瓷杯，举在半空，松手。
“啪。”
瓷杯四分五裂。
一下子，众人静默，目光全部转到她的身上，达到了云岳星想要的效果。
她淡定自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们青崖不同意。”
林岁安的眼底多了一丝清醒，却又一闪而过。
叶明珠觉得有些古怪，在底下用力踩了一脚林岁安，却没有任何反应。
许少卿一声“哦？”，眼神给了林父。
林父对着云岳星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可都是定好的了。”
这言外之意，你们青崖不同意也没用。
“林岁安我们青崖的人，青崖自有青崖的规矩。”云岳星不疾不徐，“只要符合了我们的规矩，我们自然也不会反对。”
林父抬手刚想继续说，便被打断了。
许少卿饶有兴趣，眼神琢磨不透：“你说。”
“温柏。”云岳星神情自若，看向温柏。
温柏眉眼弯弯，笑脸相迎，丝毫看不出一点刚刚阴沉的样子。
他们青崖有这规矩吗？
现在有了。
师姐说有，那便是有。
他道：“这第一点呢，就是不与无情道的结为道侣。”
这一句，刻意找茬的嘛。
谁不知道青天月修的就是无情道。
林父眉头一皱，一句“你”哽咽在喉，因为接下来温柏又说道。
“无情道，无情道。不过，”他特意强调了两遍，话锋一转，打量好几眼青天月，“还能接受吧。”
有忍不住的小辈当场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又赶忙低头捂嘴。虽然笑声不大，但耐不住场上安静。
无情道，结道侣，怎么看怎么别扭。
青天月没有丝毫的尴尬。
温柏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那咱就提其它。我们青崖结伴侣，要表真心。具体的呢，有以下这么三点。”
“一，双方境界都需到金丹。”
青天月符合标准，但小师妹才筑基中期。
“二，在举行结道仪式前，至少要十年不得见面。”
一见面，就可以重新算时间。
“三，定物需要珍宝，符不符合要求全凭师尊定夺。”
这个条件自由伸缩，范围可大可小。
而且她的师父云在瓶已闭关百年余。
这就让林父有了疑惑。
林父质疑：“为何非要金丹境界！”
温柏回答：“我们青崖以修道为重，先立道后成家。”
林父继续：“十年不见，感情何来！”
温柏不慌：“如果十年就能消磨感情，那结为道侣后面的数十年甚数百年呢？青崖需要道侣的真心实意。”
林父接着：“珍宝的具体标准都没有，岂不是想否定就否定！”
温柏摇头：“非也。此事虽凭师尊定夺，但若是稀世珍宝，师尊也不能说些什么吧。”
他拱手鞠躬，姿态放低：“一切还不都得看您们的诚意。”
“你！”
林父一顿，蹙眉。
控制。
居然，被挣扎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