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京：“到了没？”
“应该快了。”洛怿言停下脚步，“我听见声音了。”
一阵风吹来，将所有细碎的声音送进他的耳朵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木棍划过地面的声音，重物倒地的上瘾，火焰爆破的声音，窃窃私语的声音......
“应该还有东西在，不知道是人还是那群形状。”他扭头问，“我们怎么办，潜进去？”
贸然潜入一个完全没接触过、甚至有人在——其实不能叫做人，只不过他们习惯了这么叫——的空间，是一件风险非常大的事情。
但收益总是伴随着风险的。
林砚京没有犹豫：“先过去，小心点就是。”
正打算走，洛怿言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就近躲在树后，竖起食指：“嘘，有脚步声。”
林砚京全身藏在树后，探出一双眼睛盯着他们方才站过的地方，没一会儿，果然出现一个陌生人。
来人一身黑色套装，身材高瘦，气质阴郁，啤酒瓶厚的眼镜片让人看不清神情。
他蹲下来观察了下草地被压倒的方向，一双略微下三白的眼睛精准看向两人：“出来吧，两位。”
话落，周围死寂一片。
他笑了一声：“我不是来害你们的，来谈笔交易而已。你们要去山洞吧，不需要人帮忙吗？贸然进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可是很危险的。”
林砚京看了洛怿言一眼，示意他继续躲好，自己走了出去：“你的条件是什么？”
“只有你一个？”他惊讶道。
“当然，山洞又不止这一个，有限的时间内分头行动是效率最高的方式。”
他点点头，没在这一点上多纠结，继而提出自己的条件：“我要加入瀚海。”
“你知道我们？”
“当然，你是林砚京，跟你一起离开的那位叫洛怿言吧。尽管内城人，尤其是你们的信息都很隐秘，但也没有不透风的墙，用点极端手段还是可以问出来些线索的。”
林砚京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像在审视他的能力。
对面也任其打量：“C早都起疑了，让我回来检查，待会还得回去，所以你没有太多时间思考。”
这算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林砚京抬眼看他一眼：“那个C会只让你一个加入它们还不到一晚上的人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当然不。”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银丝眼镜，抿唇笑道，“所以我把其他人都杀了，结果仍然只由我自己决定。”
闻言，林砚京和躲在树后的洛怿言不约而同地挑起眉毛，对这人多了几分欣赏。
不择手段，是个狠人。
林砚京：“我没有权利让你直接加入瀚海，只能给你争取一个推荐加入的资格，最终能不能加入还是要看你自己。”
“而且你应该需要知道，我推荐你，并不会让你的考核变得简单，而是会更难。当然，成功通过加入瀚海之后，起点也会更高，不过你要是抱着捡便宜的心态的话，这路子并不适合你。”
“没问题。”对方嗤笑一声，“只是我一个出生在外城的人得不到那么多资源而已。如果我也能从一开始就有你这样的资源的话，你还不一定赶得上我，靠那么多资源堆起来的而已。”
这话很狂妄，甚至在鄙视她，但林砚京并不介意，相反，她很赞赏这种性格，只不过这段话中蕴藏着的哀怨比二手烟还冲，让她情不自禁皱起眉头。
算了，他如果真的是外城的人，会有情绪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实力足够，这些都是小事。
她安慰好自己：“行，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们这类人哪有决定自己叫什么的权利，你们需要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
林砚京真诚发问：“你是没有名字吗？”
“噗！”躲在树后面的洛怿言没忍住笑出声，只能从树后走出来，“别误会朋友，问你的名字主要是为了记着你。我们回去要推荐你，总不能说是那个谁吧。”
“……”对面的眼球似乎上移些许，盯着他的眼神冷冰冰的，但冰层下结满了怨恨的火焰。
足够敏感的自尊心，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足以挑起全部的刺。很明显，他就是这种高敏感高自尊的人。
“孙敬礼。”他咬牙切齿道。
“好的孙先生，希望我们能合作到最后。”洛怿言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孙敬礼深吸两口气，竭力压制着因羞愤而想要杀人灭口的冲动：“我不能久留，得很快回去，先告诉你们洞穴内部的构造。”
他随手捡起一根草，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写写画画。
画出来的内容林砚京和洛怿言再熟悉不过了，这洞穴里的构造竟然和等边三角形那边的大同小异，再一次证明了林砚京对称的猜测。
但为了确保不出差错，还是等他说完，林砚京才点头致谢，转而问道：“话说你把其他同行的那些形状都杀了，回去打算怎么交代？”
孙敬礼微微一笑，带着他们回到山洞，没一会儿叫出两个奇形怪状的形状：“它们就是跟我一起的。”
林砚京：“不会被认出来？”
“不会。”他推了推眼镜，“混沌学派的长相千奇百怪，很难记住。并且，这两个形状没有身份，没有任何人见过它们，它们只负责在C去跟那个等边三角形谈话的时候确保不会有对面的形状来偷家。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有正式身份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拆东墙补西墙？”洛怿言瞥他一眼，“那山洞里的形状没了又要怎么解释？”
“被野兽吃了，或者其他什么理由。”孙敬礼耸了耸肩，“反正东墙不是我拆的，要解释什么？”
“野兽？”林砚京捕捉到关键词，微微眯起眼睛，“什么野兽？”
“这条信息可不在我们的交易范围内。”孙敬礼自嘲道：“而且我手里本来就没什么筹码能用，总得保留点自己的价值吧，不然又有什么理由才能让您们两位看上眼呢？”
林砚京：“......”
她已经开始讨厌孙敬礼的说话方式了。说实话，这人如果是个哑巴就更好了。
他带着两个形状正要走，林砚京突然想到什么：“等一下。”
“你杀掉其他人是在见到我们之前，那如果我们不在这边呢？消失掉的形状你又想怎么解释？”
孙敬礼推了推眼镜，很震惊她能想到这里。
他确实预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没见到他们的话……
“那就只能委屈二位背个黑锅了。”
目送他走后，洛怿言转回头来：“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砚京评价道，“他怨恨我们。”
洛怿言不禁惋惜：“真的很可惜，心思缜密，有野心有手段，也够狠，难得能遇上一个我这么喜欢的。”
“所以瀚海更不可能养着这么一颗不定时炸弹。”林砚京和洛怿言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一件事。
这人留不得。
如果只是单纯利己，瀚海可以保证能拿出来足够匹配的利益与之交换；但他有怨，这就意味着在有充足的利益时，他随时可能反手刺瀚海一刀。
“其实站在他的立场上也并非不能理解。换做我们任何一个人，如果是从外城开始挣扎的话，可能都没办法做到不嫉妒、甚至是恨内城的人，可能也没办法走到他的今天。”
林砚京：“不过很可惜，我们不是他，我们也有自己的立场。立场对冲而已，非常正常且无奈的情况。”
“你觉得他会不会遇到被人威胁着用肢体换武器的事情？”洛怿言突然问道。
“会，肯定会。”林砚京皱眉一想，“但按照他的行事风格，应该会杀掉那些人。”
沉默两秒，两人再次叹气。
真是可惜。
“算了，走吧。”洛怿言迈开腿，往山洞里走，“他方才应该把那些形状都带走了，倒是方便我们了。”
但是，山洞里空空如也，不仅仅没有留守的形状，除了孙敬礼伪造出的被野兽拖拽的痕迹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草都不愿意长在这里。
“虽说主张混沌随意，但这是不是也太随意了点。”
等边三角形那边各种东西一应俱全，这边竟然连张石床都没有，简直让人怀疑这里有没有人居住过。
林砚京抬起脚，刻意避开地上的痕迹。
“孙敬礼肯定早就知道。”洛怿言退出山洞，一脸不可置信，“所以，我们这是被空手套白狼了？”
“嗯，相信自己，是的。”
洛怿言气笑了，一拳下去，砸碎山洞旁边半人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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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也真是难为他了，连根草都没有的地方硬是编出了那么多，还内部的构造，内部有什么构造？”
“行了，现在已经被坑了就认栽吧。”林砚京这才注意到宋微彤给他们发送的消息，"等他下次落我手里再说。"
“欸，等等。”洛怿言想到什么，招呼她，“走，跟我来。”
林砚京狐疑地看他一眼：“是正事？”
“绝对正事，走了走了。”洛怿言拍拍手，先一步跑了，林砚京也只能跟上去。
两人再次回到山洞。邹周缩在角落里，虽然睡着，但眼珠不断左右转动，手脚时不时就会抽搐两下，然后惊醒。
见他醒了，林砚京问道：“林亦然呢？”
他们回来时，林亦然已经不见踪影。
邹周又往后缩，恨不得缩进墙里似的：“她、她说要出去转转找线索，就、就先走了，然后我，我实在太困了，不小心就睡着了，没注意到她回没回来，然后你们就、就回来了......”
看样子已经吓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洛怿言不欲跟他废话，抽出一把刀，上前抓住他仅剩的一条胳膊。
邹周尖叫一声想向后退，但后背早已紧挨墙面。
退无可退，他紧闭双眼低下头，全身抖得像筛糠似的。
洛怿言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扯过来：“你还记得昨天遇见的那只野兽吧。”
“昨天晚上它被吸引到这儿来，你应该不想它今天晚上还来吧？再说，你被赶出来可能就是那个等边三角形为了把你扔给那只野兽保全自己的，你就一点不想报复回去？”
“我只需要你一点血，否则今晚那只野兽可能还会来，你选一个。”
这次邹周竟然没有后退，颤颤巍巍地把胳膊又往前伸了点：“放、放吧，可以多、多放一点。”
“嗯？你不害怕了？”
从邹周迄今为止的表现来看，他明显是一个表里如一的怂货，所以对于他的提议，林砚京相当惊讶。
“怕、怕。”刀子快速划过手腕，拉出一条血线。
按理讲，洛怿言的动作十分熟练，不会带来多大痛感，但仅有的那点疼痛，也被邹周的恐惧放大了八百倍，疼得他牙关打颤。
“但我想，活。你们，能，让我活下去。”
林砚京眉尾轻扬：“但你如果一直保持这幅样子的话，即便今天活下去了，明天也得死。这样来看，你多活的那一天好像也没什么价值。”
邹周的声音低落下去：“我知道。”
“行了。”眼见得血快蓄满一小瓶子，洛怿言盖好瓶盖。至于手腕上那条刀口，交给血小板就好，不值得浪费止血药。
“说那么多做什么，给他开智又不是我们的任务。”
邹周：……
洛怿言看他一眼，似乎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干嘛？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安慰你吧？”
“不可能的！”他把瓶子塞进腰间的包里，“走了，林子！”
但等林砚京一只脚已经迈出山洞时，身后的邹周再次出声：“等、等等，你们、你们都要走吗？”
言下之意，希望能留下一个人陪他。
“哈！”洛怿言笑道，“我就说吧，别遇见个什么人就想给他开智，又不是什么人都有智可以开的。”
邹周瞬间闭嘴，转头看向林砚京。
林砚京虽然表面没说什么，脚下却像没听到他的请求似的继续向外走。
明摆着的拒绝。
两人再次摸回等边三角形的门洞外。远远地，洛怿言就听到里面有细微说话的声音，仍旧是在讨论规整秩序一类的。
“这里也有形状留守啊，也是为了防止被偷家的？”
林砚京：“这两边还真是想一起去了。”
两人放慢脚步，绕到山洞下风向的位置。林砚京打开瓶盖，将鲜血倒在地上，又捡来一堆碎石铺开。
洛怿言后退到二十米开外，发现还是能够闻到鲜血的气味，点点头，给她打了个手势。两人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
山洞里留守的形状估计是那群六边形，讨论得过于专心，完全没注意到山洞外的动作。
林砚京拿出通讯器，正要告诉宋微彤他们要回去。林亦然突然发送过来自己的定位，还附带两个字：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