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仿佛凝固了一般,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永侯才如梦初醒般地从那呆滞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他迷茫的目光从沁雅居的深处收回,定格在了杨天祏身上,“啥情况啊这是?”
然而,杨天祏却仿若未闻,整个人如同陷入了一种极度空明的深思境界当中,对他的问话毫无反应。
见此情形,永侯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嘀咕起来。
他一会儿将视线投向沁雅居深处,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回到杨天祏身上。
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之后,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强烈的好奇心,再次开口追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们俩之间......这又是个什么状况?”
或许是被永侯接二连三的询问所触动,这回杨天祏总算是有了反应。
只见他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逐渐开始恢复清明,但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忧愁之色。
紧接着,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动作迟缓地站起身来。
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都未曾看永侯一眼,他就这么默默地转身,沿着湖边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朝着竹林的方向走去,步伐颇为沉重。
很明显,他此刻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这里了。
望着杨天祏渐行渐远的背影,永侯心中的好奇愈发旺盛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有无数只小猫爪子在不停地抓挠着他的心窝一般,让他难受极了。
他不由得呆立当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与一旁的太叔管家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才同时回过神来。
不过,此时他们二人也是面面相觑,彼此无言。
紧接着,他快步追上杨天祏,紧跟在其身侧,迫不及待地道:“我都已经吩咐下面着手筹备在春城举办盛大而隆重的昏礼典庆之事了,正好借此顺势平复一下因新政所引发的动荡局势。”
听闻此言,杨天祏停下脚步,微微侧身转头,凌厉的目光如同两道闪电一般直直地盯了永侯足足有两息之久。
随后,他冷冷地开口道:“但凡胆敢阻挡我为天下苍生请命之路者——死!”
说完,他又继续起步前行。
永侯被这话给定在了原地,他眉头轻皱,陷入沉思之中。
稍后,他回过神来,又下意识地扭头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沁雅居,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
穿过郁郁葱葱的竹林之后,眼前是一个小巧的码头。
当永侯和太叔管家匆匆忙忙追赶到此处时,发现杨天祏正静静地站在小船上,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两人上船,船家划船入湖。
就在这时,杨天祏突然回过头去,朝着沁雅居所在的方向凝望了许久。
最终,他的视线缓缓落下,定格在了太叔管家的身上,“今后我不在的时候,遇事不决,可来此问。”
“啊?”
太叔管家张口结舌,满脸愕然。
杨天祏对他这般神色视若无睹,紧接着面色凝重地沉声道:“令赵子龙速回云洲,护送娘子军赶赴白马关,与金方将军做好一切入川准备。”
此刻的太叔管家显然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整个人都懵懵懂懂的,毫无反应。
一旁的永侯见状,不禁皱起眉头,回应道:“如今海内刚刚平定,局势尚未稳定。若是没有骑兵在其中周旋,赵天铎分兵驻守两地,恐怕有些捉襟见肘啊!”
杨天祏沉吟片刻,果断地道:“那就令柚木云枫带领剩下的那一万滇南军负责镇守海内!宣扬出去,就说这是他们几家最后的机会,海内失,几族尽灭。”
“你这是在给无相宗下药啊!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永侯咧着嘴角感慨道。
杨天祏对于永侯的这番评价并未加以理睬,而是自顾自地继续道:“传令赵天铎,让他留下六万精锐,驻守龙平和镇南关一线;
另调五万大军入哀劳关,以观后续,可为岭南巴马镇与镇南关之援;
令,狄黑子率领本部三万精锐入驻巴马镇,以应琼洲和雷洲之变。”
“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平定南蛮?南域何变之有?”永侯疑问。
杨天祏遥望天际,悠悠地道:“很快,朱启明就会坐不住的!其他各方势力……也大抵如此。
待到那时,他们若想要对我云洲形成威慑之势,唯有借助南域这一途径,必定会联合无相宗向滕家施压。
所以,不能将无相宗逼急了,否则他们放弃南蛮,而全力向南域发难,滕家扛不住。”
“这……”
永侯和太叔管家面面相觑,眼神交汇在一起,显然,彼此都搞不明白状况。
杨天祏没给他们解释,又接着吩咐道:“传讯光头朱和玄武炽,让他们切不可理睬唐军的挑衅之举,更不得接受东域的联手之意,只管退守歇谷关。
同时要提醒他们令两万水军做好长途奔袭的准备,最好提前安排人侦查天流江沿线,密切关注东域和中洲军沿江部署的动态。”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中洲要和东域联手威慑南域?”永侯瞪大了眼睛。
杨天祏点点头:“告诉吕尚先,娘子军入川之始,全军陈兵江岸,以威慑渝洲。”
听到这话,永侯的眉梢轻轻跳动了一下,面露担忧之色,迟疑片刻后开口问道:“那楚州方向……”
“不用理会!”杨天祏直接打断其言。
这时,太叔管家终于忍不住了,插话问道:“你的意思是,只有赵子龙的骑兵和娘子军出白马关,入巴洲?”
“嗯!”
杨天祏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这使得两人满面狐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用意。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永侯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尽管这一个多月来,娘子军已经扩军近两万人,可那都是新兵啊!装备也并没有配备齐全。
即便不算毫无战斗力可言,恐怕也是难以在战场上发挥出……”
话未说完,杨天祏便摇了摇头,斜眼看向他,眼神轻蔑:“你觉得还会有大战?”
永侯噎话,双眼频眨,充满愕然,仿佛是在无声地质问:“难道没有吗?”
杨天祏收回目光,再次望向遥远的天际,耻笑道:“就连你这身临其境之人,都仅仅只是惊叹娘子军的强大,却全然没有意识到叶雨一战的真正影响力。
如此一来,像朱启明那样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人,就更是不可能察觉到其中的深意了。”
“什么意思?”永侯似乎隐隐约约地领悟到了一些什么,皱眉追问。
“三千娘子军!面对老牌儿上将率领的近四万精锐大军,不但成功守住城池两个时辰之久,还杀伤一万多敌军,你说意味着什么?”杨天祏淡然反问。
“哦!”
永侯顿时愣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嘴巴张得大大的。
紧接着,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旁的太叔管家,从其眼神里确认了自己心中产生的那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稍作停顿之后,他用力地吞咽了两下口水,深深地吸了口气,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声音略带沙哑地道:“难不成……你真正的目的是要打破千百年来世俗一直强加在女子身上的枷锁?”
杨天祏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微微眯起,那略显冷峻的面庞上悄然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自得之色。
“这天下,可有一半儿是属于女子的。
然而,事实还远非仅此而已。
不知道你们留意过没有,一个家若是缺失了父亲,那么它可能会在生计上面临诸多困难与挑战,但即便如此,却依旧能够弥漫着一股温馨之感。
可是,如果这个家中缺少了娘亲,那么它便如同被抽去了大半的温暖源泉一般,瞬间失去了大量的温度。
实际上,一旦娘亲离去,兄弟姐妹之间往往也会逐渐减少往来,乃至最终形同陌路、各奔东西。”
听了这番话,永侯竟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上流露出一丝深有感触的神情。
“嘿嘿嘿!”
杨天祏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邪笑,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与诡异:
“尽是些无知之辈!居然敢妄图抵制新政?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哼,我倒要看看,待天下女子皆心悦新政,大多才情出众的女子纷纷投身于我云洲和川中之境后,这些跳梁小丑们还有什么能耐跟我蹦跶!”
说完,他偏头看向两人,一脸挑衅的笑意,语气揶揄:“你们说,到时候他们会不会馋得流口水?哈哈哈……”
他的笑声张狂无忌,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肆无忌惮地冲击着周围的一切。
可永侯和太叔管家却对此无感,而是都神情凝重到了极点,看着他的目光更是难以名状的复杂。
恐怕就算打死他们,也绝对无法想象得到,原本自以为已经洞察了这环环相扣的布局,谁曾想其背后竟然还隐匿着如此惊天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