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小升初的那个暑假，父母突然宣布感情破裂，一人一个箱子，搬离了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房子。箱子里装不下他们口中的掌上明珠，攸梨就此开始了漫长的寄宿生活。
但是没关系，其他人都只能领一份零花钱甚至没有钱，她可是有两个人给生活费，没人逼着她吃不爱吃的蔬菜水果了，过年过节也不会突然被拽出去给亲戚表演才艺。
攸梨觉得，没关系，她很幸福。
高中毕业，她盯着好一阵没动静的账户，给妈妈打了电话。
她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妈妈，记忆里的妈妈总是很温柔，那时候她第一次学着妈妈的样子拿起画笔，涂得歪七扭八，妈妈却认真地把涂鸦收了起来，笑着夸她：“我的宝贝真有天赋，以后一定是个很棒的画家。”
她没当成画家，可是，她考上了他们曾经和她说过的那所大学：“妈妈，我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隔着手机，妈妈的声音还是很温柔，哄着电话那头另一个孩子，然后在某个间隙，腾出空来，压低声音和她说：“你爸爸没给你钱吗？妈妈最近手头紧张，你给你爸爸打电话吧。”
她很久没给爸爸打电话了，久到她甚至忘了号码，拿着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核对，可电话那头，始终只有冷漠的电子女声，告诉她，这是空号。
最后还是妈妈给了她一部分钱，并且温柔地教导她，她上大学了，她要成年了，她应该独立了。
那是攸梨和父母的最后一通电话。
攸梨早就在无数个冷清的、孤独的日夜里，和自己和解。
她长得这么好看，性格也好，还会共情善解人意，怎么看怎么可爱，如果有人觉得她是负担，那只能是那个人眼光有问题。
她不爱和眼神不好的人一块玩。
同样，她也并不在乎有没有人一起玩，她一个人就能完成她所需要的所有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逛街、一个人探店享受美食，一个人在假日里坐在窗边静静地涂一幅色彩画。
哪怕是生病了，她也可以半夜一个人去挂急诊看医生，第二天再去上班。
她是自己最和谐的搭子，也是自己最可靠的后盾。
所以骤然来到这个世界，她可以既来之则安之，不用担心有人因为自己的死亡过度牵挂伤心，更不会惋惜自己终于过上了不打工也经济自由的好日子却不能让家人也跟着享福。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能共情。
她是感受着爱和期待来到这个世界的，她也曾经有很温暖的家庭，不再和父母联系只是知道他们各自有了新生活不想再打扰他们，之后她也碰到过不少善良友好的朋友，也正是这些爱和友善让她学会了好好爱自己。
“逝世的人只是□□消亡，他们的意识会跟随着活下去的亲人一起，看这个世界，享受美好。”
抽噎声渐渐停止，大家都扭头看向吧台。
晶石静静地发着光，老板站在暖白色的光晕里，长发乌黑柔顺、眉眼柔和秀美，如同画像中的神女，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坚定又温暖的力量。
忽然，光灭了。
“每一个被凡世记挂的亡者，都会化作一颗星星，悄悄地在天上守护着重要的人。”
黑暗中响起温柔平和的女声。
天花板似乎不见了，头顶浮现出朦胧云层，渐渐的，云层消散，亮起星光点点。
“真的有星星诶！”
“是奶奶吗？奶奶在看着我吗？”
“姐姐没有离开我呜呜呜......”
“妈妈，爸爸是哪一个呀？爸爸在陪着囡囡吗？”
“在的，爸爸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
“谢谢神女指引！”
一句浑厚的男低音突然响起，一呼几十应。
“感恩神女传讯。”
在一片鼻音浓重的感恩致辞中，系统忽然弹了出来。
【获得意外收获——积极温暖的念力】
【信仰具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受人尊崇的神女，应该具有强健体魄，不受毒物与疾病的侵扰】
【解锁健康值】
怎么还有神女，谁啊？这么中二。健康值又是什么？
攸梨还没反应过来，提示就消失了，紧接着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暖流流经身体，从四肢百骸汇入心脏，体内无形的淤积堵塞仿佛被一下子疏通了，身体轻松又畅快。
所以，不会是她要拥有强健体魄了吧？
“老板，谢谢你。”
攸梨回过神，发现是姜凝，其他人还在看星星，她独自走了过来。
“啊，不客气，举手之劳。”
她这话不是谦虚，确实是刚刚想举手捏鼻子的时候，手指蹭到屏幕，意外发现，店里的灯光还有特效，20金币一次，一次可持续2小时。
抱着不过一个雪媚娘的钱要什么自行车的想法，她试了一下，没想到效果这么真实，比某宝那些鸡肋的特效灯不知道好多少倍，如果再来点微风和花香，场景换成草坪，就会觉得是真的置身于没有天花板的夜幕之下，满天繁星。
听在姜凝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她包容大家的信仰，但她本人不信轮回因果，能创造这一切，除了所谓的天神，还可能是实力强劲的异能者。
可以凭空创造任何东西，出神入化，却又不显露异能，这样的强者她没听过没见过，但不代表没有，因此更加敬佩。
不过，她一向感情不外露，熟悉她的人，也许能察觉出她说话时语气的柔缓变化：“老板，我们今晚可以在你的店外扎营吗？”
而且她破例开始向人解释，“天黑了，不太方便赶路。”
甚至表现出妥协请求，“我们可以付费。”
攸梨没想那么多，再度悄悄感慨了一下姐姐英气的五官和充满力量感的肌肉，同时被她的话提醒了。
像牛排和饮品这之类的食物，由于口感要求和当前的打包技术限制，只能堂食，大家都像是在吃最后的午餐一样，来了就狂吃不休。她也跟着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闲死，如果能拓展一下住宿业务，或许就能可持续发展。
不过，并没有在电脑里看见购买房间和床铺之类的选项，而且她现在一个人，人多的时候，经营甜品店就已经很辛苦了，再开展一项业务，就是更多倍的工作量。
驴都知道要休息，人不能没磨硬拉。
“收费倒是不用。”
窗帘和门帘隔绝了外面的景象，但是那天在监控上看见的画面一直深深拓印在攸梨的脑海里。
她无法想象，没有建筑物的遮挡，在魔物的监视下睡一晚上，是什么体验。
“你们不会不方便吗？”
“不会。多谢老板。”
姜凝当然也发现了这一带有魔物出没的痕迹，可这家店始终安然无恙，极端天气还会自动避开它，店外虽然没有店里舒服，可是，已经是目前最好最安全的扎营地了。
她捏了捏拳头，“真的不收费吗？”
攸梨摇摇头，安抚她不想亏欠人情占便宜的心：“你们来吃个早餐多多照顾我的生意就好啦。”
姜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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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又说：“那麻烦老板把菜单上的东西再都来一份吧。”
倒也不必这么快就照顾生意。
攸梨看着她，想吃东西的人不会是这个表情和眼神。
“明天吧，今晚也该让我歇歇啦。”
姜凝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垂下眼皮：“麻烦了。”
她回头看了眼仍然在赏星星的同伴，想了想，又问，“如果多在这里扎营几天，会给你添麻烦吗？”
攸梨摇头：“怎么会呢？”
怎么会有人嫌固定饭票麻烦呢？
“我这边晚上十点打烊。”她说出对方最后的担忧。
姜凝终于安心地回座位上去了。
她这一去一回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大概是得走了吧，虽然舍不得，不想离开，可是，如果不马上找到安全的扎营地，就要同时面对魔物和极寒，他们谁也没把握能扛过一夜。
“今晚在店外扎营。”姜凝的声音仍然是那样平静。
其他人却炸了锅。
“是在这个店外吗？”
“真的能在这？”
“那岂不是明天还能吃牛排喝甜汤？”
“我要喝珍珠奶茶。”
“早知道不吃那么多了，可撑死我了。”
“让你不要命的吃，一次性吃五块牛排，现在知道撑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响起奶乎乎的声音：“那明天，囡囡还能看爸爸吗？”
夏歌抱着女儿，轻声安抚：“爸爸一直在的，囡囡有时候没看见，但爸爸也一直在。”
“那囡囡要吃很多东西，爸爸喜欢囡囡乖乖吃饭！”
黄米团子捏紧了拳头，在这样缺衣少食的年代，她那张黄黄的小脸蛋和两只手上竟然还有软乎乎的肉坑。
攸梨的目光从夏歌单薄的身影上掠过，默不作声地收回了准备关掉灯光特效的手。
40金币，就能买到一家人的希望。
攸梨叹了口气。
今晚的她真是多愁善感啊，大概快要生理期了吧。
晚上九点，姜凝站起身，招呼大家动身出去，在店外的安全区域扎营。
开始活动之后，注意力回归自身，他们逐渐察觉到了神奇的地方，也想起了最初的使命。
“我的伤好了，不流血了。”
“我的也是。”
“我身上也不疼了。”
魔物分泌液腐蚀过的皮肤完好如初，力量注满身体，当中有些人是第一次来甜品店，纷纷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神和轻松。
“老大。”走过来的是一个组长，上回他被留在营地镇守，却被魔物攻击，伤到了腿，“我感觉我的异能也增强了。”
他的异能可以御物，原本只限于两米之内十斤以下的东西，眼下竟然隔空举起了十米外的一块大石头。
“但是上次吃你们打包的那些东西，没有这种效果。”
石头高高升起又轻轻落下，姜凝收回视线。
“也可能是你没感觉到。”她直白地说。
现在看来，食物的加成效果，似乎同时受到食用者和食用地点的限制，堂食比打包的更好，异能高的比异能低的感受更强。
姜凝的目光再次转向甜品店。
这会儿门关了，似乎是为了给他们照明，老板特地撩开了几块窗帘，光线透过玻璃窗，在地上洒下一片清辉。
什么品级的晶石，能够产生这么强的光效？
她不自觉地按住领口。忽然想起了母亲最后的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