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那人直愣愣扑在地上，看不见脸，一头棕黄色的长发糊着，白色衣服上绿一块红一块，系统会在客人进门前自动清理掉他们身上携带的异味和污染，但视觉上还是脏兮兮的。
攸梨可以选择不管，躲回房间，卧室门一关什么也没有。
可是，就让店门这么敞一晚上，她不放心。
临近那人时，攸梨停下了脚步，走到清洁区取了手套戴上，想了下，又拿上了扫把。
她用扫把另一端轻轻地戳了一下那人手臂的位置，对方就像没有感觉一样，一动也不动。
攸梨咬咬唇。
结合这几晚的情况，魔物明显进不到屏障里。而且系统给她保证过，只要待在店里，她就是绝对安全的。
她就近蹲了下来，鼓起勇气隔着衣服摸了一下，触到一片温软。
还活着。
攸梨松了口气，推着那人的胳膊翻了个面，头发下埋着的脸露了出来。
是个女孩子。
她的动作温柔了些，把人扶了起来，双手从背后插进她两条胳膊间，半拖半抱往沙发那边走。
终于挨到了最近的沙发，攸梨迅速松了手。
好累。
12点体力值果然是很虚弱。
她缓了口气，脱下女孩脏兮兮的长外套扔在地上，先抱着上半身放上沙发，又给人把脚上掉了皮的皮靴脱了，然后扶着双腿放上去。
做完这些，攸梨去洗手池那儿洗了手，又找出一块毛巾打湿，路过吧台前时，从底下拿了瓶纯净水，返回来仔细地帮女孩脸和手都擦干净了，然后开始学着电视里那样给昏迷的人一点点喂水。
“电视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看着女孩脸颊边流出的汩汩水流，她愤愤叹了口气。
水都喂不进，食物就更别说了，攸梨重新返回吧台后，屏幕上忽然弹出一行字。
【今日支出584金币】
“？”
紧接着攸梨就明白了，为什么忽然在晚上弹支出。
【距离甜品店打烊还有2小时，今日尚未获得营业收入】
【连续三天营业额小于1000，将自动收回粉晶手串】
【连续三天亏损将回收店铺】
系统果然是很擅长制造焦虑，一天没营业，就开始反复提醒了。
攸梨叉掉界面，双手托腮。
客源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前几天是运气好——当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几批的生意源头应该都能算到夏歌身上。
口口相传有用，但是局限性也很大，能够打包的情况下，同一批人不可能天天都来——
“！”
攸梨恍然大悟，看向屏幕眼神都变了。
难怪有些东西只限堂食，资本家不愧是资本家啊。
难道以后她也要搞限购的饥饿营销策略来保证每天的客流量吗？
“咳咳。”
沙发上忽然响起的动静打断思考，攸梨抬起头。
女生一边咳一边挣扎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抬起头四处望了望，最后目光定在吧台前。
店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没有时钟走动也没有针掉落，只剩下两个女生无言对望。
把陌生人救回窝攸梨还是第一次，没有任何经验借鉴对方醒来后应该聊些什么打破沉默，固态思维抢先于脑子，她憋出来一句：“你，吃了吗？”
氛围果然变得更奇怪了。
攸梨急中生智：“没吃我给你做点？”
女孩顶着额头上磕出来的红肿，迟疑又缓慢地点了点头。
攸梨立刻低头看电脑去了。
她不习惯去盘问陌生人的底细八卦，按照营养均衡搭配的原则，埋头做了一碗热乎乎的甜汤和一碟意面一份牛排。
女孩自醒来后一直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后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的鼻子动了动，紧接着，目光也抬了起来，去找香味的来源。
老板端着托盘走了出来，热气袅袅升腾，一直来到面前，漂亮的碗碟里装着从未见过的东西，精致又好看，香气浓郁诱人，她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吃吧。”
女孩的脖颈处起伏不断，手却仍然紧紧抓着膝盖，没有轻举妄动，攸梨拿起旁边提前备好的干净碗筷，从三个碗里各捞了一点，当着她的面吃了下去，“没毒的。”
“不是的！”女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我只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好香，还会冒热气。”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碗碟，“竟然真的是烫的。”
开店好几天了，每一拨新来的客人都会惊奇于食物的香味和热气，攸梨从一开始的暗自疑惑到现在已经变得毫无波动，她进一步猜测，也许这儿连火都没有。
至少，平城以外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
“你先吃，吃完碗筷就放在这，不用管。”她站起身，回了吧台前。
总不能一直蹲在那看人家吃，太尴尬了。
攸梨在椅子上坐下，默默吐出一口气。
希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吃完就走，不要过来感谢她也不要闲聊倾诉衷肠。
夜已深了，魔物早就开始在外面手拉手转圈圈，这个点显然不会再有正经客人来了。
休二做一，还有一天时间补救。
在攸梨原来的世界，一家新店开业，一般会在红薯和痘印这些社交软件上发些线上推广，真真假假，再结合线下口口相传，很快就能帮助打开名气。
她已经在电脑中找了好几遍，系统并没有提供任何营销策略和办法。
网络通讯不够发达的情况下，这个世界的商家都是怎么揽客的，报纸吗？肯定是有门路的，不然他们哪来的和安区和平城的信息，那些上民要下达思想的时候，总不能是在各个路口靠人力喊吧。
“请问——”
问号充满了攸梨的脑袋，面前的光线忽然暗了下去。
女生站在吧台前，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两抹红晕，鼻头也粉粉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这两个是什么呀？”她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碗碟。
攸梨看一眼碗，又抬起目光。
如果现在她的面前有镜子，她就能感觉出来，自己这是看人形洗碗机的眼神。
“黑椒牛排和红枣醪糟鸡蛋。”
“我想再各自点两份。”女孩很快补充，“我付钱的，加上这两份一起算吧。”
她又抬头看向菜单，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上面的这些，也还有吗？”
“都有的。但是，”攸梨确认了一遍，“你吃得完吗？”
菜单新增到了18样，而且有不少主食。
女孩挠挠脸颊：“应该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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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抬起头，眼睛里充满崇拜的光芒，“老板你做的东西好好吃，我长到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攸梨安心地收下了夸奖，她也觉得挺好吃的。
“要不你先一样样地点？”
今天亏损已成定局，一个人点齐所有餐品照样起不了作用，浪费食物也不太好。
女孩犹豫了。
“你可以之后再来，我的店会一直开着。”攸梨想了下，又说，“如果距离远不方便，也可以打包带回家。”
女孩看着她，慢慢的，眼睛就红了。
攸梨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完犊子鸟。
女孩名叫莹宝，今年十八岁，有记忆的那一刻起就和一堆孩子生活在人贩子窝里，学习各种所谓的生存技能，八岁那年她遇见了自己的养父，养父把她从人贩子手上赎了出来，还给她起了名字，那是她最幸福的几年，直到一大堆魔物袭击了他们的村庄，养父为了保护她被魔物一口一口生吃掉了，她在地窖里躲了很久，等出来的时候，村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也想过跟着那些逃难的小队走，可是他们看我是个女的，要么不接受要么就......”
莹宝咬着唇，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攸梨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
“都过去了。”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能试探着碰碰对方的手，“会越来越好的。”
非常苍白。
“姐姐。”莹宝重新抬起眼，“我能留在你的店里吗？”
攸梨愣了愣。
“我会做饭、会搞卫生，我什么都会做。”像是怕被拒绝，她说得飞快，“我不用开工钱，只要你能给我一口饭吃就好了。”
说完，她又弯了弯胳膊，努力绷起一块肌肉，“姐姐你的店开在这里，没有平城军士守卫，很危险，我虽然打不过魔物，可是我有力气，我可以保护你。”
这两天生意很好的时候，攸梨是想过招个员工，苦于这荒郊野外没地方招揽，而且这里白天热晚上冷还有魔物，应该没人想在这种环境下每天往返家里和甜品店通勤，店里又没有额外的员工宿舍了。
“你也不用特别找房间给我住，歇业了我就在店里头打个铺就可以了，早上就收了，保管不影响生意。”
莹宝做完保证又开始添加求职砝码，“而且，我自己就有防护服，姐姐你有什么要去外面办的又不想自己去的话，也可以交给我，我真的很能吃苦的。”
最后这段话，对攸梨产生了实际的吸引力。
她不能出去，对外面环境也不熟悉，或许，是需要一个本地人。
“三天试岗，如果我们对彼此都满意，你就留下来。”
攸梨说得严谨些，没想到，也是让她这个社畜用上这套话了。
莹宝听完后兴奋地差点蹦起来，她就像刚入职的实习生，浑身都是干劲，一下要去洗碗一下要去拖地。
攸梨不想小姑娘被影响了积极性后怀疑自己没价值悄悄在夜里独自emo，就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坐在吧台后，看着她把店里收拾得焕然一新，就像，系统自动更新过的一样。
“老板！我搞完了，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年轻的实习生很快适应了自己的身份。
“不用了。”攸梨关闭电脑，“你来，我有事和你说。”